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爱你的人
1.
高二那年夏天,北城的苍蝇燥热难安,围着教室“嗡嗡嗡”地吵个不停。
戴眼镜的班主任滔滔不绝,唾沫星子飞溅出来,讲桌上已是一片狼藉。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太阳照在侧脸,投下斑驳的暗影。
课是不怎么听得懂的,瞌睡却怎么也打不住,眼前渐渐晕起一层水雾,我支起手臂,头一点点歪下去……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瞬间将我唤醒。神思回拢前,余光中看到老班不耐烦地走下讲台,暴躁地打开门,“谁啊,不知道正上课呢吗?哎,原来是主任来了……”
嗯?
门外依稀可见一抹高瘦的身影,眼尖的同学发现端倪,兴奋的低语,“喂喂,门口有个帅哥,不会是新同学吧!”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同桌刘芳芳是个花痴,自诩阅人无数,不屑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我男神更帅的男孩子了,你们少一惊一乍的。”
“你男神?”坐在前排的赵阳忍不住嘲笑,“你说的不会是隔壁班的胖哥吧?也对,从体重来看,你跟他是天生一对,哈哈哈!”
“赵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刘芳芳气的脸都红了,抄起文具袋就扔了过去,“我让你乱说!”
少年的心总在骚动,不过一会儿功夫,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的,都对门口的新同学充满好奇。
终于,老班推开教室的门,带着身后的男孩走了进来。
“吵吵吵,我就没带过比你们更不听话的学生!”
老班威武,瞬间震慑全场。
而我脑中蔓延的睡意,在见到陈琛的那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突然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瞬间即是永恒。
直到多年以后,我对陈琛彻底失望,心痛之下依然难忘初见的午后,他穿一件白衬衫,清秀的五官,干净的发丝,连声音都是特别的。
他说,“你们好,我叫陈琛。”
陈琛。
我在心里默念,“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2.
我所在的一中,是本市排名前三的中学。
据说陈琛是从县上转来的,他成绩很好,连续三次模考都是第一,才得到这个名额。
他和我不一样。
我很幸运,出生在殷实之家,父亲在外做生意,母亲全职照料我的生活。
可以说,过去的十七年,我就没遇到过比学习更大的坎儿。
在不知道逼疯几个家教之后,我总算不负众望考进了一中,勉勉强强做个倒数。
在见到陈琛之前,我本着能学多少是多少的心态,安安静静做个乖巧的鸵鸟。
不争不抢,稳居末位。
可陈琛的光芒实在太盛,英伦的外表下,实实在在是个大学霸。
追他的女生明争暗斗,他全然视而不见,唯独有一次逼急了,他皱着眉头说,“我喜欢的女生,一定要学习好。”
得了,我识趣地摸摸鼻尖,转身认命地回到座位。
不就是学习好吗?
陈琛,你等着瞧吧!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作为学霸的迷妹,我开始发奋图强,闷头读书,悬梁刺股,孜孜不倦……
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终于在期末考试取得了倒数第三的好成绩。
就……发挥相当稳定啊!
领成绩单的那天,我恰好排在陈琛后面,仰头看着他高大修长的背影,心里禁不住生出一丝落寞。
我已经很努力地踮脚了,可还是够不到你啊!
“额…陆瑶?”
“啊?什么!”
陈琛突然回头,撞见我在他背后指手画脚的鬼样子,抿了抿唇道,“喏,这是你的成绩单。”“哦……谢谢啊……”
匆匆一眼,赫然看见陈琛的名字。
我去,第一啊!
我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道,“陈琛,你不愧是女娲的亲儿子啊!”
陈琛显然不太习惯这种玩笑,反应了几秒才说道,“还行,没有你进步空间大。”
呵呵……他这是在内涵我吗?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态度,我严肃反驳,“给我一个暑假,就不信考不过你。在此之前,乖乖给我守身如玉,听到了吗?”
“你是在说我?”陈琛不置可否地笑了,“行,那就拭目以待吧!”
3.
大话都放出去了,我拒绝了妈妈的暑假旅行计划,求她给我请个家教。
“妈,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就靠你了!”
我妈眼中写着“奇迹出现”四个大字,麻利地跑去家教中心,第二天老师就上门了。
可是,谁能来告诉我,为什么会是陈琛啊!
我穿着幼稚的卡通睡衣,牙膏泡沫挂在嘴角,僵硬地站在楼梯口,傻傻地看着门口逆光而立的陈琛。
爱神又一次射中了我。
我不确定陈琛是否提前知道补习的对象是我,可他很快便进入角色,一本正经地给我讲解知识点。
妈妈体贴地切好水果,为我们关上房门。
安静的书房里,我侧耳倾听,陈琛用清冽的嗓音,耐心地一页页讲下去。
那些晦涩的公式,从陈琛嘴里讲出来,仿佛一下子有了生命力,鲜活地跃然纸上。
而我有爱神护体,自然非同凡响,一个假期过去,进步大大的有。
最后一天结束,妈妈笑眯眯地留陈琛吃饭,“小陈啊,真是多亏有你,瑶瑶的变化太明显了,今天不着急回去,我准备了火锅,咱们一起吃顿饭!”
