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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光光

2023-03-08  本文已影响0人  五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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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团建在一片大山的脚下,左右邻着两个村庄,西庄和东庄。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集团里好多工人都是这两个庄上的人,比如阿原。

此时,他正夹着一本书越过集团大门处下班的熙攘,沿着主路大步向前,又拐了几个弯,推开了他们班组值班室的门。房间里的小佑听到动静忙把手机上和老婆视频的窗口关掉,在电脑前端正坐好后马上回头,一看是他,背一塌,长出了一口气,同时让条件反射般准备好迎接领导的胳膊腿儿也松了下来。

“哎呦原哥,你吓死我了!还以为哪个大领导来视察呢!”

“马上要当爸爸的人了,胆子咋还越来越小了!”阿原把书往电脑桌上一扔,不耐烦地接着道,“赶紧让地儿!”

“啊?不不不!上次值班就是你替我,再说了,我怕……”

“哪那么多废话!”阿原打断他,抬脚就要踹。

小佑迅速猫腰一闪,拿起手机就跑,到门口又快速说道:“怕耽误你看书!”

阿原把椅子往外一拉,一屁股靠坐上去,翘起二郎腿,拍了拍并无明显灰尘的裤脚,这才抬眼懒洋洋地说:“你给我听好了,哥就算不看书也照样考得上!懂了没?”

“那那那那你当年高考咋不一步到位考个本科啊还又自考多费劲啊走了哥谢谢哥改天吃饭啊哥!”小佑像瞬间得了狂躁症一样嬉皮笑脸不带停顿地吐噜完这句话就关门跑了。

“嘿!你个兔崽子!”阿原背一直脚一放,冲着门口骂了一句后又躺靠回来,拿起桌上的书开始翻看。

夜说静不静,远处隐隐约约不曾消散的轰鸣声持续传来,惹得星星好奇地眨眼。说静也静,因为除了机器和仪表这些冷血设备散发着毫无感情的声响外,倒也适合听首抒情的歌,念个心上的人,算是不辜负这般夜深人静缠绵悠远的氛围。

阿原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翻开的一页书的某一处,愣是把它看得迷迷又瞪瞪。幸好它只是一张纸,若它是个姑娘,现在肯定心慌加意乱地认定自己被好色歹人盯上了。不过马上就会有一种不服加失望的放心感充斥于它的心头,因为阿佑会歉意十足地和它说他只是想别的姑娘入了神,目光一时忘了转……

那个小姑娘在泛红却依然热烈的夕阳下挽着一个大大的竹篮,长短不一的稻草正从篮子的四面八方斜溢出来……

那是几年级呢?应该是每个年级,因为每个年级都有夏天,每个夏天都有蚊子。去过了镇上去过了城里,可阿原还是觉得村子里蚊子最多。乡亲们在点点萤火里端着碗或站或坐在胡同口唠着家常,如果恰巧你家有个城里来的亲戚看到这个画面,一定会极其担忧,因为这种扯着脖子嘶吼在他们眼里无疑是下一刻就要发生群架斗殴的前奏。

所以阿原打小就认定,蚊子绝对是胆大又爱热闹的家伙。但是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想到了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驱赶蚊子大法:烟熏。于是一到了傍晚,老老少少的人都开始去庄稼地里捡一篮子稻草回来,沤到院子里的一个铁桶里冒烟。然后家家户户都在类似飞升的烟雾缭绕中被呛得七荤八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吃着饭。至于蚊子有没有被熏跑,那谁还关心那个,小孩子们酸着鼻子在烟雾中忙着当神仙,大人们则边咳嗽着边忙着生计,哪还顾得上有没有被蚊子叮一下啊?就权当管用吧。

阿原可没空去当神仙,因为他有重要的守护任务要去完成。每天下午他都会算好时间跑到她家附近,把那些总是乱喊乱叫捣蛋的家伙从她必经的路上赶跑,而后默默地等着她挽着篮子回来,悄悄地跟着她,直到看她进了家门,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才放心地离开。

她是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听大人们说在她四岁那年,她爸爸有一次夜里出车拉石头,她妈妈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了,就在集团后面的山上,开采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正好砸到驾驶室,两个人当场就没了。她肯定是自小就知道的,不然眼神为何总是那样怯生生。她那么聪明,学习那么好,本该趾高气扬横着走的啊。阿原总是这样惋惜地想。

所以当第一次有个男孩子喊她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时,阿原放学后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把他狠揍了一顿。事后,阿原妈妈一手提着一篮鸡蛋一手拉着阿原去道歉时,在路上教训他:“你能不能学点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子汉大丈夫,哦不对,男子,也不对,反正不管什么吧,就是能动口不能动手!以后你要是……”

“妈,他骂我没爹没妈。”

“什么!”阿原妈妈停下脚步咬了咬牙,骂道,“这个小兔崽子!”说完就从篮子里拿出来两个鸡蛋递给阿原,摸了摸他的头:“回去煮了吃,我一个人去!”

