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在路上

我在清迈当废柴

2019-02-19  本文已影响6人  闫晓雨

文:闫晓雨 

人越长大,就越觉得没有什么事非做不可,没有什么人非见不可,所有的殷勤和怠慢,都被时间漫不经心的马赛克态度模糊了过去。成熟的雏形就是一段段兴致的衰弱。

在出发清迈之前,有朋友问我,打算去多久?

我说,大概十几天吧。

对方面露诧异。除了对我这种废柴自由职业者拥有充裕时间的惊讶,还有那么一点略带探寻的质疑,果然,下一秒他说:“清迈那种小城市,哪里值得玩那么久?”

唔。。

可是,我不是去玩的呀,我就是去“呆着”。

《西游记》最常见的英文译名叫做 A Journey to the West,一场去往西天的旅行。然有人把西游记的舞台剧译为“What is Fantasy”,fantasy这个词有点虚,但虚的可爱,它代表幻想、空想的产物,是带着一种旖旎的色彩去看待这个世界,看待我们即将要前往的地方。

我喜欢后者的翻译,因为它让我感觉到旅行之外更深层次的憧憬。

去掉那些大惊小怪的热烈,唇齿相依的爱意,现代人习惯把余下的部分统计为生活。它是社会角色、职业、人际关系、房价和养老的综合。

情节不多,气氛很浓。

我从来不否认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的现世意义,只是希望,偶尔,可以找到一点空隙,拿此刻的好奇兑换来日的支撑力。

一直都想去清迈。

每年都因为林林总总的事情错过了。11月份的某个晚上,W小姐来我家一起加班,我突然对着眼前的空白文档脱口而出“好想去清迈啊”,她从床上抱着电脑跳下来,说好啊,然后迅速查看机票。

几天后,我们基本上就定下了行程。巧的是,刚好赶上泰国落地签新政策。

出于时间紧迫的原因,我们决定冒着排长队的风险去试试看吧。落地后,事实证明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

酒店是提前订好的,前两日住朋友推荐的古城里的民宿,后面住平那科酒店,开在宁曼路上的老店,虽然攻略里都是对新店的好评,但我还是在看到那种温柔的复古色调之后忍不住选了老店。

凭心而论,配套设施和装修比起泰国其他酒店来说,算不得上乘。但妙在气质特别,走廊里的香薰、默色照片和房间里的蓝丝绒沙发,都令我想起少年时代喜欢的香港电影。(忘记拍照了)

脑中划过杨千嬅装杏色套装的玲珑体面。

清迈的空气真是好啊,既不矜持,也无愁态,天空是透明的蓝,树荫里冒出来的花朵欣欣然,是旁若无人的清丽。 

旅伴是熟悉的朋友,可以免去很多分歧。

我们同行三人,除了W小姐,还有我们的共同好友黄小怂,一个东北妹子。脸很小,月牙眼,喜欢看她笑,事实上她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到清迈的第二天早上,我喊她下楼吃早餐,她发微信告诉我:“我已经在去曼谷的机场了”。

我握着手机,唆椰子冻的动作愣了一下,和对面的W小姐相视一笑。

这很酷。

被观念束缚住的人,哪里都去不了;内心开阔的人,在哪里都自在。

这趟清迈之旅,换一个人和我出门旅行,可能会疯掉。

我所说的呆着,真的就是换个地方呆着,作息时间不会改变,不会早起,不会为了某个势在必得的目的地而专程打卡。

基本上的生活内容,和我在北京差不多,起床,写稿,出门,吃东西,逛街,和有意思的人说话,开心的时候夜里会偷喝一点点酒。

每天最隆重的事情就是出门吃饭和下午茶。

有时候不想出门,就窝在酒店里吃泡面,聊最近的八卦,W小姐在旁边拿手机看近期的KOL媒介报表,我和编辑语音沟通选题。

工作完,末了下楼做个马杀鸡。

吃饭睡觉马杀鸡,还能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哦。提到吃饭,我必须推荐宁曼路上的一家馆子,他家的菠萝炒饭真的刷新了我对炒饭的理解。真是好吃到语无伦次。食材很普通,腰果、葡萄干、菠萝、胡萝卜丁、米饭、葱花,一锅炒,怎么搞出来这种人间极品的?

吃不腻的食物和爱不够的人,一样难得。

一连几天,每到饭点我都赖在这家店里。

为了这盘炒饭,我多愿意像电视剧那样吃个霸王餐,然后留在这里刷盘子啊。(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宁曼路上网红餐厅和咖啡店特别多,随便挑,基本上不会出错。

和国内的创意园区差不多,宁曼1号是集美食、衣服、手作、生活用品和许多小众设计师店铺的综合购物体验地。可以在里面淘到不少小东西。也很适合拍照。

每逢星期天基本上都会有主题集市。

那天傍晚刚好有pop market,两个女孩唱着轻快的泰语歌,原本打算过个马路前往maya买买买的我们忍不住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东西可以再买,商城可以再逛,但我知道,如果眼前的这首歌错过了,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听到了。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你想着A,却与B狭路相逢。

