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戏服附身
一
“惜芳菲，闺中知有谁？我待和香泥砌垒。恐葬花人去，再无人料理花飞……”
不错，唱的正是黛玉葬花中的一段。
我的爷爷是个戏子，我跟着他学了十年戏。后来初中我的老师就告诉我唱戏没有出路，渐渐的我便不再跟着爷爷学唱戏了。
当爷爷身罹恶疾，憋住最后一口气死死瞪着病床上的戏服时，我哪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能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哭着说道：“老头子你放心，我会继承你的衣钵的，你就别在有所牵挂了，安心的走吧！”老头听到这话，脸色不再痛苦，安详的睡了。
我利用假期兼职赚的钱包了这个小剧院演戏。虽然提前有心里准备，但却不想会是这么萧条的境况。台下磕着瓜子的老大爷，闲聊的老奶奶以及他们怀中嗷嗷啼哭的婴儿，满打满算不过百人，这还是在不收门票费的情况下才有这么多人。
梨园寒冬十数载，本以为练好本领就是出头日了，却不曾想这冷板凳是坐不出头的。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不禁流出一滴眼泪来。这泪流的倒恰逢其境，观众难得的多加注意了些，难得的赏了些掌声。
二
硬着头皮将戏唱完，期间我多次想甩身就走，但还是坚持了下来。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刚卸完妆，准备脱了戏服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手机铃声就响了。拿起手机接通，那头传来一道女声。
“唐墨吗？我是叶馨。”
“我是，这不是苏浩的手机吗？你拿着做甚？”唐浩和我以及叶馨是一个班的，所以都认得。
“嘿嘿，你说话声音好怪！好了不说这个了。唐浩和我们出去玩，他一点酒量都没有还喝酒，一杯就不省人事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交给我吧！告诉我地址，我这就来。”
“我们在河滨路的味都餐厅呢，你快点来啊！他一百四的重量姐妹们实在没办法啊！”说完，那头就挂了。
我将手伸向衣扣，打算换了衣服就去把那丢人的货带回家。可是这戏服的衣扣就像是死扣一样，怎么也解不开。戏服是在淘宝上新定的，原来的几件戏服我让爷爷带走陪他去了。这戏服虽廉价但做工却极为精细考究，一看到这件戏服我就喜欢上了。不忍心弄坏，我只有穿着戏服去找苏浩，一路上饱受路人关注。
三
“你这是在穿戏服玩cosplay吗？这是哪个角色？”一见面叶馨笑着调侃道。
“只是在家闷的慌，穿来解乏罢了，那个蠢物呢？”我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办了场戏。
“在那呢。”叶馨努了努嘴示意桌子底下。
“他交给我罢，你们就自个儿离去，我便不再相送了。天色晚了，路上且多加小心。”看了眼桌下昏迷不信的苏浩，我不禁扶额为他觉得丢人。
“那行，我们就先离开了。”说完，叶馨就带着两个女孩子走了，留下我收拾残局。
“真是个呆子，你这般死皮赖脸的追人家，可有半点便宜让你占着了？”我站在原地轻笑道。
这时候，苏浩悠悠睁开眼睛，双眼直勾勾的看得我不禁心里一慌。“仙女妹妹！”半晌，他嘴里冒出这个称呼来。
“呸！”轻啐一声，接下来我便发现不对劲了，穿上这戏服后我好像被戏里的林黛玉附身了，说话做事都带着她的影子，就连内心活动都变得悲春伤秋了。
不敢再想下去，我过去扶起苏浩带着他往回家走。一路上他一直嚷道：“神仙妹妹，你真漂亮！”之类的话让我的脸红的发烫。
四
我和苏浩回家的路要经过开发区，没有路灯，行人又极少。受了黛玉的影响，心下怕了起来。
“神仙妹妹，你别怕……有我……有我保护你……”这胖子一路上聒噪个不停。
五辆豪车从两人身边过去，不过一转眼排头的豪车又调转了车头回来了，停在了我身边。
正纳罕间车上的人打开了车门，从上面走出一群人，皆是西装革履。这些人我自然知道，本是市里的社会人，负责开发区的拆迁。
“哟，还能遇到如此绝色，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大叔说道。
我不敢答话，只作他调侃的对象不是我，继续扶着苏浩往前走。
“小妞儿别走啊！今后哥哥养你怎么样？”
“我是男儿身，今儿个你怕要失望了。”
那大叔一愣，随后坏笑道：“上天带我真他娘的不薄，以前我怎么没好好转转这里，也好早点遇到你。”
正不知道这人发了什么疯时，那大叔又道：“跟我走吧，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好好对你。”
我被这句话累的不轻，哪敢再做迟疑，带着苏浩就踉跄地跑了起来。
“把他给我留下了。”大叔下令道。
顿时，小弟们将我和苏浩围了起来，我们无路可逃。
那大叔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慢慢走过来。看着他摸向我的手，我觉得无比恶心，往后躲了一下。
“看这身打扮，你是个戏子吧！不过没听过你啊，估计你戏唱的不怎么样吧？”
不知整的，我只觉怒火涌上心头，一阵眩晕感传来。我往后退了几步，差点站不稳，伸出颤抖的手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的戏唱的不怎么样，怎么了？”
“你……你这泼皮无赖，上天竟由得你信口胡诌。”