阿原扭头就走,煮好鸡蛋后就直奔她家。她正在院子的石板上写作业,阿原把两个鸡蛋放到她本子上,说:“我家鸡刚下的蛋,可好吃了,给你尝尝。”

“你家有养鸡吗?”她停下笔,用手扶住差点滚到地上的鸡蛋,抬头问。

阿原避开她的目光,搓着手绕到她身后随意道:“有啊!我偷偷养的,主要你不知道。”

“是吗?”她难得笑得如此灿然。

真是好看啊……

出神的笑致使脸上的肉肉持续往上跑,和手在一起奋力挤压,阿原这才感觉脸有点疼,胳膊也有点麻,起身活动了一下腕关节,揉了揉脸,忽然觉得有点饿,特别想去买个鸡蛋吃。

路过开发部的时候,发现好多司机都在外面闲坐着,他很是纳闷,按说这个点儿是他们在后山开采和装运青石最忙的时候,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喝茶聊天?

“叔,今天您的班啊?这是,休息呢?”他看到他们庄上的一个长辈,迎过去开口问道。

“是小原儿啊,又值班呢吧。”这人拍了拍他的肩,无奈道,“可不休息嘛,今后能不能干还另说呢!”

“咋了叔?咱们这儿的大青石外头不都抢着要的吗?”他诧异道。

“你这话不假,咱们的青石那绝对是最好的!但是现在上头突然说不让采了,说明天就有个什么环境部门啥的,专门研究怎么采,这不扯呢嘛,有啥好研究的,直接干不就完了!哎,不说了,具体也不清楚,我再问问去。”他声音越来越低地说完就又回到原来的队伍中打听去了。

阿原若有所思地往外走,买了鸡蛋也没着急吃,走到大门外面远处的山坡上眺望着这片他从小就一直看着的大山,满面的疮痍在夜里只剩下黑黢黢。

现在的小孩子哪能知道山上原来有柿树林和嫁接的大枣,他们看到的是东一片裸露的岩石西一片搭建的简易房,还有父母在耳边不断地告诫:山上在施工,很危险,不要去山上玩!

阿原小时候可不是这样,他们疯了一样跑上山,躺在树荫下乘凉,爬到树上摘软软的柿子吃。阿原甚至还去过最高的那座山,是他初中时偷偷跟着她爷爷去的。那是一个周末,他之所以决定要去主要是怕她爷爷再丢牛。她爷爷之前在一个大雨天丢过一头牛,那头牛可能在大雨里眼神迷离走错了方向,被别人看到就顺手拉走了,反正她爷爷奶奶找了本家的好几个人帮忙去找,愣是没找到。他当时也拿着手电筒跟着她和她奶奶在大雨里四处奔跑,后来她奶奶滑倒摔了一跤,他过去帮忙搀扶的时候清晰地看到她哭了,他很确定她的脸上不是雨,是泪。

从那以后,他只要有空就悄悄地跟着她爷爷一起去放牛。有时候被她爷爷发现了,就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然后大大方方地和他一起赶着牛吃草。

若他爷爷奶奶还在,迫于生活压力还养那么多牛,这山上的草还够吃吗?阿原吃着鸡蛋竟然有种悲惨的庆幸感,庆幸他们在的时候草木茂盛,庆幸正是有了那份郁郁葱葱,才让她在大学有些许喘息的机会,不用每天无缝衔接地做各种兼职。

想想已经三四年没见她了。上一次见还是大学毕业那年和她联系说出去玩正好会路过她们学校,而后专门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去找她。那是她爷爷奶奶相继离世的后半年,他总是在夜半的似梦非梦中醒来,眼前是和她爷爷一起在山上放牛的画面,耳边是她奶奶喊着让自己喝碗水的声音。因为大学的那两个暑假,他在妈妈一句一顿的“二溜子”声中总是偷摸晃悠到山上帮她爷爷放牛,装作偶然经过她家门口帮她奶奶劈柴。

那次见面的时间估计都没吃完这个鸡蛋用的时间长。当时她抱着书从图书馆飞奔出来,递给自己一袋面包就跑,说马上要去做一个兼职。他跟着她一起跑,想把包里准备好的的两千块钱给她,可她好像突然有所洞察地停了下来,侧头笑着说,放心吧,我没事。

那个笑就像当年小时候给她鸡蛋那次一样,不对,比那次还灿烂还好看。后来他看着她向着光奔跑的背影也被耀眼的光绣上了闪闪的金边,那一刻,他下定决心,也要奔跑。

所以他回来后就开始筹备自考本科,买了好多书和资料开始看。他妈妈看他一个油嘴滑舌的大小伙子下了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屋里,也不知道听谁撺掇的,竟然怀疑他因为没对象抑郁了。于是发动七大姑八大姨给他介绍对象,看他都拒绝不见,转头又怀疑他性取向出了问题,以致于看他的眼光都不同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解释了一通,说自己要考本考研要奔跑!结果他妈妈的耳朵只截取了最后一个字,两眼一瞪拿着扫把就打,边打边说,那你倒是出去跑啊,天天在屋里焖什么茄子……

