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寻梦环游记》中真正的艺术家,是最精彩的隐藏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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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2017年3月5日上午,皮克斯动画《寻梦环游记》毫无悬念地摘下了第90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其主题曲《Remember Me》同时摘下“最佳原创电影歌曲”。《寻梦环游记》既横扫电影院,收获一波又一波观众泪水后,又成为了第90届奥斯卡盛典上最耀眼的动画电影。
《寻梦环游记》里有个打酱油的角色,叫弗里达。这个角色出现过许多次,看过电影的话应该多少会有点印象。
电影里,主角埃克托在开头试图乔装偷渡到对岸,以及中途乔装打扮以进入歌神的聚会,扮演的都是弗里达。
image image弗里达其人在电影中也现身了。
在埃克托带着米格去歌神演唱会的排练厅时,有这么一个片段:米格在跟随无毛犬但丁追逐一只小猴子时,撞见了正在排练开场节目的弗里达。
image弗里达给米格讲述她节目的构思:先是一个巨大的木瓜出现,光打在木瓜上,从木瓜里爬出无数个弗里达,她们爬向旁边的巨型仙人掌,吮吸它留下的泪珠(乳汁)。
image image很多观众看到这里纷纷表示蒙圈了,好好的电影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诡异情节?
很多观众同样有所不知的是,这个弗里达在现实中确有其人,而且是墨西哥国宝级的画家。
弗里达·卡罗跟着小布了解一下弗里达神奇的一生,那莫名其妙情节的谜底或许就自然解开了。
1907年,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 1907-1954)出生在墨西哥城的一幢蓝房子里,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
她爸爸是位德裔的犹太画家兼摄影师,妈妈是西班牙与美国印第安人的后裔。
《我的祖父母、父母和我》生为混血儿的小弗里达出落得十分漂亮,天生的连心眉又有几分英气。
她从小就是个假小子,爱搞恶作剧,时不时就带着同校的男孩子们去学校的教堂里给一位名叫迭戈的画师捣乱。
在那个年代,弗里达叛逆不羁,是个不婚主义者,17岁时甚至还在全家福里玩起了反串。
image弗里达6岁的时候患上了小儿麻痹症,导致她右腿萎缩。这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已经是毁灭性的打击了,但对弗里达来说只能算是人生的小插曲。
因为,18岁的那场车祸,才是她的噩梦。
公车当时,弗里达和男朋友乘坐的公共汽车与一辆有轨电车相撞。她的脊柱、盆骨、腿骨严重断裂,一只脚被压碎,一根金属扶手从腹部穿过了子宫,导致她终生丧失了生育能力。
当时车上有个画匠,带着一包画画用的金粉,撞车的一瞬间,金粉脱手而出,洒满了弗里达血淋淋的身体。
电影《弗里达》剧照弗里达形容自己从那往后的日子“活得像个拼图,支离破碎”。她不敢回忆那个场面,只用了一幅简笔画记录:
image当时,弗里达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星期才醒来,全身被石膏和纱布包裹着,就像被蚕蛹束缚住了一样。更绝望的是,出事时在一起的小男友也离她而去了。
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她准备找点事做;既然双手还可以活动,那就画画吧。
image她开始在胸前的石膏上画蝴蝶,希望自己终有一天破茧而出。身上的石膏画满了,爸爸就帮她把画架支在床上。
19岁时,弗里达在床上完成了第一幅自画像,一个穿着酒红色天鹅绒浴袍的轻盈少女。
电影《弗里达》剧照 《自画像》一天一天地画着画,弗里达不知不觉间慢慢可以站起来了。她继续画画,画身边的家人,画自己对生活的眷恋。
image image那时的弗里达的画风温柔美好,自画像的眼神里透着坚韧倔强。
“激进、勇敢、浪漫至极”
弗里达的身体有所好转,爱上画画的她想起以前去教堂捣蛋时遇到的壁画画师迭戈,就跑去向他请教。
迭戈是个看着有点油腻的肥大叔,比弗里达大21岁,有过两段婚姻。他看中了弗里达的天赋和才华,开始带她出入艺术家圈子,向她灌输自己对共产主义政治理念的崇敬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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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达渐渐爱上了迭戈。尽管她发现迭戈风流成性,但在迭戈求婚时,弗里达还是不顾父母的反对答应了他。
