我走过很多地方,回头依旧难忘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的陪着走完。当陪着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01
永恒电话打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三十六分。我在加班。
此时的城市将息未息,依旧清醒着的,一半是像我这样不分昼夜拼命的苦逼,一半是下面那群轰着油门飙车的傻逼。
他打着酒嗝瓮声瓮气的说,明天我们就要毕业了,你,你得来。
毕业?
我脑海里有一刹那的恍惚,随即才想起,是了,我已经离开大学三年,算算时间可不就该毕业了吗?那边还在琐碎的念叨着你得来,你得来。
我说好,我去。
酒精让他不再清醒,这句回答更多是说与自己听。
撂下电话,存起电脑里做了一半的效果图,揉揉酸胀的眼睛和肩膀去泡咖啡。咖啡没了,就在桌上成堆的资料页里扒拉烟抽。
在窗台趴的累了,就盘着腿坐在落地窗前向外看。除了一抹昏黄里映照出自己模糊的轮廓外,就只剩下轻微的呼气声。挂在身后墙上的钟点嗒嗒的响,响到月亮隐藏,朝阳初上。
抽掉的烟屁股被我摆成了毕业俩字。盯着看了许久后,起身找来扫帚把它们扫进了垃圾桶里。
02
我只拍过两张完整的集体照片。一张初中毕业照,一张高中毕业照。
上次打扫房间翻出来看,各自都已经泛了黄色。过了塑的封面也起了褶皱和气泡,有一个还刚好挡住了我的脸。
上面的人也大多失去了联系,见面擦肩而过也不无可能。刚毕业那会儿我试着与关系还不错的人联系,电话里答应的好好好,挂断后就没了音信。几天后再想起,多次拨打那边传来的都是客气的回复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又不是问你借钱,干嘛要这样躲我?
后来自己做了同样的事,才发现那不是躲。是逃。
......
高考减压旅行回来,离大学报到还有半个月。
等待的时间里心底对将要到来的生活满是憧憬和希冀,无时无刻不在计划这将要到来的四年自由该如何去过才算的上功德圆满。
可以去学至今念念不忘的吉他,可以去试试不同牌子香烟的味道,去交一堆趣味相投的朋友,去计划一场单骑入藏的骑行之旅。去做任何之前自己有心却无力做的事情。
所以那时觉得大学是就一座百丈高崖。振翅一飞便可上天入海。
可当我纵身跃下,却怎么也打不开翅膀。
03
寝室的标配是六个床位,怎样与另外五个性格各异的人友好相处,这估计得单开一门学课。
每天六点起床锻炼,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怕惊扰到室友,所以起床洗漱都蹑着手脚从不开灯。一次不小心踢倒他们扔在地上的饮料罐惊醒了下铺的男生,他猛然坐起用几乎是咒骂的语气对我叱喝。虽然反应过来后讪讪的向我道歉,但我心里并不接受。
那会儿开始写文章投稿,稿费很少却依旧乐此不疲。可安静的图书馆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的为我敞开大门,寝室里每天则是五杀超神喊的震天响,嗷嗷叫的要吊打对面。塞耳机都挡不住。我委婉的告诉他们能不能稍微小声一些,那边却是置若罔闻。
专业课之余报了吉他班,但教学时间毕竟短暂,得靠自己课下多练习。第一次拿琴回寝室的时候,他们吹着口哨说,呦,装逼利器啊,是不是看上了哪个系的姑娘想泡人家?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要是告诉他们说只是因为单纯的喜爱,估计嘲讽与戏谑也将接踵而来。半个月的相处让我了解了他们的秉性,只要一有人做一些他们没做过的事情,就会忙不迭地说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委实与我想象中的大学和谐生活相去甚远。我申请过换寝,却被告知床位已满。只得每天清早出门,流连到寝室快要熄灯的时候再回去。
这注定是场折磨,不过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
04
很难想象两个大男人同看一本书的场景。
《解忧杂货铺》我已经看到了尾章,第二天再来却被人抢先一步借走。那天图书馆的人不多,我挨个询问找到了正在看书的永恒。
我试着与他商量,看能不能先给我半个小时让我把尾章看完,作为回报我晚上请他吃饭。他爽快的答应,坐在旁边饶有兴致的看我一边看一边做笔记。
晚饭请在校外的大排档里撸串。
他问我,你看书是不是都做笔记?
