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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风雪夜

2019-08-01  本文已影响1人  灰衣人

并不知晓这位姓甚名谁,只知道他面容黝黑,家中行三,故大家习惯叫他黑老三。老三今年已经三十七了,却整日游手好闲,没有正事。搬到这座小城蹲了十一年。十一年间,黑老三什么也没学会。就会了酗酒,赌博,时不时兴致上来了还去花街柳巷光顾光顾。隔三差五喝的醉醺醺,带着一身难闻的香水味回家。

年关将至,窗外大雪纷飞,黑老三却毫无盼头。他看了看自己的口袋,钱已经花个差不多了。如果再不找个财路,自己就要活不到年后了。

老三从床下掏出半瓶白酒,给自己灌下一大口。目光对准了窗外远方的栋穹顶被涂成海蓝色的大库房,放眼望去,在一排排灰色的居民楼中,那库房是如此的显眼。黑老三几天前从一个酒友口中得知,这栋库房里面装满了机械零件,打算年后向省外发货。都是上等的铜铁制成,随便抱几件也够卖不少钱的。

几口白酒下肚,老三浑身燥热起来,他的心思也随之上来了。两次因偷盗罪入狱,黑老三已经发誓再也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了。想到这里,黑老三又喝了一口酒。

夜幕落下,大雪早就停了。黑老三在凌晨时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游荡着,他一身酒气,目光恍惚,任凭冷风顺着脖领往他体内里呼呼直吹。有些时候,黑老三真恨不得自己冻死街头算了。

搬进小城时,最初自己也是信心满满,本本分分的踏实上班。没几年便运好找个了贤惠的姑娘结婚,生了个男孩。但黑老三却管不着手,孩子还不到两岁,歹念驱使下自己就因为入室盗窃被判了一年半。好不容易熬出来了,老三却还是不长记性,大吃大喝还就爱抽好烟。这样的男人,最终也是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老婆终于熬不住,吵着闹着要和他离婚。分开后她便带着儿子回了老家,据说现在又找了个瘸子。

“瘸子有什么好的?”黑老三冷哼一声。“一瘸一拐的残废,孩子跟着他能有出息喽?”

醉醺醺的思付中,黑老三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目的地。高墙下,他蹑手蹑脚,向四周看了看,寂夜下的街道上悄无声息,只有那根路灯在照耀银色的路边,灯光下一闪闪的。

黑老三蹲在地上,扒开积雪,心中祈祷千万别修好了。果然,雪后的墙根处露出一个刚刚好够一个人钻入的洞口。去年有个人酒驾,为了躲个老头一把方向盘将车拱到墙上,撞了个窟窿。后来那人赔了一笔钱,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因为洞口太低太小,又不明显,所以至今没有修缮过。

可黑老三身材矮小瘦弱,活像只猴子。他看了看,再度确认四下无人,一猫腰钻了就去。洞内很窄,很暗,黑老三过刚刚好,换做稍微胖一点点,势必就要卡住。

第二次进局子还是因为偷盗。

离婚后的黑老三却因为第一次犯罪被工厂开除了,没了饭辙的他不思进取更加游手好闲,还迷上了赌博和嫖娼,很快就将积蓄败光,家具和房子也拿来抵债。黑老三深藏的歹心又起。在一户人家家里偷了三万块钱的东西,没想在逃跑中露出了马脚,没几天就被抓获。

从监狱出来的那天,久违的太阳高悬天际,可对他而言却是那么的刺眼且灼热。黑老三才从兄长口中得知,老母亲在自己服刑期间就过世了。黑老三这才肝肠寸断,追悔莫及。因为一时的糊涂,老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从那之后,他就发誓:一定好好做人,再不做偷鸡摸狗的违法勾当。

老三先伸出脑袋看了看,墙后是一大片空地,停放着叉车和一辆涂着灰色LOGO的厢式货车。工人们早就放假赶着回家过年了,这里除了门口一个无牵无挂的老头看大门之外,应该是没有人了。

黑老三从洞里爬出来,还从容不迫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他曾经和一个狐朋狗友给这里送过几次货,很清楚厂区里的环境和布置。他躲在货车下,巧妙避开了一个监控摄像头,然后又匍匐前进,绕过另一个摄像头。那个看大门的老头根本就不会看监控,现在想必已经呼呼大睡了。但他还是要留心,别和上次一样,留下马脚。

天气严寒,凛风呼啸。黑老三踩在雪地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他刻意在雪中留下很多假象,让之后的追查者很难通过脚印判断他的体貌特征。