于是,迭戈成为了弗里达的丈夫。他的全名叫迭戈·里韦拉(Diego Rivera, 1886-1957),墨西哥著名的壁画三杰之一。他对弗里达的评价是:“我画我所见,画外在世界,你画你内心,这棒极了。”
image谁都没有想到,那个不相信婚姻的弗里达,竟然嫁人了。电影《Frida》里有这样一段台词,是一位朋友在婚礼敬酒时所说:
我不相信婚姻。是真的,我就明说吧。
说难听点这就是政治活动,让小心眼的男人把女人关在家里,还用传统、保守、宗教当幌子。
说好听点这是幸福的错觉。两个人真心相爱,却不知道他们日后会让彼此痛苦不堪。
但是,当两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却不顾一切地决定在一起,谈婚论嫁,
这就不是保守或错觉,
而是激进、勇敢、浪漫至极。
电影《弗里达》剧照大家形容这是一段“大象与鸽子的爱情”。结婚画像中微微倾斜的头,代表着她对迭戈无尽的依赖与信任。
image婚后不久,弗里达就随迭戈到美国生活。1931年,名气越来越大的迭戈受邀到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办个人回顾展,展览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他也被美国媒体捧上了天。
墨西哥纸币上的迭戈随后,他又陆续接到了旧金山证券交易所、底特律美术馆以及纽约洛克菲勒中心的壁画创作工作。
image世间的无可奈何许许多多,最让人扼腕之一,莫过于人一红就容易膨胀。
迭戈经常夜不归宿,在外荒淫无度。弗里达却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她知道那个她深爱的迭戈本质上就是这样的人。
image这是她的选择。当年的她,明知道结局,却依然奋不顾身。
1932年,弗里达怀孕了,她想把孩子生下来,最终还是因为少年时的伤病,意料之中地流产,自己也差点丢了命。
跟那个18岁的冬天一样,她回到了病床上,拿起了此生待她最忠诚的画笔。
她用颤抖的手抓着笔,在与疼痛的搏斗中,画下了这幅著名的《亨利福特医院(Henry Ford Hospital)》。
一块贫瘠的荒地上有张病床,弗里达流着泪躺在病床上,左手握着三根红线,连接着六件漂浮的事物:自己的子宫、手术台、婴儿、凋谢的花、蜗牛和盆骨。她身体之下是一滩血迹。
《亨利福特医院》终于,生活和苦难残忍地撕掉了她生命中最后一点残存的美丽,浇透了她生活中最后一丝残留的温存。她变了。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弗里达的画风开始变得压抑、古怪。她开始在画布上添加一些有象征意义的事物,这些事物就像是可怕的梦境。
很多人说弗里达的画是超现实主义,但弗里达说:“我不画梦,我画我的现实。”
这是她在经历的现实。
“我画中的信息,就是痛苦。”
image“我喝酒是想把痛苦淹没,但这该死的痛苦学会了游泳,现在我反而被酒征服”
1935年,迭戈因为政治立场被美国抵制,二人回到了墨西哥。
弗里达本以为迭戈回到家里能安分一点,没想到他竟开始和她的亲妹妹偷情。那之后,她画下了她最诡异的作品之一,《一些小伤口》。(为避免不适,对中心部分图像做了遮蔽处理)
《一些小伤口》这件事成为了二人关系的转折点。弗里达抽烟酗酒愈发严重,起初是为了缓解伤痛,后来变成了麻痹自己。
那个曾经桀骜不驯的假小子,最终变成了一个羸弱不堪的病女子,她为丈夫的不忠而叹息,为不能做母亲而痛苦。
尽管如此,她依然竭力在家人面前扮演“开心果”的角色。她不忍家人难过,因为她知道家人是永远关心爱护她的。因此,她常常把自己画成两个弗里达。
《我的祖父母、父母和我》 《两个弗里达》这两个弗里达,一个充满了痛苦,一个满怀着渴望和对家人的爱,极致矛盾又极致统一。
“生活万岁”
对经历着苦难的人而言,也许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抗争。弗里达努力活着,认真画着,她剪短了头发,想摆脱迭戈的影子,破茧而出,开始新的生活。
image她与动物为伴,养了小猴子(《寻梦环游记》里剧院的小猴子)、鹦鹉、墨西哥无毛狗(《寻梦环游记》里的但丁),还有小黑猫。
image image image在1940年的这幅自画像里,弗里达端坐着目视前方,脖颈上缠绕着一圈圈的荆棘,一只荆棘鸟悬挂在上面:
image有鲜血从她的脖子渗出,但头顶有蝴蝶萦绕,背景是是翠绿的热带植物,身旁有可爱的猴子和猫。这一切让带刺的荆棘看起来像是漂亮的项链,仿佛弗里达的遭遇也只是生活的点缀。
传说中,荆棘鸟生来是为寻找荆棘树的,当它找到最长最坚韧的一株荆棘时,就会把自己的身体扎进去,一边流血一遍放声高歌。
她不惧怕死亡,死神就在上铺也能安然入睡。
