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没有忧伤的地方 （20）

杨小羊

第二十章相煎太急

也正是在那个敏感而无助的年龄，使修文和雅云成为了相惜相怜的知己。

母亲红瑰也在她人生最精力旺盛的年龄，肆无忌惮的游走在作为妻子和母亲称谓下，不该逾越的道德底线。

修文从母亲生活中蛛丝马迹的探寻与疑惧中，站在少女不能玷污的灵魂圣殿上，俯视着关于母亲的种种丑陋或更丑陋的行径。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几乎主宰了红瑰整个的生活重心。极其微妙的母女间的关系不知不觉演变成虚伪甚至戒备。

修文把很多的困惑郁结在心。和父亲相对亲近些的她，已经失去了和父亲为所欲为恶作剧的兴致。她经常无缘由的和父亲对抗，她甚至潜意识里希望父亲会在某个时刻里，对她有个挑战底线后的大爆发，来平衡这沉郁可恨的平静。可是从来没有。修文开始用怜悯或者说是审视的目光，玩味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感受！可她从没有一丝探询的意愿。她默默地看和想，用自己有限的认知努力的成长着迷茫着。。。。。。

甚至她死心塌地的认可着，现状是他们这个家庭的最佳状态。对于父亲对于男人，她说不清这是肯定或者否定？大概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修文变得寡言甚至完全缄默，看着院子里不停咯咯咯和赛虎嬉笑玩闹的艺文，她常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长大？

雅云对于好朋友的抑郁寡欢，早有察觉。她不知道修文怎么了？有着父亲宠爱，家庭相对完整富足些，总是在她面前坚强开朗的修文，不再对她畅所欲言。她感到深深地不安和疑虑。。。。。。

都说女孩儿的心思都和妈妈说。可修文的心思要对谁说？妈妈最近也似乎觉得修文的异样，有时偶尔逗趣一下，希望缓解并探寻女儿的心扉。一丝似有若无的不安，总让红瑰想窥探女儿的内心。可修文的沉默与躲闪让她感到了与女儿的距离！郁结满怀的修文开始写日记听收音机。除了这两件重要的事是单独进行，其它的时间她也喜欢一个人独处。她看上去沉静而忧郁！她用一个红色的日记本，挤满了一个夏天的心事。她不能把它带到学校去，放在家里又觉得不安全。她经常一会儿功夫，把日记本换好几个地方。后来她找了一把旧锁，把本子锁起来，又觉得锁起来会格外引起别人的注意。又把锁拿下来，又觉得既然已经被人看到锁起来了，就已经告诉别人有秘密，如果把锁再拿下来，势必就更危险。每天里，这样的心思无时不在折磨着修文。而修文同样敏锐的感到，妈妈眼角的余光时刻在刺探着她的内心。修文的无处安放的青春与秘密，终究是逃不过妈妈的眼睛。因为她是妈妈是女人！人类中最亲密无间的一种关系！这是一个女儿唯一可依赖和信任的称谓，所带给她的却是戒备和寒意，修文的心经常为此揪成了一团。

终于那天早晨，修文上学刚走出院子。临出门时她把日记放到了柜子的最底层。她当时下意识的回头瞅了瞅。她发现妈妈正好用眼角紧张的盯着她在看。从她躲闪的眼神，修文感到，这不是偶然的。但是不知是为了麻痹敌人，还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坦坦荡荡，修文还是若无其事的关上柜门，佯装轻松地走了。走出院子的修文已经意识到什么，一瞬间一种油然而生的厌恶和愤恨，在她心底漾开并开始翻腾，她像知道答案了似的，气冲冲返回屋子，推开房门的同时，看到妈妈正用身体顶着半开的柜门，手捧着的红色日记本，敞开着扉页已在阅览中。去而复返的修文，使红瑰还来不及反应的僵在了那里，尴尬的望着女儿。。。。。。

修文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夺过本子，鄙视的眼神，恶狠狠地看了红瑰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那以后，修文不再掩饰对母亲的敌意。在情绪上她开始公然的对抗。虽然还没有具体的事例，但从一个眼神一个对话的态度，都能洞悉到来自她心灵的敌意！此时的红瑰更多的还是以一个母亲的内心，观望与藐视着这个有些执拗的女儿！

在每天必听的收音机里，修文爱上了一个叫做“青年之声”的节目。这是她除了学校和雅云以外，能够接触并了解更广阔世界的唯一途径和寄托。她经常的听到很多有着各种各样问题的青少年，在无比苦闷和彷徨的时候向电台倾吐心声。总会有一位知性温和的主持人，为你的苦闷做出耐心详细的解答。

修文犹豫再三，决定给青年之声写一封信。她怀着虔诚和希望写了厚厚的几页纸，淋漓尽致的表述了自己关于各种人生的迷茫与疑问，当然还有关于母亲的种种不能与外人启齿的作为。。。。。。

修文几乎是一气呵成。她第一次感到心里如此的畅快！她认真的把信封用几粒饭米粒粘牢，抱在胸前感觉沉甸甸的！她对这封信寄许着太多的希望企盼！她觉得只要信一寄出，她所有心灵的困惑就都有了答案，她未来的路不再灰暗，她人生就有了新的方向！一想到这许多的美好，她几乎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就在她为自己的未来，因为这封信的寄出，做着种种云开见日月的美好设想的时候，就像孙悟空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儿。不知什么时候，修文藏在自己床铺最底层的信，被拆开后并放在了她被子最显眼的位置。当着修文的面，红瑰里外间来来回回的走过，像似无心的忙着家务，却又有意无意的盯上修文几眼，并在觉得那封信有些碍事儿的时候，粗鲁的把它掀翻到一边。这一无声的画面和挑衅，彻底击垮了修文刚刚找回的希望。她木然浏览了一下这个叫做母亲的女人掌控的家，一种绝望与无力，几乎使她瞬间瘫软。这种实力太过悬殊的暗战，又一次粉碎了修文对未来美好人生的热望。

修文太过压抑了。她坐在村后学校旁的大坝上，眺望着远方！雅云像一枚安静的落叶，在她身旁静静地相伴。在彼此的眼睛里，能读到牵挂默契无助还有无奈。修文已经很久没笑过了。雅云轻轻地把手放在修文的手上，摇一摇，并温柔的握住她，水一样的眼神一瞬间给了修文强大的支撑和温暖！

修文回望雅云，不忍心似地牵强的动了动嘴角！这一笑似乎鼓励了雅云。她像只找不到出口的小鹿，忽然因为眼前的柳暗花明而绽开笑颜。她一下子站起来，并拉起修文，感慨的声音不容置疑“来吧，好朋友！我们就要小学毕业了！”修文受了感染也有了兴致，她忽然对着雅云，双手张开望着远山大声说“是啊！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农村的孩子上学晚，修文和雅云上初中的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她们分到了相邻的两个班。学校在刘家堡子以外乡政府附近的镇子上。每天风雨无阻要骑差不多十五六里的路才到所在的中学。在家的时间也相对少了。红瑰与修文母女也由心里的距离，演变成了空间的距离。她们客气而冷漠的关系也逐渐的脱离了彼此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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