我抬头看向陈琛,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却经不住我妈的热情挽留,最后只得答应下来。
他回身的刹那,我露出大大的笑脸,冲他眨了眨眼。
也许是幻觉吧,我总觉得,那时在陈琛的眼睛里,除了淡淡的无奈,还有一丝可以称作宠溺的东西。
我妈对陈琛很热情,一顿饭的功夫,把他的祖籍都问了个清楚。
我才知道,原来陈琛很小就没了父母,他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如今孤身来北城求学,靠着微薄的奖学金生活。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来做家教的原因吧。
心口兀自生出一丝酸涩,再看向陈琛时,除了欣赏和喜欢,更多了几分亲近。
十七岁的我,想替他分担生活的苦。
4.
新学期来临,第一堂课上老班慷慨激昂,句句离不开高考。
老班说上一届的高考状元顺利考入京大,我福至心灵,扭头看向陈琛的方向,正巧与他对视。
他的衬衫干净整洁,我仿佛闻到了清新的香气,冲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想,我应该明白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了。
如果是一年前,我说要考京大,那一定是天方夜谭。
可如今我脱胎换骨,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死磕在这张小小的书桌前,成绩突飞猛进。
就连一向苛刻的老班,都拿我做典范,回回在班会上夸我,“陆瑶这孩子,是个脑子清楚的。追梦嘛,就得拿出点魄力来,我看陆瑶一定会成功的!”
行,谢谢您嘞。
如果说老班的表扬是一针鸡血,那陈琛的肯定,绝对可以算是强心剂了。
期末考试前,北城下了三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学校考虑到同学们的安全,临时决定放一天假。
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我第二天发现落了一份试卷,比起窗外冷风吹,考不上京大的恐慌更让我难以接受。
可没想到,等我冒雪赶到教室时,陈琛也在。
这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薄棉衣,耳朵红红的,有种清冷易碎的美。
“陈琛!”
我喊他名字,等他抬头时,露出标志性的傻笑,“我说,陈大学霸要不要这么拼啊,我等资质平庸,追的实在太辛苦了!”
为了掩饰,我故意强调,“我说的是成绩,你可别多想!”
少年肤色白皙,微咧的唇恰到好处,坦然地点头,“陆瑶,再加把劲,很快就能追到了。”
这话说的……
是我多想了吗,可我却能感觉到陈琛的变化。
他依然冷漠不喜多言,可他不再排斥我。
我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缩短。
那天,我把书包放在陈琛旁边,和他并排坐在一起。
没别的,就是刷题。
可那一定是我高中三年做过印象深刻的一套题。
天黑之前,陈琛主动提出送我回家。
“不用啦,咱们不顺路的。再说……”我顿住,想起陈琛提过,他借宿在亲戚家,怕是没少看人脸色,有些心疼道,“你走你的,我自己可以。”
陈琛没接话,接过我的书包背在背上,径直往前走,“陆瑶,其实我……”
“什么?”
陈琛顿住,单手插兜,莫名地笑了,“没什么,走吧!”
从学校到我家,不过半小时路程,因为大雪的缘故,路上几乎没什么车,靴子踩在蓬松的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无法忘记,高三那年,那个陪我走进风雪的男孩。
5.
冬去春来,水暖花香,转眼又是一个夏。
高考前的周末,我接到爸爸的电话,问我准备的怎么样。
“瑶瑶别有压力,正常发挥就好,等你考完,爸爸回来陪你过暑假。”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都说儿女高考,父母渡劫,可我亲爹倒是想的开,这时候还不着家,在外面忙他所谓的事业。
可惜他不明白,虽然我已经长大了,可还是会羡慕别的同学,身边有父亲陪伴。
胡乱应付道,“行啊,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去毕业旅行,到时候你多赞助点,不许小气啊!
“怎么会!”爸爸大嗓门嚷嚷,“我只有你这一个闺女,可宝贝着呢!”
“对了,你想好要报哪个大学了吗?”
我停下手里的笔,低声道,“嗯…可能会报京大。”
“京大?”
爸爸显然很惊喜,“哈哈哈,我闺女出息了,京大好啊!那行,爸爸等你的好消息,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啊!”
看吧,果然……
我看着手机里的转账通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哪儿是我爸啊,整个一提款机嘛!
不过这不重要,反正这么多年早都习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
我要考上京大,跟陈琛上同一所学校,这样才可能跟他进一步发展。
说起陈琛,自从过年以后,时不时就跟学校请假,回来也是一声不吭,上次晚自习碰到他,袖口上沾了黄黄的污渍,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他就像一阵风,在我心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想伸手触碰,却发现怎么都抓不住。
直到高考结束,同学们约在ktv通宵,我在昏暗的角落里堵住陈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自顾问道,“陈琛,你考得怎么样,上京大没问题吧?”