《死神》那段时间,弗里达办了画展,她的作品《相框 (The Frame)》成为20世纪第一件被卢浮宫收藏的墨西哥作品,她作为时尚icon上了巴黎版《VOGUE》杂志封面。
《相框》尽管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但她的内心却越来越强大。
她觉得,也许她不会再被世间的纷扰影响了,也许她很难再被触动了,也许她不会再动情了。
但是,当迭戈要和她复婚时,她还是柔软了下来。就像那句“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迭戈已经成为她生命的印记,哪怕大象和鸽子的相遇,或许不过是一场意外。
image之后的许多年里,弗里达一直备受伤痛的折磨。每一天,她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但是她的画却热烈而浓郁。
她画自己被植物和动物环绕,尽管那对她来说只是窗外的美景。
image画自己穿着艳丽的衣服,尽管这只是百般煎熬中的一丝想象。
image所以,迭戈评价弗里达说:“她的画犀利又温煦,坚硬如钢铁,柔美如蝶翼,动人如微笑,残忍如人生的苦楚”。
生命的最后几年,弗里达爱上了画水果。这大概是因为,水果是她能在病床上见到的最饱满鲜艳、最有生命力的事物了。
image image这里面,就有代表着孕育新生命和希望的木瓜。在《寻梦环游记》里,弗里达节目中的木瓜,便是生命、希望和活力的象征。
image有一次,弗里达画下了一幅水果画。那是一盘形态各异的西瓜,鲜红的西瓜瓤上写着 “ViVA LA ViDA”,意为“生活万岁”:
《生活万岁》两个月后,弗里达去世,这幅画成为她的绝笔。
我们该怎样理解这幅画呢?
联想弗里达一生中所经受的痛苦,和她在先前画作中所呈现的血腥、残酷的场面,“生活万岁”怎么也不像弗里达内心所想。
她的日记的最后一句是这样的:
I hope the exit is joyful, and I hope never to return. (但愿离去是幸,但愿永不归来。)
电影《弗里达》剧照这是一种渴望以死亡来获得救赎的洒脱。那么《生活万岁》这幅画大概就有解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弗里达终于明白,只有释怀过去、忘却痛苦才能从容地面对死亡。
或许她也想告诉大家,鲜红的不一定是血,也可能是西瓜汁。生活该像西瓜那样色彩浓烈而充满希望的,不管被切割成什么样子。
于是,她手中的画笔和画纸,成为了她生命中最后两杯烈酒,色彩浓烈,味道浓郁,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根》在弗里达留下的一百多幅画作里,有近一半都是自画像,她说:
我画我自己,因为我如此孤独,我是我自己最了解的事物。
在弗里达的自画像里,我们或多或少都能找到共鸣,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孤独和痛苦。
艺术家会把他们的痛苦转化为创作的灵感,他们画着自己,就像埋下种子,种子开了花,影响感染了后人。
《屈服》比尔·维奥拉 红专厂很多艺术品初看时都是无厘头的,尤其是20世纪之后的现代艺术。但当你了解了艺术家本人的经历和故事,你就会发现作品的魅力。
那些艺术品不仅是它们本身的形态,更是艺术家个人精神的载体,他们并不一定是要传递某种观念,而是期望观者能够从作品中找到共鸣,想到自己。
image每一幅作品,都代表着艺术家的灵魂,在作品让观赏者产生共鸣那一刻,艺术家和观赏者心意相通,从此艺术家便不被遗忘。
“Remember me,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请记住我,虽然我不得不挥手告别。
这句来自《寻梦环游记》主题曲《Remember Me》的歌词,或许可以献给所有那些,用生命来创作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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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中出现的部分艺术文化作品:
《我的祖父母、父母和我》弗里达·卡罗
《公车》弗里达·卡罗
《自画像》 弗里达·卡罗
《亨利福特医院》弗里达·卡罗
《一些小伤口》弗里达·卡罗
《两个弗里达》弗里达·卡罗
《死神》弗里达·卡罗
《相框》弗里达·卡罗
《生活万岁》弗里达·卡罗
《根》弗里达·卡罗
《屈服》比尔·维奥拉
《寻梦环游记》(电影)李·昂克里奇 阿德里安·莫利纳 导演作品
《弗里达》(电影)茱莉·泰莫 导演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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