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有一种感觉
我常常有一种感觉/感觉非非常危险/我不希望你 听见
要逼着自己写点字了。
2020只剩最后12天。对我来说,这是彻底改变我人生态度的一年,各种尝试、变化与转折,告别的、放纵的、惊险的、痛苦的、盲目的、索求的、给予的、挣扎的、释怀的、挣脱的、看淡的。崭新的。
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可以与他聊文学,聊电影,聊鲜有人知的小众乐队与摇滚现场。更重要的是,他十分愿意,去诚恳地辨清与细化他的感受,让我为自己流于思维惰性的肤浅感到愧疚。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尽力去描述这些感受,对人对事,常常以简单的词汇一笔带过,定性而不定量,贴上“到此一游”的标签便转而奔赴下个旅途,接着又是走马观花,一个接一个的刺激闪过,却从未在心里留下长久的痕迹。
在肆喜的现场,震耳欲聋的功放底下,说话都十分费劲,我们的对话几乎以呐喊的形式展开。问起他对于乐夏的评价。他说,说实话,我没有看过乐夏。我说我也是。在屏幕上看摇滚现场太没劲。他停顿了一会,自顾自地说开:“大概是,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像发现一块宝藏一样,发现了某个乐队,他们陪我走过很长一段路,见证了我生活的重要时刻。这样的存在,突然暴露在大众面前,以一种娱乐化的方式,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你是说,那些观众,并没有对于这些音乐的共同记忆。曾经的某一天,你以为他们只是为你而唱,只为你那种最隐秘,只能分享给音乐的情感。而现在你却发现,这种情感被消费了,变得世俗了,不管那些跟风的大众是否拥有相似的体验,这都是一种,隐私和记忆被亵渎的失望。”“大概是这样吧。”
给他分享我最爱的下班曲目,他问,听了会不会哭?我说不会。那会不会想要跳舞?大概会吧。
那首歌是看《壁花少年》知道的,是艾玛沃特森饰演的Susan,在成人礼的晚宴开始前,在洒满余昼金光的花园里,在笑容洋溢的人群中,闭上眼睛欣然起舞的一幕。歌的名字叫《Evensong》,晚祷曲。The Innocence Mission,一个以唱诗班起家的乐队,创作出的音乐总是充满宗教仁慈的光辉。这首歌带给我的感受,是白日将尽,卸下重担的惬意,像喝下一整瓶果酒后,只剩下玫瑰红的世界,晕乎乎的迷醉。我希望能把这样的感受,传达给忙碌过一天的他。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说,他听哭了。
他说我看见歌词里写到像黄蝴蝶一样的祖母和妈妈。
那时候我才发现,这好像确实是一首悲伤的歌,在感伤时间的易逝,消逝已久而在某个疲惫的时刻,奔涌而来的记忆。
又有一次,给他分享Death Cab for Cutie的《I will follow you into
the dark》。这是一首让我感觉温暖和柔软的歌,在强调生命短暂,死亡不可预知的同时,表达一种彼此陪伴的坚定。我会想到歌唱着的男孩,一手拉着女孩的手,一手举着散发金红色光芒的蜡烛,行走在黑暗的阶梯上,通往深不见底的未知。
然后他说,我感受到了一种,置身荒野,隔绝于拥挤城市的自由,“on the road”。
为什么你的感受总是与我那么不同?
像一个小男孩,在荒无人烟的平原上,点起一团篝火。
啊,好像是这样呢。
也许感受到什么,或怎样的感受是正确与合适的,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努力去辨别,描述与表达。“触手可及,又能让我们暂时躲避于这个功利世界之外,获得心灵的愉悦。”
曾经我把自己搞丢了。整个世界像一个巨大的乳房,我迫不及待地要去吸吮她的乳汁。那几乎是一种,无法回避的渴望,与生死存亡紧紧相连。
一个晚上,我坐在出租车里,去往一处收留我的地方。背着电脑的身体很疲惫,我蜷缩在角落,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孤儿,顺着河流而下,不知道将漂流到哪里。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接住这个破败不堪的篮筐,将我轻轻抱起,给我食物,让我安眠,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交付于他。哪怕只是一天,一晚,一刻钟。
我曾急切地想要与某个人建立联结,急切到一天大概有两三个小时,眼睛都在社交软件上不停地划动。遇到过一些人,都只是与我一样的人,想要拥有爱情,却不十分明白,爱情究竟是何物。
现在我不想恋爱了。我只想,有一个可以交换感受,探讨生活的朋友。我应该是独立的,我需要的那个人,应该逼着我,不由自主地去探索新的世界,而非在旧的世界里打转,疲惫地蜷缩身体,等待腐烂。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对话?屏幕上的文字并不能填补日常的空虚,暴露在频繁对话之前的,是我们日复一日毫无起色的生活,是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柴米油盐。原来我们并不要那么多琐碎的交流,那样的交流会让鲜艳的感情凝滞,冻结,毫无生机。要珍惜话语,而非滥用,认真对待每个字与每次对话,无意义的堆砌,只会造就一座废塔。而我多么珍惜现在。
我不再去评价行为的好坏。我开始明白任何事情都像硬币一样有着正反两面。只让它发生,去默默经历与承受,某天它会开出不一样色彩的花。根本就没有什么对与错呀,只是发生了,描述与辨清,再将这些混乱的结晶,洒向一个不可知的未来,也许会更混乱,那又怎样,它总有停下来的时刻,它还会再次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