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陈寅恪《柳传》四八六——茸城(十四)、2025-04-15



②何云诗意:1、2句,鸳鸯湖水也不比(你们二人)的情深啊?月亮只是照着柳树之阴。3、4句,结(相爱的)心念只是因为(河东君)的并蒂莲诗,栀子花开也是有关涉爱意的同心花。5、6句,吹箫引来仙鹤才是知晓曲调,听琴(能了解《凤求凰》)方为真正的知音。7、8句,用十斛夜明珠来购置春色是平常的事情,不应噶怜惜。
胡案:诗末两句,似乎是描写河东君之爱,值得。此处忽然想到溥仪笑话郑孝胥不识玉。或者正是何云之辈,轻视珠宝之原因也。
③冯班诗意:1、2句,(河东君)是最红的那树名花,驻在章台白白的浪费了光阴。3、4句,红莲下面连着藕,红烛一点燃就见到了红心。5、6句,取鸦雏为发型样式,清闲时候弹奏凤求凰作笙箫的和音。7、8句,金屋为琉璃香泥地,是很费钱的。
(二)和《催妆诗》
先生笺释不多,仅仅取许经一句为释。
1、许经和诗:作赋登高未易才,香奁新样玉台开。更将补衮①弥天线,问取针神薛夜来。
2、先生笺释:和《催妆词》诸诗皆不及《和前七夕诗》诸篇,盖题目范围较狭,遣辞用意亦较不易,即牧斋自作此题之诗亦不及其《合欢诗》也。茲唯录许经诗“更将补衮弥天线,问取针神薛夜来”两句于此,不仅以其语意与谢安石东山丝竹之典有关,亦因其甚切“闺阁心悬海宇棋”(见《投笔集上 后秋兴之三》及《有学集红豆诗二集》)之河东君为人,牧斋之“补衮弥天”向河东君请教,自所当然也。
3、典故:①胡引:补衮,《诗经·大雅·烝民》:“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汉 毛氏传:“有衮冕者,君之上服也。仲山甫补之,善补过也。”
4、诗意:1句,牧斋有登高作赋之大才(胡案:用王粲典故);2句,河东君的嫁妆是新的样式。3句,(更重要的是,牧斋)补衮之针线,4句,是从针神薛夜来那样的仙女(胡案:指河东君)处得来。
(三)先生对和诗总的评价
综观和诗诸人,其年辈较长者在当时大都近于山林隐逸或名位不甚显著之流,其他大多数悉是牧斋之门生或晚辈,至若《和合欢诗》第二首之陈在茲玉齐,据《柳南随笔一陈在之学诗于冯定远》条,则其人乃冯班之门人,即牧斋之小门生也。由此言之,牧斋当日以匹嫡之礼与河东君结褵,为当时缙绅舆论所不容。牧斋门人中最显著者莫若瞿稼轩耜式,瞿氏与牧斋为患难之交,又为同情河东君之人,今不见其和诗,当由有所避忌之故。但如程松圆,则以嫌疑惭悔,不愿和诗,前已详论,茲不再及。
唯有一事最可注意者,即《合欢诗》及《催妆词》两题皆无河东君和章是也。此点不独今日及当时读《东山酬和集》者同怀此疑问,恐在牧斋亦出其意料之外。观其《催妆词》第四首云:“玉台自有催妆句,花烛筵前与细论。”可见牧斋亦以为河东君必有和章也。今河东君竟无一诗相和者,其故究应如何解释耶?或谓前已言及河东君平生赋诗持杜工部“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准绳,苟不能竞胜于人,则不轻作。观《戊寅草》早岁诸诗多涉生硬晦涩,盖欲借此自标新异,而不觉陷入《神释堂诗话》所指之疵病也。但崇祯八年秋晚脱离几社根据地之松江,九年重游非何李派势力范围之嘉定,与程孟阳李茂初辈往返更密,或复得见牧斋《读杜诗寄庐小笺》及《二笺》,诗学渐进,始知不能仍挟前此故技以压服一般文士,故十二年《湖上草》以后所赋篇什作风亦变。何况今所与为对手之两题原作者,即“千行墨妙破冥濛”之牧斋乎?其所以不和者,盖借以藏拙也。
鄙意此说亦有部份理由,然尚未能完全窥见河东君当时之心境。河东君之决定舍去卧子,更与牧斋结褵,其间思想情感痛苦嬗蜕之痕迹表现于篇什者前已言之,茲可不论,所可论者,即不和《合欢诗》、《催妆词》之问题。盖若作欢娱之语,则有负于故友,若发悲苦之音,又无礼于新知。以前后一人之身,而和此啼笑两难之什,吮毫濡墨,实有不知从何说起之感。如仅以不和为藏拙,则于其用心之苦、处境之艰,似犹有未能尽悉者矣。由此言之,河东君之不和两题,其故傥在斯欤?傥在斯欤?
胡案:至此,先生笺释牧斋、河东君结缡茸城事迹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