我倒是蛮享受“跑偏”这个过程的,忘记目的地,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新奇遇。

宁曼路真的非常适合年轻人逛。

各种小店,应有尽有。

穿过宁曼1号的斜对面、也就是马路西侧的一条小路,可以看到几家不太惹眼的小店。

这个逻辑怎么说呢,有点类似在南锣鼓巷附近的小胡同里淘东西,在商业化风格极重的周边,往往掬藏着真正有格调的店铺,所谓“大隐隐于市”,大概是这个道理。

是vintage爱好者的好去处。

我在这里淘了三条半裙、两件衬衣,一个棉麻质地的帆布包,裙子单价约在300泰铢左右,折合人民币才60块钱左右。我在里边翻腾的乐不思蜀。

朋友在身边小心翼翼提示我,“明天咱还要去love 70s呀”。

Love70s是维安早前推荐的店铺,距离古城不算远。

是清迈最大的古着二手店。

没什么装修,但很“有料”。印花、格子、蕾丝、真丝、牛仔……各种旧时代风格的裙子排排开来,很是壮观,花言巧语的情人般,叫人不自禁坠入整场迷醉的回味无穷的樱色购物戏剧。

买完几条连衣裙之后才发现,其实这家店里还有皮包、腰带、靴子、地毯、礼帽,以及橱窗里摆放的瓷器碗碟。偏法式。

喜欢家居的朋友也可以来看看。

我在清迈过了两个周末,算是完完整整逛了周六夜市和周日夜市。(瓦洛洛市场个人不太建议去,没啥特别的,清迈大学夜市可以去逛逛)

周六夜市规模较小,在清迈古城南门附近,沿着护城河向南延伸可以沿路吃遍各种小吃摊和水果摊。很适合我这种热衷于路边摊的人。

相反,如果对食物和就餐环境有洁癖的小伙伴,体验就没那么舒服。

周日夜市很壮观。

浩浩荡荡的小摊,卖什么的都有,衣服、古董、银质首饰、民族刺绣、木雕、手绘纸伞……价格非常亲民,建议不要过早买太多东西,倒不是怕“被坑”,而是前期买的多,走到后面基本上就拎不动了。

从塔佩门横穿整个清迈古城的中心主干道,直到帕辛寺,人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让我想到中国古代的上元灯节,不知道是不是也如这般热闹非凡星肥胜雪。

所有的历史都将殊途同归。

庄子有所谓「齐万物」之说,大意是指世间的万事万物没有差别。置身于浩荡的宇宙,追溯源头,“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所有的民族、肤色、性别,都在特定的时空里变得透明化。

就如此刻,我站在异乡的街道上,心里却对脚下的这片土地滋生出某种特别依赖的暧昧情愫。

塔佩门的白昼和夜晚差别很大。作为古城墙中唯一被保留下来的遗迹,绛红色砖墙和广场上成群的鸽子,是每个去到清迈的人都会去打卡拍照的地方。

我这种俗人,自然也去了。

想象中很唯美。

但实际上手机里大多是酱婶儿的……

夜里的塔佩门少了大批闻名而来的游客,三三两两的行人,坐在小广场上闲聊发呆,会有人在附近唱歌,跳舞,表演节目。

其实,眼前看到的是什么风景,并不重要。

我喜欢的是那种肆意的感觉。

眼前的人事和脑中的思绪都是流动的、忽明忽暗的,如同一场“由你织造”的奇幻梦境,午夜的魔法棒挥动到记忆中的哪段情节,哪段故事就亮起来。

登上双龙寺,可以看到清迈的全景。

但我觉得更有趣的是坐双条车盘山而上的过程,一点点,看整座城市在内心被点亮的感觉。如果会骑摩托车,应该好好享受下那种飞驰的速度。

出发去白庙那天早上,我提前订好了六点半的闹钟。

大概每隔五分钟就会响一次的那种。

然鹅,我醒来摸过手机的那刻,还是很清楚地感觉到心头涌上一股清浅的懊悔和哭笑不得,果然啊,一个习惯了晚睡晚起的人,迟到不是什么稀罕事。

清醒之后,我和W小姐先给当天接待我们的导游小芒果和司机大叔打了致歉电话,再三表达自己的不好意思,并重新定了次日去清莱的行程。

然后。

决定再赖会儿床……

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废柴了。

起床洗脸出门都下午了,拐去先吃了菠萝炒饭,然后去逛了动物园。

清迈的“夜间动物园”很出名。有两档时间可以选择,一种是下午三点入园,先参观食草动物、食肉动物,逛园子,再去看晚上的动物表演和烟火秀;另外一种是夜晚七点入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夜幕下的景象。

我们选择了第一种。

啊,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没有认真逛过动物园的人,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兴奋起泡,“看那个看那个”,这句话不知道当天被重复了多少次。