手里的鸡蛋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掰成了比指甲盖还小很多的颗粒状,阿原从小山坡下来,把这一手的细碎扔到垃圾桶,顺路看了看经常出故障的几个配电室,确定没问题后,回到值班室看了会儿书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早醒来投入忙碌的工作倒也没觉得困,只是吃了午饭,身体惯性十足地知道该休息了,一下就松弛了下来,蓄势待发的困意也就咆哮般地袭来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坚持走到处于另外一个园区的宿舍了,索性眯着眼往离得近的停车场走,想着去车上补个觉算了。

“阿原,阿原……”

其实第一声的时候他就听见了,想着就是哪个熟人打招呼,就象征性地挥了挥手作为回应。可是这人显然没有设身处地的能力,看不出来他只想快点走,还一直喊个不停。没办法,同里同事的,他只好停下脚步使劲闭了一下眼,舒展了一下眉头,准备问问这人大中午的能有什么天崩地裂的事得马上交流。

可没等脖子扭正,他不仅瞬间不困了,而且开始在慌乱疑惑惊喜等等一系列乱如麻的情绪中后悔,后悔自己听到第一声的时候没有及时回头,害她追着喊了这么多声。

是她!竟然是她!怎么会是她?自己打小就心心念念的姑娘此刻正笑意盎然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你你,不是,你这是,不是研究生还没毕业吗?你从哪出来的?不是,你要去,哦,你是刚回来吗?这是去,是,是来找我,不,找人?还是……”他手忙脚乱地压着要造反的头发,理着没眼力劲儿乱翻的衣领,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

“就是来找你的。我已经和集团签合同了,现在是过来实习,等六月份毕业就是正式员工了。”她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笑容更盛,“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本想和你说的,后来想着今天就见了,就当是,一个惊喜吧。”

信息量有点多,再加上他还没从整理仪容仪表的层面上出来,不由地张大嘴巴问道:“可是,可是你不是学土地资源的吗?这集团主要……”

“集团要成立一个环境资源督导部门,专门负责咱们这片大山的合理开发。你看,是不是正好符合我的专业?”

原来如此。阿原想起昨晚上那个叔说的话,立马明白了过来。这对大山和他们庄子来说都是好事,可对她来说那就不一定了,她看着竟还有点小得意,哎,得提点提点她。他马上回道:“符合是符合,但是你这学历这么高,应该留在大城市啊,这又回来咱这小破地儿,这有点……”

“咱这里可不破!”她悠悠地望着远处的大山,“你看咱们这儿的山,只要合理开发就可以像以前那么美!甚至更美!而且庄上的孩子们也可以像咱们小时候一样去小山上玩。另外还可以规划一些旅游项目,到时候咱们这儿只会越来越好!”

“你知道的,”她转头看向阿原,“如果没有这片山,我就没机会一直上学。如果我爷爷奶奶还在的话,他们肯定也希望我回来守护这片大山,所以我要在这里开启新阶段的人生,这里就是我事业的起点。况且,你也在这里,所以也是我们……的起点。”

“我?”阿原干咳了一声,“我在这里就咋了?我们什么起点?什么意思啊?”

“你心思向来细腻,你说什么意思?”她脸一红头一低,转身就走。

“细腻?不细腻不细腻我不细腻!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细腻啥啊!你就说嘛,你这……”阿原后脚紧紧跟上。

“对了,我有一些考研的资料回头拿给你。还有,”她停下,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他,“这么多年,谢谢你。”

“啥呀,谢我?谢我啥?有啥……等一下等一下啊,诶,你别走别走啊……”手机突然不是时候地响了,阿原一看是老妈,不接等于找死,于是往边上挪了几步才接,因为他实在不确定他那东一出西一出的亲娘会吼出什么来。

“妈,啥事?”他一边放慢脚步保持着一定距离跟着她,一边压低声音讲着电话,“我二姨咋这么闲,天天就想当红娘……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不见!有了还见啥……真有了……嗯,是,是我的光……哎呀反正就是有了,忙着呢,就这样就这样!”

说完,他就加快脚步追上去,心花怒放地侧着头继续明知故问,全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老妈在怎么大肆宣扬他有了对象这件事。

“可不有了嘛!我刚跟他通了电话,明明白白地说有了……哈哈哈哈哈……高兴高兴能不高兴嘛……叫那个,说是叫光光!啊对,就叫光光……是吧哈哈哈哈,多好听啊!一听就亮堂……”

阿原妈妈拿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知这是她拨出去的第几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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