他声音有点疲惫,“还行,你呢?想好要报哪个学校了吗?”
”嗯……”我决定保密,“先不告诉你,说不定有惊喜呢!”
“哦。”
包间里吵作一片,只有陈琛是安静的,我后知后觉,发现他有点不对劲,试探地戳了戳他的手,“陈琛,你不高兴吗?”
彼时在我眼里,连高考这样艰难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放眼看去,人生简直是一片光明。
却不知道,这半年来陈琛的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就在他高考的前几天,双双离开人世。陈琛没有家了。
而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傻呵呵地问他,“陈琛,如果咱们以后去了同一个城市,你要好好照顾我哦,毕竟是老同学吗,我也会好好看着你,不能让你被外面那些女孩子骗走了。别看你学习好,这女孩子的心啊,你是一点儿也不……”
剩下的话,我没能说完。
因为陈琛突然俯身,拦腰把我抱进怀里。
隐藏在无光的暗角里,我听见他如雷的心跳,和喷在我耳边炙热滚烫的呼吸。
他说,“好。”
陈琛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腹黑男啊!
那天晚上,我连怎么回到家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陈琛那双深邃的眸子。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6.
七月的北城热气蒸腾,父亲如约归来,最开心的还是妈妈。
听父亲说,他把公司的大部分业务都挪到了北城,以后就能一直跟我妈在一起了。
“哦…那很好啊!”
“瑶瑶,怎么你不高兴吗?”
“没有啊!”我摇摇头,配合地挤出笑脸,“只要妈妈开心离开好了。”
毕竟……我很快就会离开北城了嘛。
时间如水,转眼到了查成绩的那天。我彻夜未眠,偏偏系统不给力,输完准考证就卡死,时钟滴滴答答,每一下都像在我心尖上跳舞,刺刺挠挠的。
终于……知道成绩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只差一点点,我不能跟陈琛一起去京大了。
我想,那一刻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以至于爸妈一左一右围上来,体贴地劝慰我。
“咱们瑶瑶很优秀,你看这分数,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瑶瑶,就算上不了京大,也没什么的对吗?妈妈本来也舍不得离开,咱们就在北城好了,以后周末常回来,妈妈给你做喜欢的菜。”
我眼眶通红,鼻尖泛起酸意,一忍再忍之后,还是捂着脸大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啊,我明明已经够努力…果然命运就是爱捉弄人,可是陈琛……
我怎么舍得放手呢?
凭着一股莫名的冲动,我跑进卧室拿起手机,刚想给陈琛打电话,他的来电已经先一步进来。
我没有犹豫,吸溜着鼻涕问道,“陈琛啊,你考得怎么样?”
那边,是少年清朗沉稳的嗓音,“跟估的差不多,上京大没问题。陆瑶,那你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电话那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我愈发委屈,抽噎道,“我不行,陈琛,我不能跟你去一所大学了…呜呜呜……”
努力化作泡影,还没萌芽的爱情,就快要消失不见。一时间,各种负面情绪纷纷涌上来,我顾不上其他,握着手机大声哭嚎。
“陈琛,你以前说,你只喜欢学习好的女孩子,那现在我考不上京大,你是不是就会把我忘了?”
“我不……”
“你会的!呜呜呜……我知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以后会碰到跟你一样优秀的女孩,到时候你不会再记得我了…”
“陆瑶……”
过了很久,我终于哭不出声,陈琛无奈叹息,“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哭啊?其实我想跟你说,以你现在的成绩,虽然上不了京大,但考财院是没问题的。你数学基础好,思路灵活,或许财院更适合你。而且……”
陈琛顿了顿,又说,“如果你肯上网查一下,就知道京大跟财院离得很近,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哦,是这样吗?”
稀碎的心,一下子粘合起来,冒出粉红色泡泡。
有种说不出的暧昧,将我彻底治愈。
“陈琛,那咱们说好了,不见不散。”
7.
九月伊始,我告别北城,坐上了通往京城的高铁。
爸妈原本打算买机票送我,只是我和陈琛约好要一起走,便拐弯抹角地找借口——
“总之,你们就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哎呀你这孩子,爸爸不放心你,想送你去学校,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担心我?”我撇嘴,“爸,您要是真担心我,又怎么会一年到头不着家呢?现在我都成年了好吗,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你不要管我了!
“你说什么……”
“爸!”我不想争吵下去,软着嗓子央求,“我错了,我不该说气话。但是拜托你们,给我一点自由好吗?而且……我其实也不是一个人,有个男生他也要去京城上学,那个人妈妈也认识,他可以送我。”
“哦?”妈妈挑眉,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瑶瑶,你说的人,是小陈吧?”
“对,就是、就是他!”我连连点头,“妈妈,你知道他的,他人高马大,又聪明机灵,有他在,一定可以保护我的对不对?你看我爸回来没多久,你们就好好在家里二人世界呗,别为了我东奔西跑了,行吗?”
