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履步武功山
第一次上武功山,终于把武功山走下来了。它既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下到石鼓寺,再一次回望武功山,山势巨大,层峦拥翠,景色壮丽,我心生肃然,很想重新倒转回去,与古时的人进行时空的对接……
三百八十年前,徐霞客把武功山纳入了他的旅行线路图,徒步游历十天,用六千九百多字江右游记为这座“无名大山”刻写了难得的文化记忆。
武功山作为十大非著名山峰、户外徒步圣地、新驴晋级殿堂,那如诗如画的景色,那宏阔壮美的绿色草甸,心心念念很久了。
云端的武功山,以绝美风光迎来了无数徐霞客的“传人”,我算是其中一个“传人”,这一次随10人户外小团,终于踏上了武功山的旅途。
初夏的傍晚,从苏州跨上绿皮火车,各自带了些酒菜,喝喝小酒,谈谈户外,聊聊人生,带着对武功山的憧憬进入了梦乡。早上醒来到了萍乡,一夜之间,已从江南水乡赶赴赣鄱大地。
如今攀登武功山的路径很多,可徒步攀爬拾阶而上、也可乘坐索道凌空而上。从石鼓寺下车后,稍事休整,背上各自的行李,便准备登山。
虽不能叠合徐霞客当年走的“武功正道”游迹,只能循着当代人修筑的直上云端的索道和台阶,坐中庵索道的缆车到紫极宫,向金顶进发,向云中草原迈去。
按指示牌向金顶方向徒步,一路走着不累。望着满眼的翠竹、杉树和青松,置身其中,空气特别清新,身上已有了凉嗖嗖的感觉,顿感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中行至好汉坡,登山台阶成60多度夹角,几乎是直线往上攀登。望着天梯般的登山台阶,我感到了登山任务艰巨和压力。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向上跋涉。
上了好汉坡,一座大石笋山峰,石笋从峡谷中笔直矗立,直插云霄,仰视如神仙栓天马的石桩,故名吊马桩。这是高山和草甸的分界线,往下看是峻峭山峰,犹如一幅巨型水墨画,高山苍松挺立在悬崖绝壁之上,生长于山顶石缝中,老干虬枝清奇古雅,而又生机勃勃,野趣盎然。
往吊马桩客栈方向走,天地之间蓦然开阔,波浪一般葱绿的草甸,延绵向百里以外的山川,柔软的绿草将满山遍野覆盖得严严实实,铺满整个山头舒缓延展的碧绿,既有江南的俊俏和婉约,又有北方的辽阔与粗犷,给人以高旷、豁达、飘逸、隽永的美妙感受。
在这个季节,高山草甸是生机勃勃的绿色。高山风特别大,灌木都被风吹死了,孤零零的几棵迎客松生命力特别顽强,生存了下来,在高山草甸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里十分和谐。
从吊马桩往金顶十万亩草甸弯弯绕绕的游步道中前行,恍若置身于内蒙古大草原。这一望无际的10万亩高山草甸,竞然在海拔如此高的山上,世间难见,天下难寻,不得不让人感叹"云中草原"之名副其实。
徐霞客用密密麻麻的文字指引我们走向云端的武功山,而我们以密密麻麻的旅行队伍遥相呼应,沿着细细长长的山路蜿蜒徒步。然而好景不长,眼前的一幕霎那被风起云涌的白雾遮掩了,视线被禁闭在十米之内,这又是另一番好景。
徐霞客对这样的景致从不吝啬笔墨:“然雾犹时笼罩,及身至其侧,雾复倏开,若先之笼,故为掩袖之避,而后之开,又巧为献笑之迎者。”
山风阵阵吹,一股股飘来的草香沁人心脾,身体里的关节感觉全部打通了,瞬间化解了登山的疲劳,登山的艰辛已荡然无存。
数不清自己爬了多少级石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只是看到刻有金顶的石碑时,我好像也看到了千年前的古人,不知道,他是否也和我一样,也曾奋力攀登在这座山峰上,和我一样欣赏路边的美景。
武功山的最高峰金顶海拔1918.3米,传说东汉葛玄、东晋葛洪曾经在此修炼,后得道羽化登仙,驾白鹤而去,所以人们将此峰命名为“白鹤峰”。
