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十二）
开学后，于建琴的脑子里老是浮现小强妈妈魏东美那鄙视的眼神和那刺耳的声音，还有李二嫂的辩解，是真的吗？她不敢想。她讨厌随随便便拿人东西的那种人，更别说是偷了。如果哥哥真的像小强妈妈说的那样，可怎么办呢？如果是那样，她就从此以后不再理他于建德，任凭他是死是活。不过，他的孩子们怎么办？又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简直不敢往下想。万一那是真的，她于建琴真实没脸活着了，太丢人了。她从没想过，在她的人生字典里，还会和一个偷字沾上关系。她不由的羞红了脸，气得直跺脚，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下来。
贫穷限制了想象，知识限制了思维的空间的广度和高度。她觉得生命如此单薄的哥哥既可怜又可恨。觉得他想的更多的应该如何增加生命的厚度，多做点实事，多创造点奇迹，不要让生命毫无意义地消耗掉。现在，他让全家蒙羞。她在纸上写满了“恨”字。
一天晚自习，班主任董玉竹老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走到于建琴身边的时候说：“于建琴，出来一下。”
于建琴跟在董老师的身后来到在教室外的操场边上站定：“于建琴，开学这阵子，我发现你上课老是思想不集中，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还是你自己有什么问题？”
“有吗，老师？”于建琴嗫嚅着，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她很快调整了一下自己，挺了挺胸膛说：“没事，老师，我可能还没有调整过来吧。毕竟在家自由散漫了这么长时间，我很快就会好的，请老师放心吧。”
“真的没事？”董玉竹老师疑惑地看着她，拿出被她扔掉的满满一张“恨”，问：“这是怎么回事？失恋了？”
她着急的连连摆手说：“不是的，老师。”她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这是俺庄上亲兄弟打架时说的话，我想他们亲兄弟为什么要恨呢？所以才乱写的，”她补充说：“写着玩的。”
“真的是这样？”老师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是真的，老师。”
董老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好，没事就好，老师相信你。但如果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要跟老师说哦，或许老师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好的，老师。”她装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如果有事，我一定请董老师给我答疑解惑。”
“去吧，回教室去。要集中精力上课，马上要来一波测验，看看大家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学习。要分班了哈。”
“好唻，董老师。”她说完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教室。
村子里闹哄哄的好几天，警察来村里刘三叔家的西瓜地里又是拍照、又是问话的，通过车辙印找出偷西瓜的人开的车子的类型。也传唤了于建德一干人等。
于建德一进门，嘴唇愈加青紫了，心跳明显加速。
“你就是于建德？”一个警官拿着笔在记着什么，一个警官问他。
“是。”
“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警官看着他说。“嗯。”
“你正常情况下，能提起多重的东西，抱一个西瓜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得看西瓜有多重了。”于建德心里紧张，喘着粗气，问：“警察同志，你们不会觉得西瓜是我偷的吧？”
“没有，只是例行甄别问话，排除嫌疑，要问很多人的，别多想了。”
“你这个病就没看过？”
“看过，但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只能这样了。”
“算是比较严重。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平时就是养病，从小到大我都不能干一点活，病情轻的时候也能帮家里做点饭，伤风感冒啥的，都上不来气，我自己都不想活了，实在受罪。”
很显然，于建德即使抱得动一个西瓜，但不可能连续抱很多次西瓜，不然，很可能会命丧当场。如果是他，他也只能指挥，谁愿意跟他合作呢？
“嗯，你走吧。注意身体！”
“好的，谢谢！”他抬起青紫的手在胸前合十，朝警察躬身致谢。
从屋子里走出来，于建德舒了一口气，提着的那颗生来就不健全的心脏终于可以踏踏实实躺到肚子里。要不是之前的那点破事，这警察怎么会联想到他呢？这使他再次感到了羞辱。好在警察明察秋毫，要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慎奎早已将那天的事情跟于慎言说的清楚，本来也只是想睁只眼闭只眼算是过去了。但经过这一次这么大的事情，已经触了法律的底线，不能任由魏东美信口开河，得跟她算算账去。
老哥儿两个来到魏东美的门口，于慎奎拍了拍油漆大门上的大铁环，没动静。他又使劲拍了拍。
“谁啊？”魏东美在屋子里大声问。
“是我，于慎奎。”
魏东美一听感觉有点懵，快步走到外面开了门，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来跟你啦啦呱。”于慎奎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来到屋里先找个凳子递给于慎言坐下，自己也找了个凳子坐下。
“我没有什么跟你啦。”魏东美很生气地说，好像又到了于建琴跟她干架的那个上午。
“听说你最近挺忙的啊？又是替小德作宣传，又是去给公安领导汇报工作。但是，结果怎样，让你失望了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魏东美心虚的很，关于于建德她确实没少说他的坏话。不然，就他这个病秧子，这么个大案子公安哪会想到他这个一个指头就能戳倒的人有所关联呢？
“你的意思是，做了一次错事就得一辈子甚至几辈子被怀疑呗？”于慎言慢悠悠地问。
“那可不？遗传！家族基因问题！”魏东美溢于言表的得意全然展现，甚至有点兴奋，要开花一样。
“你家白化雨没在家？”于慎言环顾了一圈问。
“没在，你找他干嘛！”魏东美不耐烦地说。
“你把他叫回来，我跟他说点事。”
“有什么事跟我说，你闺女打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打你？她为什么要打你？我这不是来跟你算账了吗？等化雨回来一块儿算。”
“跟他？跟他算什么？”此时的魏东美倒是装起了憨。
“俺闺女打你，你都跟我算账，你伤害我家小德，我就不能跟你家白化雨算吗？再说了，你没打我闺女吗？”他看了一眼魏东美，继续说：“现在，你已经把事情升级到了俺于家和你白家上下几代人的矛盾了。”
正说着话呢，白化雨从地里回来，刚进家门就看到于慎言、于慎奎兄弟两人，赶紧打招呼：“吆，两位老爷子来了？稀客，稀客！”白化雨满脸笑容，又转向妻子魏东美说：“东美，切个西瓜，天热，给两位老爷子凉快凉快。”
“你个傻种，人家是来找事的，还切西瓜呢？”魏东美撇撇嘴，不屑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