“瑶瑶…”
爸爸还想说什么,被妈妈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老陆,咱们的瑶瑶长大了啊……”
呵、呵呵……
开学季的高铁人满为患,我坐在陈琛身边,心里踏实极了。
拿出包里的零食,我大方地分享,“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别客气哈!”
“不用。”陈琛好脾气地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也不是孩子了!”我瞪大双眼,不服气地看着他,“爱吃零食不是不成熟的表现,你少看不起人了。”
“是,你说的对。”
陈琛今天穿得很休闲,运动服的袖子半挽着,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在我肩膀轻拍了拍,“陆瑶同学,刚才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吗?”“什、什么啊……”
我果真对陈琛毫无抵抗力,尤其他这样亲昵的时候,我没出息地结巴了,“那、那个……陈琛啊……”
“不好意思,同学,你能帮我个忙吗?”
说话间,一个长发女孩突然挤过来,纤细的身体靠近陈琛,就快坐进他怀里了。
我惊呆了,出声喝止,“喂,你干嘛?快起来!”“同学,拜托了!”
女孩仰头,白皙的脸上挂着泪水,楚楚可怜地看着陈琛,“那边有个男人猥亵我,求你帮帮我,装作是我男朋友好不好?”
什么?猥亵?
我怀疑地看着女孩,她柔若无骨地靠在我男神身上,脸上的粉底都蹭到陈琛衣领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正要起来阻止,却见陈琛忽然正色,一把搂住女孩的肩膀,严肃地看向前方。
岂有此理!
我快要气成河豚,陈琛却好像看不见似的,只顾将女孩护在身后,呼叫了铁路警察,同他们说明情况。
猥亵男很快被带走了,陈琛这才松开女孩,体贴地安抚她,“没事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要及时寻找帮助。另外,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下次最好找个伴儿。”
“谢谢……”
女孩惊魂未定,柔顺的发丝垂下来,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狐狸眼。
必须承认…是个美女。
“同学,这次真是谢谢你了。我是京大的学生,假期结束回学校来着,没想到会遇到变态,多亏你了……”
“诶?你是京大的?”
女孩闻言,像是才发现身边有人,抬头看向我,“小妹妹,你是京大的新生吗?”
“哦,我不是。”我郁闷地咬唇,指向陈琛,“他是。”
“真的?”女孩眼睛都亮了,“同学,我叫兰欢,北城人,现在是经管院大三的学生。”
“陈琛,计算机系,大一。”
“学弟你好。”兰欢甜甜地笑道,“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兰欢很自来熟,喋喋不休地跟陈琛分享京大的生活,陈琛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始终没有打断她。
而我呢,孤零零地坐在一边,倒像是乱入的路人甲。
只能无聊地咯吱咯吱咬薯片。
哼,这都什么事儿嘛。
火车到站,陈琛拒绝了兰欢一起回京大的邀请,说要先送我去学校报道。
兰欢笑吟吟地问,“小姑娘长得很可爱,是你妹妹吗?”
“才不是妹妹!”我恼怒地撅嘴,“我是陈琛的高中同学,一个班儿的!”
“哦,原来如此。”
兰欢没有接话,转而对陈琛说道,“像你这么绅士的男孩子,现在可不多见了。那我先走了,日后咱们在京大见吧!”
兰欢走后,陈琛若无其事地拉起我的行李箱,一路送我去财院。
校园里人头攒动,放眼望去,男帅女靓,连空气都特别清新。
我闷闷地跟在陈琛身后,这么短短的功夫,他已经被搭讪三次了。
真是过分。
“喂,陈琛!”我叫停他,“你把我行李放下,我自己进去好了。”
“怎么了?”
陈琛回身,才发现我情绪不对,“陆瑶,你中暑了吗?”
我:???
拜托大哥,这大阴天的,我中什么暑啊!
我不耐烦地挥手,“叫你走就走,人家兰欢学姐可是等着你盼着你呢,你怎么好意思在这里招蜂引蝶呢?”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陈琛弯腰与我对视,满脸揶揄,“陆瑶,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行了,快走吧,把你送到我才能放心。”
那天,陈琛就像我的家长一样,忙前忙后地替我收拾打点,连床单都帮我铺得整整齐齐。
以至于他离开以后,舍友围上来,羡慕地说,“陆瑶,你哥哥也太好了吧!人长得帅,还这么体贴,他有女朋友吗?如果没有的话,考虑考虑我呗~”
“嘁…”我装作不经意地撇嘴,“他才不是我哥哥呢!”
“不是哥哥?”舍友顿时来了兴致,“那你们是情侣喽?”
这个嘛……
我捂住脸,偷偷笑出声。
嗯!我一定会拿下陈琛的!
8.
军训结束后,我约陈琛一起吃晚饭。
在舍友的帮助下第一次化了妆,穿上美美的小裙子,陈琛已经等在楼下。
微风拂面,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大学城附近的商圈,遍地都是情侣。我与陈琛并肩,透过路灯的暗影,看到了最完美的身高差。
我们选了一家日料,才刚坐下,服务员神秘兮兮地凑近,拿出一张宣传页,“你们好呀,看看我们店新出的情侣套餐,只要199哦~而且如果你们愿意拍照挂在我们的表白墙,还可以免费加一份料理,很实惠的呦!”
