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客传说44：奈何明月照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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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刘慧琳让出资公司的几位高层骨干去欧洲旅游了，秋执先生和虎子都去了，秋执顺便还要考察欧洲的文化市场的发展，准备推广中国的江南水文化。虎子是一个有心人，每到一个地方，都给我寄了明信片，我基本上隔一天就能收到一张，心理很开心。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写信、写明信片了。小小的明信片，却有着虎子的心意，我把他放在书架上，与《活法》放在一起。

回到江南，虎子和秋执都来看我，给我带了一些东西。秋执带的，多数是文化用品，我自然是喜欢的。虎子给我带的东西，我却有点纠结了，竟然是一些高档的女性用品，什么Dior的手包了，香奈儿的香水了，还有一个可爱的饭盒子，我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东西？送人么？送谁呢。给听听，那是自然的，毕竟是“女朋友”嘛，要不然虎子也会不高兴的。但是一股脑儿全给她，好像也太缺乏罗曼蒂克情怀了。我决定，手包送听听，香水么，几位总监、助理各一瓶，看看就给她一枚秋执带过来的瑞士银书签。

一天中午，我看敏敏带了一个饭盒，原来她不喜欢吃公司食堂的饭菜，就自己做了带过来。我想，这个饭盒子刚好可以送给她，便给了她。也没有跟她说是欧洲的一个饭盒子。快下班的时候，我喜欢去各部门转转，看大家都忙些什么。众人见了我，纷纷打招呼，我和大家一一点头。来到露丝的办公室，我看到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跟我送给敏敏的一摸一样的饭盒子，心里犯嘀咕，是不是虎子也给露丝带了一个。但是想想不对，虎子跟露丝不熟悉的，送这个，也太拿不出手了。

露丝见了我，马上给我倒一杯红茶，她现在在养胃，听我的建议，每天泡一大壶红茶，慢慢喝。我闻着茶香，问她，现在也带饭过来吃啊。露丝嘻嘻一笑，是敏敏送给我的，可怜了某人的一片丹心啊。我差一点一口水就喷出来。露丝明显在说我么。现在跟她很熟了，她是我最可靠和信任的部下，因此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也是要调皮的调侃我的。我想起一句古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想，敏敏一方面能考虑自己直接上司的身体，送点小礼物，也是无可厚非的。本来我们就是礼仪之邦，合适的礼物，可以拉近双方的距离。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太不考虑我的感受了，尽管我是随手一送，但也是对她关心的表示呢，怎么可以这样呢？是不是看不上这个饭盒子呢？心里也稍稍有些不满。但是，这种小事情，倘若跟露丝去讲，显得我太不爷们了。落花流水，由她去吧。

接下来的几天，公司讨论开发安徽地产和物业市场的事情。倩倩和老邓也过来开会的，两个公司的相关职能部门人员悉数到会。敏敏做会议记录。我们热烈的讨论着，我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敏敏，她双目呆滞，不知道有没有在做会议记录。我咳嗽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继续记录。等苟副总发言的时候，她却两眼发光，笑眯眯得看着他，彷佛见到了心目中的大英雄一般，完全不顾及别人惊讶的眼光，也忘了记笔记。

露丝悄悄走过去，把敏敏的会议记录本拿过来，自己开始记，敏敏有点慌乱，想跟露丝解释什么，露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制止了她，并坐到自己位置，充当会议秘书角色了。敏敏很尴尬，为了掩饰这个，她起身给大家续水。这些场景，很多人都看到了，苟副总貌似也脸红了。我不知道神马情况，但是露丝肯定对敏敏有所不满了。女人多地地方，本来就水深火热，扑朔迷离。散会后，我去露丝办公室，想问问神马情况。

露丝开门见山的对我说，沈总，您不知道么？敏敏和苟副总的关系？我摸摸脑门，说实话我还真不清楚。苟副总是我们引进的职业经理人，作为加强分公司的力量而配备的，年轻有为，外表潇洒。但是，敏敏和这位副总现在有什么关系呢？恋爱么？这样正常的，况且这也不属于同部门的恋情，别人自然是无话讲了。

露丝顿了一顿，跟我说，沈总，这事情我得跟您汇报一下了，敏敏对苟副总的好感已经非常明显了。她工作还是不错的，但是近来出错很多，常常跑苟总办公室，一呆就是半天，我好几次都找不到她人。苟总是公司领导，我不好说什么，但是长期下去，工作无法开展。况且，我们行政部的人，是您直接下属的，只能听命于您，敏敏的做法出格了。我建议调动敏敏的工作。

听完露丝的一番话，我的右手在沙发边轻轻敲打着，这是我在思考问题时的一个习惯。露丝静静的看着我，一言不发。我说，让拉拉过来一下。露丝便到隔壁把拉拉叫过来。我让露丝把敏敏的情况给拉拉介绍一下，说，拉拉，现在情况很明显了，敏敏的工作要调动。你现在做两个事情，一是给敏敏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另一个是联系集团人资部，在全集团范围内招聘一个行政助理。

拉拉也没有多问什么，这个女人就是讨人喜欢，她知道我此时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就起身告辞去安排了。露丝准备马上和敏敏谈一个话，把事情挑明，然后这几天等新人到岗后做好交接工作。她们俩想不到我处理这样的事情如此雷厉风行，好像跟传说中我对女下属的态度不一样。但是，诸位看官，还能怎样呢？自古多情空余恨，落花流水春去也！

我到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风景，碧波荡漾，没有雾霾，天上云卷云舒。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等着谈话完回来的敏敏。茶几上一盆海棠，是艾美丽送我的，现在是绿肥红瘦，样子很美。随手拿起一本李清照的漱玉集，我一页一页得翻着，也曾记起让敏敏多读书，读读宋词，提高文学修为和女性气质。这么多天来，敏敏给给我做了很多事情，心里自然是不舍的。但是，现在她的状况已经无法适应这个岗位要求了，只能换人。职场或许就是残酷的吧，敏敏的个性就是敢爱敢恨的那种，缺乏了露丝、拉拉、倩倩的那种沉稳、包容和低调，因而在阴沟里翻了船。

大概半个小时后，敏敏红着眼圈回来了，很明显是哭过的。她敲门进来，坐在我对面，一句话不讲，眼泪就噗噗地掉下来，滴在皮沙发上。我见不得女人哭，把纸巾盒子挪到她面前，自己还是看李清照的词。在《如梦令》里，李清照写道，“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只可惜，现在办公室里的海棠的确还是绿肥红瘦的，只不过“卷帘人”要换了，这难道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么。美美的眼泪彷佛停不住。我看了三首词，准备点烟，一摸打火机，忘在露丝办公室了，这时敏敏却随身掏出一个火机，替我点上。

给我点烟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烟，我看着她的脸，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是在让人于心不忍，她的眼泪也就滴到了我的衬衣上。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或许这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吧，那就只好认命了。不一会，她止住了哭泣，跟我说了一句话，沈总，今后我不在您身边的时候，请您保重自己。说完就跑出去了。在厕所里，我听到了她压抑不住的痛泣声。我关好门，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我抽的是烟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