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的管理与人情社会——《万历十五年》读书笔记
万历十五年，即公元1587年。这一年，在西欧历史上为西班牙舰队全部出动征英的前一年。在明朝，则是平平淡淡的一年。而在《万历十五年》，英文版书名则是《无关紧要的一五八七年》（1587，A Year of No Significance: The Ming Dynasty in Decline）这本书中，作者黄仁宇则从这平淡的一年中，分析了大明王朝从兴盛走向衰退的原因。恰与西欧接下来要进入的鼎盛成为鲜明的对比。
解读历史，向来有不同的角度。比较传统的，就是以时间线为序，看历史的兴衰更替，也少不了研究历史事件中的人物，事件。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是以生产力的发展来看待生产关系的变化。而现在的历史研究者们，更是开发出了不同的角度来研究历史。一言以蔽之，读史可以使人明智，鉴以往可以知未来。无论是什么角度，最终都要回归到这一根本目的上来。
首先，我大致了解了一下黄仁宇的“大历史观”，所谓“大历史观”，既不像编年体史书那样依照时间的脉络叙述一个王朝的兴衰，也不像纪传体史书那样单独介绍每个人物的一生，而是把历史剖开一个横截面，像纪录片导演穿越过去一样，把当时的一位皇帝和五位著名的大臣，以一种群像式的叙事手法缓缓展开，从中折射出16世纪中国社会的完整面貌。并且，如同管中窥豹一样，从各种细节中，观察公元1587年表面一派太平的大明朝，为何会一步一步走向衰落和灭亡。——10分钟带你读懂《万历十五年》
作者选取了最平淡的一年，这就去除了历史的偶然因素，去除了一切突发事件的影响，向读者展示了大明帝国的正常状态下的运作面貌，从而得出结论：即明朝是一个依靠道德在运转的社会，而非数目上的管理，这种社会的缺陷是不可避免地要走向崩溃。
了解了一下所谓“数目上的管理”，mathematically unmanageable，即“用数目字管理”，是黄先生对近代社会、包括对现代化社会的一种形象化的描绘，以表示社会的“技术性格”，说明这个社会能够像一架精密机床那样一个齿轮带动一个齿轮地转动。黄先生认为，这样的社会应该具有“资金广泛的流通”，“经理人才不顾人身关系的雇用”和“技术上之支持因素通盘使用”等三点“技术性格”。而这些恰恰是几千年的中国传统社会所缺少的。——历史的观念释“历史的长期合理性”（陈乐民）
黄仁宇先生以六个典型的人物的“失败”来解释这一观点，万历皇帝的个性反抗，张居正的身后身败名裂，申时行的粉饰太平，以及海瑞那种古怪的官僚模范样貌，戚继光那种以个人力量组建军队的建制，和李贽那种拒绝传统又离不开传统的矛盾，这都说明这个朝代的管理制度已经难以维系。
这个国家和社会的主要矛盾，也便是皇权和文官集团的斗争，以及文官集团内部的利益纷争。那种以文官集团极度推崇的道德观念来取代真正的法治，导致在治国上的种种弊端。
总而言之，作者找到的明朝的管理制度的弊病要害，即人治代替法治，道德高于法律。
放在现代社会，从现代的管理学经验来看，这些都是问题所在。靠着道德观念来维系整个国家的运转，听起来就近乎儿戏。然而，放在农耕社会的背景下，《未来简史》中提到，对于农业社会中的人类来说，超越其他动物的原因在于人类的大规模团体活动，而能够进行大规模团体活动的根本，在于人类的“意义之网”，即我们共同体当中存在的共同的“想象的秩序”。儒家思想之于明朝，相当于耶稣基督之于西方。现代社会我们在科技的高速发达中，人文科学已经取代了儒家思想和大部分的宗教，这样的社会框架，也许更接近于黄仁宇先生所说的“数目上的管理”，然而，我们也从《未来简史》中了解到人文科学高速发展之后可能带来的另一个层面的威胁和崩溃。
对于历史，我更欣赏《未来简史》中的这段话：经过几十年、几世纪，意义的网也可能忽然解体，而由一张新的网取而代之。读历史就是在看这些网的编织和解体，并让人意识到，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很有可能对他们的后代就变得毫无意义。
我觉得这是我们现代社会读历史的意义。
此外，腹诽一二。
——书中说“本朝的法律就不外是行政的一种工具，而不是被统治者的保障。”
而《未来简史》告诉我们，德、法、日这些工业化国家虽然打造了巨大的教育、健康和福利系统，但仍然是为了国家强大，而不是确保个人福利。
——书中说“中枢的大厦坐落在无数含糊暧昧所叠砌的基础之上，于是就必须找出自己的行政管理办法。”嗯，人情社会，自古皆然，现代亦未能摆脱。
此外之外，我很喜欢张居正，这是有抱负也有大智慧的人，虽然作者认为他没有考虑到身后事，不能算作完人，但我仍然觉得，能在大明晚期，以一己之力推行“一条鞭法”，一手缔造出万历中兴的人，不但有勇气，更有智慧。和海瑞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我们的这个社会里，我们需要的不是“独善其身”的道德典范，而是“兼济天下”能做实事的人。说到底，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最终决定一切的不是智商，不是道德，而是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物之间的关系，人与事之间的关系，能把一切关系处理得当，且在其中如鱼得水能做事会做事做成事的人，才是真智慧。
——廖木空青
2019/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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