W小姐满脸嫌弃,“你这个人真的是语言匮乏到极致”。

好看。好吃。好漂亮。

我的日常口头禅好像就这些。

升级版就是,好好看,好好吃。

每次新认识的人得知我还有个身份是“作者”之后,都会上下打量我一番,我就知道,我这个废柴又被理所当然的嫌弃了。

白庙真的好美。

天地素旷,从远处看是一片晶晶的白,仿佛是由瓷器堆砌而成。

靠近之后才发现是由白色涂料和玻璃亮片精巧组成,墙壁、屋顶、栏杆,通身镜白,连殿内的佛都不似其他庙宇中的那般色彩浓烈,俯首而来,更觉其本身的庄重与虔诚。

值得提醒的是,除了进主殿要脱鞋、女士不可着短裙之外,在参观白庙的过程中,从入口处需一路前行,不可走回头路。

有解释为,通往主殿前越过水池,踏上一条双巨龙式的桥。是传说中的“奈何桥”,桥下所见是由无数只缠绕的手和扭曲的面孔,盘旋在现世与来生之间,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入执念的陷阱之中。

遇到在此流连拍照的游人,后方会有喇叭声催促你感觉前行——有人觉得这是叨扰,但我却觉得,如果人世间真有这样一种“警醒的喇叭”,或许我们可以少些无妄的执念,更易坚定前行。

黑庙其实并不是庙,当地人叫它“黑屋。”

黑庙的设计者是Thawan Duchanee,他花费了近36年时间才将其逐渐设计建造而成,它更像是个开放式的私人博物馆。

正殿是巨大的原木结构屋子,周边散落了一些其他的黑色木屋,均由柚木组成,屋顶四边都是拱起来的尖长的弯角。

屋内陈设的东西许多都和死亡相关,随处可见的动物尸骨、头骨,地狱浮雕,还有从各地收集而来的诡暗物件。在泰国,一直有个小小的争论,究竟是“白庙代表地狱,黑庙代表天堂”,还是“白庙代表天堂,黑庙代表地狱”,在经过这两处地方的时候,让人若有所思。

从前看《西藏生死书》的时候,听过一个观点。

讲述东方人对于死亡的禁忌。

许多时候,我们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随之而来的葬礼、呻吟和亲故们的嚎啕或漠然。

我们的文化体系里过分推崇事物的新启又对“告别”本身充满不自信,仿佛一个人的出生,就该是喜悦的,一个人的去世就得伴着哀鸣,却忘记这些本身都只是活着的事实。活着的一个部分。

死亡也是活着的一个部分。

所以关于“黑白庙分别代表什么“的答案根本不重要。

生死本是一体。

新元和消亡是同时发生的,一处能量的终结,是触发另外一处能量的关键。不要去猜测活着的动机,干干净净全情享受完这几十载光阴,到头来面对“换个频道”的情况,或坦然许多。

我更愿意把白庙黑庙理解为流行的艺术作品。

我很喜欢美国著名文化人儿戈尔维达尔说的一句话:我们创造的艺术作品,是人类在一个巨大的“no”面前,发出的一声小小的“yes”。

离开清莱之前,吃了当地的小菠萝,砂糖橘般大小。

甜而清脆。

在清迈的最后几天,黄小怂回来了。

她被我薅着去老地方吃菠萝炒饭,期间,我问她是怎么突然想到一个人出发去曼谷芭提雅的,她说“习惯了和亲近的人一起生活、一起玩,很少体验那种真正属于一个人的世界,就去试试。”

旁边的W小姐趴在我耳边小声说:“她平时一个人睡觉都会害怕哦……”

黄小怂,黄小怂。

你不知道吧。

其实适应新世界的技巧很简单,只要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和爱人,自然会长大。

那天晚上我们走了很久的路,吃了很多东西,说了很多话,从古城回宁曼路的路上打了突突车,然后在车上三个人放声唱歌,从《梦一场》到《千年等一会》,从《还珠格格》里的插曲到今年流行的口水曲子,路过一条有暖色灯笼的小巷子的时候,我们默契喊了停。

然后拖着长长的影子,拉着手,抬头仰望天上的月亮。

“呀,这里有三个秋千。”

好巧。

仿佛是我们三个人量身定做的。那不是我在清迈的最后一个夜晚,但在我心里,那就是这趟旅行的终结画面。

我们坐在路边的秋千上,哼着邓丽君的歌曲。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也许很多年后。

我们三个人早就没有了什么联系,彼此只是对方好友列表中,最普通的一个。甚至连过年的群发短信都没有了。

但只要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我就会想起,那个夜晚,坐在我身边的女孩们,好看,狡黠,穿过热带气候和坚硬现实臂弯中的海洋,朝我飞奔而来的模样。

我还会记得,那个时候的我们,赤诚到对爱与丧欲罢不能。

年轻得摇摇欲坠,却无惧姗姗来迟的故事结尾。

ps:

从清迈回来已经好久了。

突然决定下笔写这篇不似游记的游记。不谈什么旅行的意义。只是很想分享给将来的自己,若是被现实和困难桎梏到不能呼吸的时候,就回忆一下自己在清迈当废柴的日子,浑身是劲儿,但人是放松的、自在的。

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

但我知道,是在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过程里所经历挣扎的一切,塑造了今天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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