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离婚这么多年了,黑老三就见过孩子一面,还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当时孩子还小,还不知道黑老三都干过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前妻也是个老实善良的女人,想必也不会在孩子面前去刻意羞辱他的生父。但黑老三没有脸去见前妻和孩子,他曾经跟前妻嘱咐过:实在不行你就跟儿子说,他爹叫车撞死了吧。

曾经他打小工挣了些钱,打算给孩子寄点吃穿用度的东西。但在填写寄件人的时候,他的笔在那块空白上点了又点,却始终无法下笔。

有些时候他也会扪心自问,自己这么多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这一切的后果就如同是身陷流沙之中,即使是想要拉出一只脚,也是回天乏术……

被涂成海蓝色的大库房近在咫尺,就如同一座宝箱,内藏无尽的财宝。但黑老三没有急于出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来将里面的鸡叉骨拿出一块丢向黑漆漆的库房大门口。

一个尖耳朵的生物突然从黑夜连立了起来,双眼发出诡异的青光。狗嗅了嗅地上香喷喷的鸡骨头,起初恪尽职守的天性使它抗拒的,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老三又丢了几个,狗吃的津津有味,黑幕下净是狗子咬碎骨头的咔嚓声。

“来来来。”黑老三蹑手蹑脚走过去,将装着鸡骨头的袋子凑到狗脸前。狗没有叫,顺从的将鼻子凑过来贪婪地闻了又闻,屁股上的大尾巴像个风扇一样摆个不停。老三猜到这狗肯定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看大门的老头懒得像头猪,多走一步都不乐意,怎么可能会去照料一只看门狗呢。

“去,去吃吧。”黑老三用力一丢,将塑料袋扔出去老远,骨头散落一地。狗则摇着尾巴扑了上去,寻觅着美味的鸡叉骨。

黑老三知道,因为这个库房是后建的,所以没有来得及安监控,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狗看门。黑老三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有三只狗,后来因为其中两只发疯咬了工人,才被缩减为一只,也是其中最瘦小最老实的一只。

锁很容易就能打开,黑老三以前在监狱里跟一个惯犯学过“手艺”。那位大哥曾经一次将九栋老式居民楼的房门打开了一大半,偷了将近三十万的财物,嚣张到无法无天。但和黑老三一样,进了局子的他也是追悔莫及,经常偷摸掉眼泪,黑老三说自己出了狱想干开锁,混口饭吃,这位仁兄才同意教他一招两式。

缓缓拉开门,老三没有大开,而是只开了自己适合自己进出方便的程度。进入库房内,黑老三掏出小手电筒,开始在树丛般的铁货架上翻找。

“他妈的。”老三忍不住骂了起来,“东西呢?”愤怒和疲惫让他的声音高了几分。

铁货架上空空如也,从挂在上面的记录册可以看出,东西早就拉走了。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空的库房。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走。

狗子还在撅着屁股吃鸡叉骨,它回过头目送黑老三急匆匆关上大门小跑消失在夜色中,然后又吃了起来。

黑老三心急如焚,但还是小心翼翼寻找掩体躲避摄像头。天空又开始降雪了,小刀子一样的风雪袭上老三的脸庞。不知为什么,一股热泪却夺眶而出。刚刚的黑老三就像是牵线木偶,被一个可怖的心魔摆控。但眼下,操控木偶的线断了,老三回归了自我。他蹲下身子,迅速爬进坑洞,不详的感觉袭上心头。汗水卷着尘土流进他的脖子里,浑身酸痛无力。

光芒就在眼前,他看到了希望。过了今晚他就要好好做人,前段时间听说一个酒友的小店在招工,他要去找个活干。他要挣一笔干净的钱,给儿子买好多好多东西。

黑老三向前一拱,钻出了洞口。他爬了起来,却被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先入眼帘便是那件黑色的制服。

“哎呀,他们说又是你,我还不信呢。”警官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

黑老三支支吾吾,双腿发软。他往回退了数步,两位警官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防止他逃跑。

为首的警官看了看黑老三,说道:“怎么,这次看样子是一无所获啊。”

黑老三一时语塞,乖乖低下头任凭处置。左手边的警官抽出银色的手铐,“大过年你也非得犯事,真是不知悔改。”

“走吧,去局里说吧。”两位警官拉住伏法的黑老三,压进车里。

雪是越下越大,纷纷扬扬铺在警车上,爆闪灯频频闪烁着向雪夜深处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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