这……
我忐忑地瞥向陈琛,见他没有拒绝,便欣然答应,“好啊,有便宜怎么能不占嘛。”
“好,那麻烦两位凑近一些,看我这里,笑一个~”
陈琛比我还配合,主动坐我身边,修长的手臂环着我的肩膀,头微微歪过来。
店员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冲我眨眼,“小美女,你男朋友很帅哦,你要不要亲他一下?”
“啊?”原谅我没出息地尬住,摇头晃脑地拒绝,“亲就不用了吧,呵呵……你赶紧拍吧,我都饿得不行了。”
“这样啊,那行……”
店员没再多说,只是等照片出来后,慈眉善目地看着我们,嘴里说着“俊男靓女”什么的。
谁懂啊,当时我心花都怒放了,含情脉脉地望向陈琛,做作地扑闪着我的卡姿兰大眼睛,期待他能给个回应。
谁知道这个木头,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便乖乖坐回原位,劝我多吃两碗饭。
“你太瘦了,以后每顿饭都要吃好,白白胖胖的才健康。”
“我瘦吗?”我不可置信地反问,“陈琛,睁眼说瞎话也要有点谱吧,你看我脸上的婴儿肥,还有这胳膊,哪儿瘦了?昨天我才跟舍友制定了减肥计划,今天算破戒了,明天开始我要努力瘦身,争做大美女!”
“陆瑶,你不需要这样。”
“嗯?”我没明白陈琛的意思,“什么不需要啊?”
“我的意思是……”陈琛放下筷子,煞有介事地对我说,“你已经很美了,不需要减肥,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这话听着,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呢?
我偏头笑道,“陈琛,你这样好像我爸哦。”
吃完饭时间还早,我们决定一起去看电影。路过奶茶店,我只犹豫了一秒钟就走了进去,点了最爱的蜜桃乌龙。
陈琛先我一步付了钱,笑得颇有些宠溺意味。
我正要开口,却听柜台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陈琛,你怎么在这里?”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每次跟陈琛单独约会,都会碰到兰欢啊!
她穿着奶茶店的围裙,不施粉黛的脸清透白皙,探究地看着陈琛和我,“你们……是在约会吗?”
“当然!”
我抢先站出来,露出人畜无害的甜笑,暗地里宣示主权,“陈琛都约我好几回了,我这不是刚有空吗,就陪他出来走走喽,学姐是在这里打工吗?好巧哦……”
“哦,是啊。”
兰欢显得有些低落,越过我看向陈琛,“陆瑶学妹真是幸福,你家里条件好,自然不用操心生活费的问题。不像我和陈琛,不好意思跟家里要钱,只好自己出来打工挣点零花钱了。”
这话说的,茶里茶气的。
我正要反驳,陈琛接过她递来的奶茶,说道,“兰欢,我们不打扰你,先走了。”
“哎,陈琛!”兰欢没松手,着急道,“上次你帮我建的模型很好用,什么时候有空,我还有问题想请教。”
“嗯…当然可以。”
“太好了,那回学校联系你。”
兰欢笑容清甜,一副小女人的模样,我要再看不出她的心思,我就是大傻瓜!
我丢下陈琛,气鼓鼓地扭头就走,转过弯就被陈琛堵住了去路。
“陆瑶,你走错方向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不看了,我要回学校!”“陆瑶!”陈琛抓住我胳膊,“你生气了,为什么?”
“因为我有病,行了吧!”我徒劳地挣扎,气的流下眼泪,“陈琛,我讨厌你!”
“我不喜欢你跟兰欢说话!”
“她阴阳我,你听不出来吗?”
“每次一碰上她你就不理我了,你们那么投缘,你还出来找我干嘛?”
“我走了,不要跟着我!”
“陆瑶……”
结实的臂膀伸出来,陈琛单手将我困在身前,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你这是……在吃醋吗?”
“才不是!”我羞愤地低下头,恨不得刨个地洞钻进去,“你少臭美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犯不着为你吃醋。”
“哦?那你这是闹得哪一出?”
“吃饱了撑的行了吧!”
眼前的男孩,我暗恋他的多年,从高中到大学,从北城到京城,其中有多少心酸,无法说给他听。
我越想越难过,抬手捶他肩膀,“陈琛,我不跟你说了,快放开我!”
陈琛松开了手,挺拔的身躯挡在我面前,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陆瑶,其实你不需要计较这些,因为我……”他顿了顿,“算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9.