山顶上聚集了从不同方向登顶的人群,庆祝登顶成功,庆祝又征服了一座山。不同的人群操作不同地方口音,方知这些人群是分别从萍乡、安吉、宜春三个市登山上来的。
环顾四野,满目绒绿,令人心旷神怡。五颜六色的帐篷犹如山花绽放,被茫茫绿色包裹,煞为惹眼,甚是壮观。
当年徐霞客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攀上金顶,发现这一片偌大的云中草原与山巅云海,沿途滋生的倦意与经历的艰辛顿时没有了踪迹,视觉的冲击来的那么强烈,旅行的魅力在“发现”的这一瞬间得到充分的释放。被这一魅力所感染的,还有我们这些自诩徐霞客“传人”的游客。
远处的路都已经看不清楚了,就这样慢慢前行下南坡,直到在浓雾中隐约看到了一个客栈。客栈在白鹤峰南坡下,位置极好,条件一般,不过人气还很旺,光帐篷就租出去了一百多顶,我们好在提前订到了唯一的一个4人间和3个星空房。
沿金顶山势而建的“江南祭坛群”,由葛仙坛、冲应坛、汪仙坛、求嗣坛、白鹤观组成,四座朝向各异、建筑风格独特的石垒祭坛,自从三国东吴初年创建开始,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雨,但依旧保存完好,堪称“华夏一绝”。
客栈不提供晚餐,我们在离客栈不远处金顶南坡的仿古建筑白鹤观中享用萍乡当地特色的晚餐,白鹤观青石条门面斑驳陆离,苔藓丛生,看上去有些年头。两边石柱上的对联“万里云山齐到眼,九霄日月可摩肩”,点明了此处的高耸壮阔。
暮色降临,渐渐地,万籁寂静。四周的山峦若隐若现,远处的渊谷,幽深奥玄。让人内心安怡空灵,遐想万千。冥冥间,感觉自己在云海中自由游弋,又时而同轻风戚戚低语。
因为云雾天气,很遗憾看不到傍晚的日落,看不到深夜的星空,更遗憾的是看不到第二天清晨的日出。
山上昼夜温差大,晚上气温挺低的,季节突然就失去了原本的特征。未曾上山前,我单从武功山的照片上感受不到这些气候上的变化,也料想不到山巅草原与山下平地的极大差异。
和衣而卧一夜,睡意蒙眬中,天刚放亮,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原来是帐篷里的一伙年轻人在打点行装,很快,他们身裹保暖衣,背上行囊径直下山而去。看这云雾天气,我们也收拾行李,准备下到往金顶索道,无奈索道入口人满为患,我们决定徒步经回音谷、问道台下到中庵索道。
初夏是草木繁茂的季节,却也是雨水丰沛的季节,湿气重云雾厚。走在下山的栈道中,前一时还在为不足百米的能见度感到遗憾,下一刻便见云雾拨开青山环抱,山中气象着实变幻万千。
武功山的云海闻名于世,殊不知雨中的武功山别有一番滋味,细细密密的雨,像雾像雨又像风,交织出一幅雾海缥缈的景象,又仿佛为武功山披上了一件温柔至极的轻纱。
悬崖峭壁上的几株高山杜鹃,显然因为海拔的原因,要比山下的要晚一些,山下的花朵已过花期,大多已经凋谢,然而山上花开正艳。
走到点将台,那地方地势险要,一岩壁立千仞,傲视群峰。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去,脚下是万丈深渊。
点将台不运处的许愿桥是一座铁索桥,遥看桥上的人有鹊桥相会之感。过桥后的福星谷栈道是在悬崖峭壁上修建的凌空栈道,长一千多米,直接连通金顶索道,是武功山最险峻的一段,在上面行走仿佛是空中漫步。
当年的徐霞客用一双双布鞋草垫丈量了武功山,也丈量了中国的山河,又把壮丽的山河搬到纸上,用文字描摹了一个风景无限好的世界。现代传媒技术的记录以及分享功能,让每个人都是“徐霞客”,都在写自己的“徐霞客游记”。
旅行本身就是阅读,是对山川大地的阅读,对他乡风俗的阅读,对人生百态的阅读。我知道,美景都在险峰处,武功山,我终于征服了你,而你的美景,也同样征服了我。这十万亩草甸的武功山,从此活在我心里,伴我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