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1
长沙有很多流浪歌手，每当去步行街逛街的时候，你总能看到一些街头驻唱的人。一把吉他，一个音响，外加一个立麦，简单的设备就能让他们在熙攘的人群中演唱，天地为舞台，驻足的观众也从都不缺。
有段时间我经常跑去黄兴广场那边听他们唱歌，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手里握着一根大香肠，再捧一杯茶颜家的幽兰拿铁，好像就着歌声吃烤肠喝奶茶会格外的香。
那时我总会离人群远远的，一是不喜欢热闹，二来也觉得站在人家面前只听不付钱，有点像是白嫖。
2
遇到宋十一那次，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在长沙街头听歌。
说街头其实不太准确，因为那次是在溁湾镇附近的一个地下通道中。
那天要不是着急赶最后一班地铁，我应该打死也不会从那有些阴森的地方赶路。
晚上十一点的地下通道空无一人，我一边暗骂难搞的甲方，一边匆匆赶路。
转进拐角时，橘黄的灯光下，一个抱着吉他的男娃站在那里对着空旷歌唱：
他在这个嘈杂的城市里头
为了生存倾尽了所有
对于未来他总是说不出的忧愁
提到远方就皱起了眉头
曾经他也以为未来会充满希望
曾经他也说过做梦也要坚持理想
可是有人出卖了肉体有人出卖了梦想
有人丢失了自己的信仰有人自甘放荡
一三的《城市》，我脱口而出。我没想到这首以前独自在房间听了无数次的歌曲，有一天会在深夜的街头再次相逢。
有些意外，有些欣喜。
我走到男娃跟前继续听他演唱，面前的男娃穿着一件纯白T恤，搭配了一条破洞牛仔裤。要不是他那金丝眼镜和一丝不苟的发型，我真会误以为他是个流浪的歌手。
曲罢。我笑着鼓掌：“一三的歌，唱的不错”。
男娃笑了笑，“客气了，你竟然听过”。
男娃年纪和我差不多。或许是同龄人的缘故，他径直说道：“我叫宋十一”。
“耿强”
“耿强，哈哈，有什么想听的歌吗?我唱给你听。”
我想了想，问他：“李志的歌会吗?”
宋十一拨了拨琴弦，沉吟半晌：“这个世界会好的”。
忘记一些隐秘的委屈
在回头观望的时候丢失了自己
我那不受把握的身体
从某一天开始就在寻找你
3
通道里的回音很棒，也可能是宋十一的嗓音独特，我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听的有些入迷。
当宋十一唱完那句“妈妈，我居然爱上了她，像歌唱一样就爱上了她”时，手中弹奏的吉他突然停了下来。我有些意外，抬头望他时才忽然发现，这哥们竟然把自己唱哭了，满眼是泪。
一时间我有些手足无措。我一连女孩子哭都不会哄的直男，怎么解决大老爷们的这种问题?
只能一边在心底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忏悔罪过。
良久，宋十一摘下吉他，抱歉地对我说：“我要收摊了，后会有期。”
我点了点头，想掏出口袋里的现金给他，他看到我要掏钱的动作，摆了摆手：“不用了，早点回家”
说完后，他开始蹲下身子收拾琴盒。
我迈步走向通道的出口，还在为自己的鲁莽行为自责，觉得不该去瞎点什么歌。
在踏上台阶的那一瞬间，我扭头看到不远处的宋十一依旧保持着蹲在那里的姿势，好像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4
长沙的夜晚其实比白天更迷人，夜生活也远比北方城市持续的时间更长。我看到路边接近凌晨却依旧在营业的商家，便拐进去拿了几瓶科罗娜和一包烟，返回了地下通道。
如我所料，宋十一依旧蹲在刚才的那个位置，脸上的泪痕证明他刚才哭过的事实。
我扬了扬袋子里的啤酒，他咧嘴笑道：“你竟然回来了。”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他旁边，递给他一瓶啤酒后，两个人就那样聊了起来。
“长沙的街头歌手都是选在在黄兴路、南门口那些人头涌动的地方，却没见过谁会选在这儿，还是深夜时分。”
宋十一说：“我不是为了赚钱”。
“怕不是为一姑娘”，我隔了半天才不咸不淡的说道。
“嗯...”
5
宋十一的姑娘叫小小。
宋十一说那年第一次看见小小，他就喜欢上了那个穿花布衫扎马尾的姑娘。
那会小小是各种文艺晚会的常客，也经常在高中校园广播里弹着吉他唱歌。宋十一为了离小小近点，软磨硬泡从他妈手里要钱，买了把二手吉他天天苦练。
宋十一打小就是在父母看管下循规蹈矩的生活，做不了一点离经叛道。可为了这事，爸妈不知道和宋十一吵过多少次架、流了多少眼泪。宋十一却铁了心不为所动。
宋十一说自己喜欢了那个姑娘很多年，也追了姑娘很多年。从青涩懵懂，到岁月成熟。
一直到大三那年，小小才答应宋十一的追求。
小小从大学开始，就经常在溁湾镇的地下通道当卖唱歌手，因为这儿没有城管赶，再说离学校也近。宋十一便天天鞍前马后陪在小小左右。
那会宋十一吉他已经弹的很是不错，年轻的人都知道，吉他这玩意是招姑娘的利器，宋十一的身边也从不缺少表白的莺莺燕燕。但宋十一眼中心中，除了小小，再无他人。
要说这俩人在一起了，宋十一几年的相伴也算是苦尽甘来，终得美人心。
但故事的结局，往往会变成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6
小小是个有个性的姑娘，爸妈也早早规划好了她毕业后赴法国深造的计划。
宋十一听小小说后倒没觉得有什么，也做好了“小小去哪，自己就在哪“的打算。
但这次，宋十一的爸妈不干了。全家轮番上阵和宋十一谈判，从一开始的苦口婆心到后来吵的不可开交。爸妈觉得儿子为了一姑娘就抛弃老两口跑那么远，是着了魔道。在听说还是高中为她学吉他的那个时，更是十万个不同意。觉得这姑娘当初毁了儿子的高考，这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
那些日子，宋十一有些心累，也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追随小小去法国的想法到底是对是错，爸妈的泪水和俩人鬓白的发髻，让他感到为难。
宋十一再去陪小小卖唱时，她已经剪去了长发。
小小望着宋十一，沉吟半晌：“十一，你爸妈找过我了...”
宋十一慌了神：“你别听他们瞎说，我...”
小小打断了他，“你听我说，我最近就要走了，我不觉得你为了我扔下父母去远方的行为，是爱我，那样只会让我更愧疚于你父母。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分开吧......”
宋十一想过无数种可能，哪怕异国几年他都觉得可以接受。但从没想过，俩人会分手......
那天是宋十一和小小一起在这里最后一次卖唱，通道中人来人往，岁月不痛不痒。
7
小小走了，去了遥远的地方。
这几年一直杳无音信。
宋十一知道她是躲着自己，但他却一直没能忘记。
他还是会在下班后的夜晚，跑来和小小当初一起卖唱的地方，一个人低声吟唱，诉说着那断肠的忧伤。
“耿强你说，小小她有一天要是回来了，会再来这里吗？”
我掐灭了手中的烟，朝他笑道：“会的”。
“一定会如那年一样，遇见她”。
我记得宋十一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眸，像一片蔚蓝的海洋......
晚了个安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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