我不知道,陈琛所谓的以后是什么时候。
我只知道,那晚的事情让我很生气。
我跟陈琛冷战了。
准确来说,是我不理他了。
陈琛这个直男,若无其事地给我发信息,内容无非就是“起床了吗”、“吃什么了”、“好好学习”、“早点休息”之类,我压根就不想听好吗。
我不回复,陈琛倒也不介意,依然坚持早晚问候,还真以为是我爹呢。
明明,我想要的是男朋友啊。
难,太难了。
转眼三个月过去,京城入冬,白雪飞扬。
早上收到陈琛发的图片,是一张雪景。枯枝断叶间,挂着洁白的晶莹。
我想起高三那年,心一下子软了起来,给他回来个笑脸。
”很美。”
只可惜,今天我有点发烧,不能出去踩雪了。
我蔫蔫地躺在被窝里,看舍友对着镜子涂涂抹抹,奇怪道,“林疏月,你今天竟然不睡懒觉,而且你竟然化妆!老实交代,要干什么去?”
“是有好事儿,不过你都发烧了,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安心躺着吧!”
“到底什么事啊?”好奇心上来,我追问道,“你快告诉我嘛!”
“嗐!就是咱们跟京大篮球社团的联谊赛,那可是视觉的盛宴,灵魂的升华,我怎么能缺席呢?”
篮球赛吗……
我忽然想到,最近陈琛常去体育馆,好像跟我说过一次,要打比赛来着。
难道就是今天吗?
我“噗通”一声坐起来,一手梳头发,一手穿衣服,匆忙化了个淡妆。
“不是吧瑶瑶,你这是要去看比赛?”林疏月表示惊讶,“你疯了?”
我当然没疯。
生气归生气,陈琛要打球赛诶,我怎么能缺席呢?
顶着苍白的脸和乌黑的眼,我拉起林疏月就往外跑,“快走吧,晚了没有好位置了。”
事实证明,同情男人会倒霉。
当我拖着病体出现在京大体育馆,以为可以给陈琛一个惊喜。
却发现陈琛早就有了自己的拉拉队,为首的女孩穿着性感的萝莉裙,热情地为他加油。
我一眼就认出了兰欢。
心情瞬间宕到谷底,偏偏林疏月找了个前排的位置,我清楚地看见陈琛灵活的转身、精准地投篮,看到女孩们为了他尖叫呐喊。
我终于认识到,如今的陈琛,已经不是北城那个孤僻寡言的少言。
他啊,就快从我手心里溜走了。
果然,第一场比赛结束后,兰欢捧着一大束花,高调地走向陈琛。
“呜呼~”
赛场上爆发出激烈的掌声,起哄声、口哨声,吵得我头都快炸了。
陈琛像个木头人一样,眼睁睁看着兰欢走近,身边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他咧嘴笑了。
“陈琛,你个混蛋!”
我气到飙泪,身上出了一层虚汗,站都站不稳了,还强撑着一口气跑到球场中央。
“陈琛,你敢收她的花,我们就完了!”
“陆瑶?”
看见我出现,陈琛面带惊喜,把球放下径直向我走来,“你没回消息,还以为不来了。陆瑶,我……”
“陈琛!”
身后,兰欢带着灿烂的笑,挑眉看了我一眼,“学妹也来了,那真是太好了,又多了一个见证。陈琛,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话音刚落,在场的都兴奋极了,分分怂恿陈琛,“快答应她啊!”
只有我委屈到爆炸,死死抓着陈琛的手指,眼泪模糊视线,头脑昏昏沉沉,连嗓子都不好使了。
我想告诉他,不可以,我不同意。
可是一着急,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我晕倒了。
11.
意识回拢前,鼻尖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味。我听到兰欢的声音,她说她是真心喜欢陈琛,希望他能考虑一下。
陈琛严肃地说了抱歉,请她离开。
“陈琛……”
睁开眼,陈琛就坐在陪护椅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顾忌的,借着病意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陈琛,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我是为了你才来京城的,我没有不理你,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陈琛……”
“陆瑶,你是不是傻。”
面对声泪俱下的我,陈琛依然保持淡定。等我抽抽噎噎地说完,他伸手替我擦泪,温热的掌心,带着点温存的意味。
“我没有接受兰欢。”
“哦。”
“你一个人生闷气,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哼。”
“发烧了还乱跑,还说不是小孩子。”
“嘁!”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呢?”
“当然……你说什么?”
我反应迟钝,小心翼翼地看向陈琛,“你刚才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很难猜吗?”
陈琛自嘲地耸肩,“说不定,我比你更早确定这份特殊的感情。只是陆瑶,我有太多顾虑,关于我的家庭,我这个人,你了解多少呢?你太单纯,不明白人心险恶,我只想这样守护着你,直到有一天,我有了足够的底气,再跟你表白。”
他刮了刮我的鼻尖,“可是你这个小迷糊,怎么得要这么心急呢?”
大哥,我能不急吗?