我捂着绞痛的胸口，眼泪竟簌簌而下。
他的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只见戏服开始变换，本是旦角穿的宫装变为一袭白甲，背后插着四面令旗。
这时候内心的愤怒不在憋在心里了，一声爆喝：“尔等小人，竟敢如此辱我，我赵子龙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这一腔吼的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周围的人更是吓得浑身一颤。
恰好脚边有一截建筑用的长塑料管，抬教一钩，便将那截塑料管捞在手中。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我就舞着塑料管抽了出去。也不知道哪来的把式，这十几号人硬是被我打的爆头鼠窜，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小人，不要跑，再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哇呀呀呀……”这时候那大叔哪敢回应，一手捂着脸躲在一名小弟身后，不干冒头哦。
空旷的路边，只听得见塑料管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以及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
“嘭！”
“第七个！”
“嘭！”
“第八个！”
“咣！”
“第九个！还有谁能与吾一战！”我吼道，十分的痛快。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被我敲晕了，像死尸一般倒在地上。至于苏浩那厮，早就滚在地上昏迷过去了。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月光很柔和。我即兴唱道：“妙吓，圣天子有百灵相助，大将有八面威风！”
“呔！曹军听者，谁敢前来，谁敢前来！”我还没唱完，一道声音接过我的词唱道。寻着声望去，只见那最后一辆豪车上走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外国人，充满野性的目光，一脸络腮胡子。
“阁下也听戏？”我问道。
“工作结束后，听过一些。”
“哈哈哈，终于遇到个明白人，阁下是做什么工作的？”
“美国情报局特工，华森 杰拉尔级，C3级。”
“竟然是敌方来的探子，那就留你不得。”
“小伙子，戏唱的不怎么样，口气倒是不小。”那人不以为意。
听了这话，戏服又开始散发淡淡的光晕。片刻后，竟是化为以身金甲模样，背后四面靠旗绣着彩绣龙纹，威风凛凛。
“孙悟空！”那名特工指着我兴奋的叫道。
“孙儿乖！爷爷在此！爷爷在此！”我能想到此刻我抓耳挠腮的样子一定像极了一只猴子。
“既然你敢来我神州，那就怨不得成为我金箍棒下的亡魂了，咦哈哈哈。”说着，我抚摸了一下手中的塑料管。
“疯子！”
“哦？那天上发光的大盘子是什么，晃的俺老孙好生头晕。”
那个叫华森的特工顺着我指示的方向看去。
“呔！看棍！”一声厉喝，转眼间我便冲至他身边，塑料管披头盖脸的砸下去，将那特工惊出一声冷汗。
不过他敢透露自己的身份，他的实力是不可否认的。几次重击都被他险象环生地躲了过去。
这一番打斗，我只觉酣畅淋漓，手中的棍舞的更是虎虎生风，那人的肋骨被我打断了几根，胸腔都凹陷了下去。他的脸像是摸了酱，红的、青的、紫的都有。
“猪头！孙爷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评评，孙爷爷这戏唱的好还是不好？”我一脚踩着那人，手中的棍架在脖子上，嚣张地问道。
“你去死吧！你唱的就是垃圾。”
“砰！”像是放屁一样大的声音响起，我的服部一阵刺痛，却是那人开了枪。
“呔！”使足劲儿一棍子将他砸晕。
腹部绞痛无比，殷红的血液止不住的流，恐怕等不到送往医院就要死了。戏服再次变化成一件大红缎子，这个我也认得，梁山伯。
五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把家还……”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摸出手机一看，是我女朋友小雪打来的。
我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接通电话。
“唐墨，你今天唱戏竟然没通知我去看。”
“哈……哈哈……唱的……太差了嘛，不……不好意思……”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要唱戏了，本来今天想来看你唱戏，不过实在有事走不开，不过我找人偷偷录了视屏。”
“没……没事，你看了吗？”
“看了，唱的很好哟！”
“真的？”
“真的！”
……
我轻轻挂了电话，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下来。
突然，戏服散发着淡淡光晕，那解不开的纽扣一个个自己解开了。在这柔和的光芒下，那腹部的伤渐渐愈合……
月下，一人伸手做抚月之姿，轻轻唱道：“我心明月君心尘，十年寒暑无人问，叹！叹！叹！世人不知戏子难；千古罪名戏子背，月影独怜人憔悴，罢！罢！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