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正
前世,他为一纸江湖斩断亲情、负弃爱情、背了友情,一路纷乱,最终倒在了江湖里。身死魂离,满目疮痍看着这清冷人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拿剑的手紧了紧,却又发觉一缕残魂握不住三尺青锋。凄厉一笑,山谷一只寒鸦低吟飞过,天地无色。继而魂散而重生。
顾怀醒来的时候,四野暮合,山色朦朦。他躺在老旧的木板床上,眨了眨眼睛,意识渐渐回笼。魂穿!顾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死而复生,这听上去太过荒诞。天下正道费尽心思追杀的大魔头竟然又活了,想到此,顾怀觉得有些好笑,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却不料牵动了嘴角的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没听到屋外有人进来。
“诶你别乱动啊,伤多重你自己不知道啊”女子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跑来按住顾怀的脸,一只手从麻布衣兜里摸出一个不起眼的瓶子,咬开瓶盖对着顾怀嘴角的伤就往出倒。
等到顾怀疼的缓过劲来,姑娘给他伤口也处理好了。
“你别说话,当心伤口又崩开了”姑娘收好了瓶子,转过身坐在屋子里唯一一把算得上是凳子的木墩上,笑着看着顾怀,“有你受的。”
“呜……”顾怀瞪着姑娘。
“你想知道的等你好了我都会告诉你,现在我很累,只想休息。”走到门口,姑娘“哦”了一声回过头,“我叫意之。”
顾怀养伤的日子过得无趣极了,每天躺在床上掰着指头数羊。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顾怀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天清晨,薄雾将消,日光渐耀。小木屋门口来了黑压压一片人,意之坐在门前土堆上,一脸冷漠的看着领头人。
“意之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和我们走一趟吧。”来人黑巾覆面,身侧佩剑。
“我若是不呢,”意之拍了拍手上的土,“你们是不是要像杀我爹那样杀了我,嗯?”
“意之姑娘,我们只是奉命办事,主子交代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包括滥杀无辜吗”意之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
“意之姑娘……”
身侧木门缓缓打开,顾怀阴沉着脸看向来人,“滚。”
“你是谁?”来人问道。
“滚”
“刘意之,不管今天谁在,你非去不可”来人挥手,“给我把她带回去。”
“你…试试”顾怀飞身而出,一掌打死了领头人。
“顾怀”意之吓得腾的站起来。
众人见领头人被顾怀杀死,顾不得许多,一窝蜂冲上来。顾怀挡在意之身前,拦着黑衣人,杀伐之间恍惚回到了前世血雨腥风的江湖,一时间杀红了眼。
“顾怀小心”意之眼看着一柄剑向顾怀身后刺来,而顾怀已经应顾不暇,情急之下,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噗”剑穿透了意之的左胸膛,温热的血自意之嘴里喷出,染红了顾怀的左耳和左脸颊。
“意之!啊…去死,你们都去死!”
当顾怀杀死最后一个黑衣人踉跄来到意之身边时,留给他的只剩下一具还算温热的躯体。
“意之,意之你醒醒,你醒醒啊意之”顾怀发疯一般的抱着意之。
“你醒醒啊,醒醒啊,我求你,醒过来,你醒过来……”
从疯狂之中渐渐冷静下来之后,顾怀埋葬了意之,在她坟头刻下墓碑,上面写着“顾怀死生不敢忘记之恩人----刘意之”
“你我本来毫无关系,你救活了我,却死在我面前。呵…..”顾怀抬头抹去溢出眼角的泪,继续说道:“意之,我两世为人,求一个真字。你放心,你爹的案子我一定会替你平反,你的仇,我的仇,这一世,我一并报。”
后来,顾怀出了山谷,在蜀地揭竿而起,穷苦百姓一呼百应,纷纷起来响应顾怀。四个月的时间,起义军便攻到了盛京。城破那日,顾怀在无极殿内手刃昏君,血溅三尺。第二日,顾怀黄袍加身,大赦天下。再后来,整史治、清亏空、养廉银……顾怀励精图治,终于成就了“怀正盛世”。怀正十七年十月八日,顾怀下旨,平反前朝刘太医冤案,追封谥号,布告天下。怀正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顾怀积劳成疾,吐血而亡。宫闱秘闻记载,怀正帝一生无妻无子,几案上朱笔写就一个意字,无人知晓其原由。
“呛”的一声,茶馆里的听客们惊觉故事落下帷幕,纷纷为说书先生鼓掌喝彩。先生收拾了东西便出门离去,留下一众听客仍回味着故事里的曲折。夜晚的茶馆里依旧宾客满座,推杯换盏间,声音都没在了风里,融进无边际的墨色中。明日的先生依旧在茶馆里以婉转调子讲着或喜或悲的故事。那留在茶客清浅岁月里的,是江湖里的顾怀,还是故事里的顾怀呢,这一切我们无从知晓,亦无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