“再不着急,估计的歌等到猴年马月,我牙都掉光了,才能听到你的表白吧。”
“呵呵……”
陈琛笑了,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他伸手替我拉好被子,轻拍我的脑袋,“再睡会儿,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把病养好,可别真成小傻子了。”
“才不会。”我佯装恼怒,心里却比蜜还甜,半张脸藏进被子里,暖暖地沉入梦想。
跟陈琛在一起后,时间都不够用了。
初恋的喜悦,让人不可控制地沉溺,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跟他在一起。
面对我这个粘人精,陈琛拿出了十足的耐心,安抚我躁动不安的心。
我们一起吃晚饭,围着大学城东奔西跑,探索每一个苍蝇小馆,在人间烟火里体会幸福的滋味。
我们陪对方上课,我听不懂复杂的代码,可是只要能闻到他白衬衫上清的味道,心就觉得踏实。
在我心里,陈琛几乎就是完美男友的代名词。
如果没有兰欢的话。
12.
说起兰欢我就头大。
作为我爱情路上的催化剂,原本我想大度一点,不计较她对陈琛的情愫。
可是她未免太过固执,即使陈琛已经说明了我们的关系,仍然不肯死心。
“没关系,我会默默喜欢你,不会破坏你跟学妹的关系。”
是啊,她一直称我做学妹,好像这样能显出她的成熟似的。
哼,幼稚。
兰欢跟陈琛同在一个社团,免不了会有接触。
这都能理解。
可是谁来告诉我,为什么陈琛带我来爬山,也能遇到她呢?
冬日的暖阳下,我眼睛都快冒出火来,郁闷道,“兰欢怎么又来了?”
“hello陈琛,快过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原来,今天是社团组织的户外活动。
兰欢向来眼里没我这个人,此刻笑容满面的,一双眼睛恨不得把陈琛盯出个洞来。
她本来就高,今天穿了厚底运动鞋,更显得我像发育不全似的。
偏她还不识趣,忽视我和陈琛交握的手,自顾走在陈琛的另一边,手还时不时搭上他的胳膊。
“哎呀,都怪这山路不好走,学妹不会介意吧?”
呵…该死的绿茶。
我默默翻白眼,冷哼一声,“学姐骨质疏松,下次还是不要来爬山了。”
说完,我拉着陈琛快步上前,穿过山间密林,隐约可见寺庙的青烟。
我顿时来了精神,“陈琛快走,咱们去求个姻缘。”
当时,我一心想着如何能快点上山,忘了既然是社团活动,兰欢自然早有安排。
她那双厚底鞋不是白穿的,明知道追不上我们,还吭哧吭哧地紧跟不舍,终于在距离寺庙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时,她崴脚了。
“哎呀,好疼!”
彼时,爬到这个高度的除了兰欢,就只有陈琛和我了。
陈琛与我对视一眼,便无奈地上前查看兰欢的伤势。
“脚踝肿得这么高,肯定是走不成了。”
”那怎么办啊!”我不甘心就此停下,带点讨好地对兰欢说道,“要不你就坐这儿休息,等我们上去拜了菩萨,再来带你一起下去。而且……还有其他同学啊,他们等会儿就会来的,你自己没问题哈?”
兰欢真不愧是茶艺高手,抬头就是一个泪眼朦胧,“没关系的陈琛,你不用管我,还是学妹比较重要。你们走吧,我一个人可以。”
大姐,你这是什么魔幻发言啊!
心里的火“腾”得一下就着了,我正要跟她理论,却听陈琛大度地说,“没关系,瑶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们送你去医院。”
“陈琛,谢谢你……”
“陈琛,你说什么呢!”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根本就是装的好吗?再说了,是你说要带我出来玩,合着就是让我来看绿茶婊表演茶艺吗?”
“瑶瑶,你在说什么?”
陈琛蹙眉,一副看妖怪的表情,“再怎么说,兰欢也是我的朋友,你快跟她道歉。”
“朋友?道歉?”
我气笑了,山顶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更搅乱了我的心。
我早就知道,兰欢是埋在我和陈琛之间的一颗定时炸弹。
我相信陈琛是专一的,可那又怎么样?他一个直男,看不懂女生之间的把戏,更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说到底,他只相信自己。
我抹了把眼泪,最后一次问他,“今天,要么跟我上山,要么送她下山,你选吧。”
陈琛犹豫了片刻,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扶着兰欢,两个人互相依偎,跌跌绊绊地离开了。
很好。
13.
那天,我一个人爬完了全程。
山上有间姻缘庙,我独自徘徊在门口,自嘲地笑了。
多可笑啊,明明刚才已经想好了,要在这里许愿,毕业就跟陈琛结婚呢。
最后,我失魂落魄地离开。半路碰到他们社团的人,阴阳怪气地暗讽,说兰欢才是跟陈琛最配的人,我算什么呢。
“是吗?”