我说我字太丑,又懒得写死板的字帖,权当练字。
他咧开嘴笑着说,挺好。
有了开端和相同的喜好,后面自然聊得愉快。吃完饭他带我去找他的朋友们,在一处小酒吧里。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素昧平生的人也可以在这个嘈杂的世界里真诚的把酒言欢。
他们有的纹身或留着披肩长发,各自叼着烟摆弄着手里的乐器。看上去桀骜,但与之交谈却又是另一番场景,爽快利落的性格让人顿生好感。我从他们那里抽到了六个不同牌子的香烟,借着微醉的酒劲儿,一块儿跟着手鼓的拍子大声唱歌。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面死灰的墙壁被泼洒上一桶五彩色的油漆,绚丽的像是活了过来。怎么看都只会觉得惊艳。
自那之后,除了上课和给自己制定好的行程外,余下的时间我都会去找他们。
有时候会晚上开车兜风到江滩边上,从后备箱里拿出烤架、菜料和啤酒。稍等个十来分钟,新鲜的烤肉就着啤酒,在碎石滩上点起一摊篝火,你一句我一句的侃大山。嬉笑声不断,借着潺潺的江水飘向不知何处。
那会儿觉得天上高挂的弦月,也及不上这里的一切温润明亮。我目眩神迷在这欢愉的时光里,以至于大一学期满至还犹未可知。
05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的陪着走完。虽然年轻人说死亡太遥远,但离别总在不经意间。
大二刚开学,我告诉了他们要离开的消息。
人各有路,他们也不追问我原因和去向,只是一人一个拥抱和一句一路好走,随即就开始拼酒。
边喝边嚷到,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一杯。
再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
各自的心里也都在念叨着,不醉不归。
......
如果不是接到这个电话,今晚不过是又一个普通的加班夜。抽烟的时候在想,当初我是因为什么离开的?
捶打着被客户要求填塞满的脑袋,终究还是想不起来。
可能那会儿觉得工作这个坑迟早要入,早一步晚一步并无区别。也可能是迫切的想要成熟独立,好摆脱一些来自家庭的困扰。
只是人生路远,得失终究看不透。
06
一个人的生活只有在真正成为了一个人之后,方可体会个中滋味。
离开学校,我就一个人租了房子住。以前父母总拒绝我养猫狗,现在也各养了一只。买齐了锅碗瓢盆,素菜肉食,自己生火起锅。从最开始全副武装的进厨房,到后面二十分钟做好三菜一汤。工作也有了着落,不好不坏。
这样的开端看起来不算差,只不过年轻人骨血里的激情很难接受生活的平淡和琐碎。
工作的厌烦感出现在三个月后。
每天都机械的重复同一件事。上班打卡,下班打卡,中间的时间只有鼠标键盘还有屏幕文件夹里似乎永远处理不完的图片。有时忙碌起来的连吃饭都会忘记。如果工作不够专注思绪稍微飘远一些,就仿佛能看到十年后的自己挺着肚腩依旧坐在这里忙碌个不停。
想到这儿,我浑身打了一个摆子,当即起身辞职。
后面换的工作也都没能持续太长时间。从自己所学专业的平面设计到酒店的大堂经理,从公司的销售顾问到宅家的无业游民。
这委实与我想象中的工作后的生活也相差甚远。
心里烦闷,就没日没夜的喝酒。他们也偶尔有打电话过来,我不愿意向他们倒苦水,就有些违心的岔开话题。再后来,他们打电话我都不敢去接,因为这样窝囊的日子,我自己都看不起。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像山包一样的高肿起来。
后来戒了酒,开始踏实规律的上班。做回了平面设计的工作,但已经失去了那份初生牛犊的傲气。一切都按照客户提出的要求去做,哪怕再苛刻无礼,也会改到他满意为止。
我曾以为这句话不会在我这里应验:你一定会不断挣扎,难以置信,会被现实一次次打倒,直到终于接受事实,尘埃落定。
现在全中。
07
不太能说得清现在的心情。
到底算是好友久别后的重逢还是各安天涯前的最后一面?但不管想与不想,该来的总是要来。
我拎着早餐到寝室的时候,他们依旧宿醉未醒。也不知道这最后的几天里喝过了多少场。我卷起袖子开始清理地上的垃圾。因为心里有些愧疚,当初是我说走就走,三年未见,想等他们醒来的时候有个好的一面作为开端。
当他们挨个揉着胀痛的脑袋醒来时,我也刚好收拾完毕。看到是我,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给我打电话的永恒。也是他最先反应过来,吼叫着扑上来给我一个熊抱。
你他妈还知道回来?!
不是你打电话叫我回来的吗?
我不打你就不来了是吧?等着,今儿晚上让你第一个趴下!
......
我看到他们脸上挂着笑容与我拥抱,大口的吃着早餐,像话家常的一样与我随便闲聊。我就知道准备好的那一长篇的解释已经毫无用处了。
接下来是个忙碌的一天,毕竟留下回忆的地方有太多。他们也给我准备了一套学士服,虽然我手里没有毕业证书,可是有身边这些人就已足够。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以为校园依旧是个孩子的聚居地,学习固然重要但是成长太慢。毅然的辍学趟了社会这趟浑水后才知道,太快的成长让我险些失去了比心智更加重要的东西。
工作可以一步步来,甚至用一生的时间去争取和奋斗。但是朋友,错过就真的可能错过了。
如果你还有念叨的人,如果你曾想过要不要与他/她联系。那就请你别再犹豫,告诉他/她,我想你了,你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