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些事之想起了外婆和她做的菜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叶一个国庆假期之前，我盘算着准备回一趟乡下的老家，刚好那年国家开始时兴国庆小长假制度，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有去看看已经有一年多未见的外婆。放假前的几天我与韩虹聊起了这事，他立刻来了兴趣，表示跟我一同去我的故乡省亲，也看看我的外婆。
外婆矮小的个头，一双三寸金莲的脚，不管怎样，她的脸上始终都挂着微笑；迈着三寸金莲的小脚，走起路来异常地艰辛；说话的语调始终是轻言轻语的，从未见她有发脾气的时候。她的一辈子都是这样，慈眉善目、待人和善、始终是微笑示人。不管是遇到什么事，即使是当时的家境不是很好，她都会乐观对待。外婆就是一个典型的乐观主义者。
那时我们这个临江的城市的江面上还没有建一座桥，虽然当时已经开通了直达的长途客运班车，但班车必须先要通过渡轮运载着过江，而且每天的往返的班次很是有限的，也因为那时往来两地的客流量日渐增多，需要提前购买车票，若是那个时间点选择得不对，那么去的时间就需要推迟。幸运的是我们如期购买到了车票了。
我们俩坐着长途班车按点顺利过江。班车翻过一段江堤，就行驶在乡间坑凹不平的简易砂石路上，颠簸摇晃得厉害；汽车驶过，公路上的尘土立刻会被车轮扬了起来，车的四周即刻也就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即使是车头也会被相向而行或偶尔超车的其它车辆扬起的灰尘所笼罩着。汽车就是这样行驶着从邻县的城关经过驶入一条长长的上山的公路。这里属于大别山南麓，有山而且还比较高也是情理中的事。汽车继续颠簸摇摆着，车上已经有些人在这摇摆中沉沉地睡去，有人打起了鼾；我们也是在迷迷糊糊中，感受着乡间山间公路给我们带来晃悠的节奏。
班车在爬上一座较高的山（听旁边的乘客讲，这座山叫楂尔山，是路途中最高也是最陡的一段），坡陡，不过翻过这座山的山脊就一直是向下的陡坡路，司机师傅几乎是开一段，就得带一阵子刹车；如此这般地安全下得了坡来。之后，汽车又驶过一座好像有些年代的石拱桥，再向前开了不久就到目的地了。看看手上的表，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汽车这一路足足开了近三个多小时。
镇子不大，一条省道从镇子中间穿城而过，道路两边已经有人在做些小的买卖生意；镇子汽车站其实就是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土坯房，里面有两排类似于条櫈模样的木制件摆在那里，应该是提供给候车的旅客休息的；此时也静静地待在那里。很快车站里就空无一人了。好在车站到外婆家的路程不算太远，大概只有将近两公里左右的样子。先沿县级公路走上一段，从一座小山包边绕过，再就拐如进村的土路。在这条路上遇到了一些塆里的略显熟识的乡亲，他们都会友好地跟你打着招呼的。因为事先没有写信告诉外婆，在拐过离外婆家前面不远的那一栋白色的墙面已经有些斑驳与黑布瓦房子时，就看外婆正站在门前的空地里拿着笸箩和筛子在筛着什物。等我和韩虹笑咪咪地站在她跟前时，着实让老人家惊喜到了。
虽然在头一年外婆八十寿辰时，母亲让我代表她专门回了趟故乡，为外婆祝寿。因为外婆嘴里的牙齿都掉光了，只能吃一些软烂的食物，记得当时我特意为外制作了一道“芙蓉鱼片”，外婆吃着特别地开心，让在旁边的三姨等几位小姨在那里看着外婆吃着的“芙蓉肉片”直咽口水哩…
外婆那时已经是耄耋之年人了，一双小脚行动起来本身就不是很方便，但看到我们远到而来，实在是高兴极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笸箩，拄着拐杖笑咪咪地站起身来迎着；先把我们让进了屋里，让我们坐着，她拄着拐杖又往里屋里去忙着倒茶，接着再到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子后，端了一盘刚刚炒好的南瓜籽出来，让我们吃。炒瓜子或炒其他什物（诸如花生、豌豆、黄豆等，做好是各种瓜子之类的）待客是我家乡里的乡风，也是一直延续至今的待客之道的风俗。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一阵子的像是磨石磨的声音吵醒了，起床一看，果然是外婆在磨黄豆，说是要做豆腐给我们吃。我对外婆讲，昨天晚上我已经让舅舅在塆里借了两辆脚踏车（那时的家乡人称自行车为脚踏车，即使到现在还有人这样叫），我们准备骑脚踏车去县城看看。吃完外婆做的早餐，我们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我们骑的路线是国道318线的一段，从外婆家出来不远就上了318国道，骑过一段上坡的路，在一处叫白羊山的地方拐了个弯后就一直是向下的坡路。那时路上看到的车辆很少，只偶尔有些拖拉机在路上行使着，因而我们可以尽情地疯骑，也不用担心骑车的安全问题。从外婆家到县城四十多里的路，我们好像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韩虹直呼真是过瘾！
我家乡位于大别山主峰天堂寨南麓，城关镇（后来更名叫温泉镇）不大，有两条不大的东、西河在此交汇，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温泉。我们这次主要的目的就是专门来此享受温泉的。以前我也曾来过县城，县城不大，那时只有南北各一条街道，高楼房也只有三四层楼，因而显得有些小巧玲珑的。我们骑着车找到一处温泉浴室，买了票，印象中浴室的票好像是只要一元钱一张，且工作人员还交代说这里的温泉水的温度比较高，小心别烫着了之类的话。的确如工作人员所说，开始我们没信，就准备直接往温泉水池里跳，幸好听了工作人员的话用手试了一下，才没有被温泉水烫着，我们试好水温就躺在里面享受着。那个时段偌大的浴室只有我们两人，当然，这间浴室设计虽然不算亮眼，但还算合理，记得当时是有大池、小池和淋浴之分，卫生条件那时看来还算不错……
等我们泡完温泉澡，骑车沿318国道返回时可就费了点力气，因为这一路皆是以上坡为主，回到外婆家时已是傍晚时分。而外婆已经做好了饭菜正等着我们哩，桌上就有外婆早上现做的豆腐。对外婆做几个菜中印象最深的是外婆将早上做的豆腐用菜油煎成两面金黄，加入小鱼干（是用流经家门口里的一条河里捞起的小鱼，把这些小鱼洗净并在锅里干炕成鱼干后储存的）和腌辣椒用小铁锅一起，放在用本地特有的陶制的用平时留存的木炭作为原料生着火的小炉子上煮。这是家乡本地的一道极有特色的家常菜“腌咸辣椒煮豆腐小鱼干”。吃着外婆做的菜，特别是现做的豆腐，心里特别地感动。外婆在一旁还不停地带着有些歉意的语气说“因为人年纪大了，豆浆在过滤时不小心漏了些豆渣进去，做的豆腐不太好吃……”当看着我们吃得津津有味时，外婆开心地笑了。需要解释的是，那时的乡下物资本来就很匮乏，因而招待客人比较高的礼节就是自己在家里现做些豆腐，这样才算是对客人最用心的招待……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了，不知怎地最近突然又想了起来，时常回味着当时的情境与那时“腌辣椒煮豆腐小鱼干”的味道来，好像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似的。今天把它记录成文字，也算是对外婆的一种纪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