我冷冷咬牙,明明心里伤得要死,却还故作坚强,“那就送给她好了,反正我也不要了,不忠的男人,连狗都不如。”
我快要失恋了。
沮丧的情绪让这个冬天显得格外漫长,期末考试结束后,我连夜坐车回家,屏蔽了陈琛的联系方式,逼自己忘记他。
只是我没想到,家里也不安宁。
我爸妈离婚了。
原来爸爸早就出轨了,外面的女人给他生了儿子,只比我小一岁。
小三闹到家里来,指着妈妈破口大骂,把她气到住院。
爸爸左右逢源,一个都没哄好,最后闹了个净身出户。
我回家的那天,他们刚办完离婚手续,妈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房子空空荡荡,清冷极了。
她说,“瑶瑶,男人不可信。”
妈妈说她半辈子都在为这个家操劳,却换来这个结果,她接受不了。
为了让她尽快走出来,我们卖掉房子,用大把的时间到处旅行。
我没有告诉妈妈,其实我也遇到了背叛。
那感觉真的很糟糕。
新学期伊始,我申请了学校的交换生项目,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带着妈妈一起去了英国。
这一走就是两年。
妈妈在英国适应得很好,她有了工作,交了朋友,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而我也渐渐明白,年少时轻狂无知,只凭一眼就认定一生,实在有些仓促。
毕业前回国,顺利完成答辩后,我开始在京城找工作。
只是没想到半年过去了,我不是在求职的路上,就是在求职失败的路上。
在经历了数不清的失败后,我收到妈妈的最后通牒——
“再找不到工作,就来英国陪我。”
“瑶瑶,其实妈妈本来也不希望你太早出去工作,趁着年轻多读书,增长见识,以后再慢慢考虑嘛。”
要么说离婚是女人最好的医美呢。
我妈是肉眼可见的年轻了,连心态都大大得转变了,要是以前啊,她一定会喋喋不休地念叨,说些丧气话。
在现实的教育下,我向妈妈低头,答应她最后再试一次,如果还是不成,下周我就回英国。
可没想到,这最后一次,却被陈琛抓住了。
他开着豪车,一路开进市中心的小区,打开门便说,“鞋柜里有女士拖鞋,新的。你先换上,我们聊聊。”
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两年不见,陈琛成熟了许多。听说他大学没毕业就办了游戏公司,凭借聪明的头脑和敏锐的把控,一路过关斩将,混的风生水起。
嗯……看出来了。
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推了他一把,扭头要走,“陈琛你别发疯,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瑶!”
男人的大手越过我,死死抵住房门,“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去了你的学校,你的舍友什么都不肯说。我回老家找你,可你家房子都换了新人,邻居说你父母离了婚,我担心你受不了,到处打听你的联系方式,可怎么都联系不上。”
“陆瑶,我承认我之前有错。我不该让你失望,更不该惹你生气。可我们相识于微时,一路走过来,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的。”
“曾经我害怕配不上你,这几年我一直在努力,我想证明自己,想给你更好的生活。现在你终于回来了,留下来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陈琛一番慷慨陈词,着实让我出乎意料。
原来,他知道自己曾经有多过分啊。
只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在经历了父母离婚的阴影后,我实在不想再趟感情的浑水,只能遗憾说句抱歉了。
“陈琛,谢谢你,但是我们没可能了。”
14.
如果说遇到陈琛是个意外,那再见到兰欢,就可以用惊吓来形容了。
她还是老样子,漂亮又直白,“我在陈琛公司上班,是他的秘书。”
“哦。”我挑眉,假装惊讶道,“兰欢姐,你都二十五了吧,还没追到陈琛呢?那你可得加把劲儿了,再耗下去,你就没人要了。”
被我这么怼,兰欢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陆瑶嘛。”
“什……什么?”我不懂,“兰欢,你不会疯了吧?”
“陆瑶,你才是傻子。”
兰欢慢条斯理地品着手中咖啡,露出左手无名指的钻戒,“我已经订婚了,我跟我未婚夫感情很好,至于陈琛嘛…”
她摇了摇头,“早就不追了,那小子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说陆瑶,你心够狠的,当年我也就是气不过,才给你使了个绊子。你至于吗,为这点事就闹失踪?你知不知道,陈琛为了找你,差点连学都不上了…后来,还是我劝他,陆瑶跟我们不一样,如果真想追回她,首先自己得先立起来啊。就这样,他拼命地学,开发软件、开公司,一步步走到今天。”
“外面人都说,陈琛年少有为,令人羡慕。可这些年,他心里苦啊。”
兰欢看着我,语气中带着恳求,“当年的事,我向你道歉。可是陆瑶,陈琛他爱你,你能不能留下来,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这才明白,原来今日见面,兰欢是陈琛请来的说客。
而他本人,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变魔术似的出现在落地窗外。
明明是笑着的,却又惶恐不安。
我深吸一口气,格外享受此刻温暖的阳光。
过了一会儿,直到兰欢脸上有了不耐烦的神色,我缓缓拿出机票,转向陈琛。
“曾经的我,有勇气为你奔赴山海,却落得失望而归。至于现在,我只想过我自己的人生,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你喜欢我吗?如果是的话,那就追追看吧。”说完,我洒脱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15.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恍然间想起,十七岁那年夏天,穿白衬衫的少年。
不可否认,他是我单薄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未来,也许我们会再一起,也许不会。
谁知道呢。
但我确定,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去接受所有的结果。
我爱你,可我更应该爱自己。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