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溥仪
第十二节 武昌起义（一）
隆裕太后好容易把那一口血喷出去，缓过来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向礼亲王爱新觉罗·诚厚询问武昌方面的消息。那么武昌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这话题还是得说回到宣统三年（1911年）的十月份。原来，武昌这个时候的地方官是湖广总督瑞澂，瑞澂同样是个满臣，不通文墨。而且此人为人骄横，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
而且，因为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带来的巨额战争赔款，他也和此时大多数的地方官一样向老百姓征收重税！那些苛捐杂税导致民怨沸腾，而四川保路运动之火的成功燃烧又给了潜伏在湖北省的革命党以极大的希望。
此时在湖北的大规模革命团体有两个。一个名叫“文学社”，社长是蒋翊武。蒋翊武原先打算把组织的名字定为“振武学社”，但是为怕名称太过显眼而导致官府起疑而作罢；另一个是“共进会”，会长孙武。孙武是姓孙名武，也是个颇有雄心之人，在共进会中有相当程度的威望。而且由于中国同盟会的关系，全国各地的革命团体基本上都围绕在同盟会的统一领导之下了。换句话说他们都公认孙文为总理。
文学社和振武学社的势力很大，他们在湖北新军当中发展革命力量，颇有成效。湖北新军的士兵大多数以西法训练，能够接受新的进步思想的比较多。所以有相当一部分的士兵被同化为“革命同志”了，但是上面的军官却不知道。另外，在军中有不少军官也接受了新的思潮影响，政治立场开始倾向于革命党一方。
湖北新军的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也是同情革命党的。他只要发现自己的麾下有革命党党员，一般都是开除军籍礼送出营了事。因此，很多革命党人私下里都称黎元洪为“黎菩萨”。
瑞澂看到了四川方面的麻烦，知道革命党现在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但是他也没怎么想要认真履职:为官一任能弄点“灰色收入”就足够了，只要手里有银子，是革命还是共和真就随他去吧。
但是革命党人不是这么想的。孙武和蒋翊武不时挑起武装起义，有时候还组织下罢工罢市什么的来抗议清政府！更有甚者不少的地方官都被暗杀或者险些被暗杀，这让这些个清廷大员十分不好受。他们绞尽脑汁要解决湖广境内的革命党问题，而且要解决得干净利落！
然而文学社和振武学社的人行事谨慎，并且纪律严明。因此很少有蛛丝马迹会被清廷查出来。所以，宣统二年（1910年）以来的多次清剿都以无功而返告终……可是瑞澂并不死心，他一直想要把革命党彻底解决——要不然随时会有丢官罢爵的后果！
早在九月十四日，蒋翊武和孙武秘密会谈，决定两家合作，共同对敌。他们在武昌城里的一个很隐蔽的小巷子里见面，然后找了个荒僻的房屋开会。蒋翊武见到了孙武第一句话就是:“武兄，现在端方带着三万新军去四川镇压那边的革命去了。咱们这儿可以说兵力空虚，我看能不能咱们两家一起干，把武昌方面的事儿给它干起来！毕竟四川搞得轰轰烈烈，我们可也不能落后！”
孙武很高兴，握着蒋翊武的手激动地说:“孙某求之不得！单凭你我任何一方单独革命显然是不能成功的，只有联合才能够有出路。瑞澂不是个善茬，我们得要加倍小心！伯夔（蒋翊武的字）兄可不要松懈，你我得立刻整顿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两个一谈妥，就给黄兴和宋教仁发电，请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来主持大局。但是黄兴人在香港筹款，根本没有时间；宋教仁虽然就在上海，但是他认为时机还不成熟，婉拒不来！
蒋翊武是进过日本陆军大森讲武堂学习过的炸弹爆破专业的。他在俄国租界带着自己的亲信制造炸弹，不过不慎爆炸！爆炸声引来了巡捕，他们也就不得不在匆忙之中撤退——匆忙到连人事名单都忘记了！而俄国租界那些巡捕在看到名单之后二话没说，把这些名单全部原封不动交给了湖广总督府衙门……
“启禀大人：这是俄国巡捕送到的重要证物，说是对大清国十分重要。”门口站岗的捕快接了名单，便到三堂面见正在稍事休息的瑞澂。瑞澂心说：俄国在武汉三镇开租界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俄国人犯案，就是中国人犯案不也是关到租界监狱按照俄国的法律审理的么？现在怎么突然遵守国际公法给我送证物来了？
“知道了，”瑞澂拿过名单放到桌子上，“你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捕快道了声“喳”，回身就走。而瑞澂也丝毫不敢懈怠，因为以前在咸、同、光三朝发生的教案不少，而且一场教案往往能有一两次战争！
瑞澂心道“不好”，于是赶忙拆开那公函来看。发现了题为《中国同盟会武昌、武汉、汉阳三镇革命同志名单》和《文学社社员名单》的两份附件，细细读来，瑞澂感到了后背发凉——自己辖区内居然有如此庞大的革命组织，而他这个湖广总督居然一点不知道！这个事儿要是被那些像狗一样到处“风闻奏事”的御史知道了，他就至少落个“失职”的罪名，最轻都得革职，至于流放到宁古塔还是新疆伊犁，不得而知！
对于大清帝国那些毛骨悚然的刑具，瑞澂比谁都清楚。以前到刑部衙门办公的时候正好赶上目睹过他们的公堂审案，可以说凄惨到了极点！他可不希望那些东西有朝一日用到自己身上！想到这里，他拍案而起：“来人！去请按察使、布政使、还有新军的黎元洪来府衙议事！”
捕快飞也似前去传话了。很快地，湖北的布政使刘承俊、按察使齐芳、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等人悉数到场：“总督大人！”瑞澂赶忙开口说：“诸位免礼，坐。本督今日将诸位夤夜召集至此，是为这份名单而来。湖北居然有这么大一个乱党组织，何其恐怖！你们看看吧，俄国佬刚送来的。”
名单随即传阅下去，在座的人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大伙儿知道啊，大清国到了这个份上只能说是能拖一会时间算一会儿了，灭亡怕是免不了了！可是除了黎元洪有些新潮思想之外，其余几位都是毫不犹豫忠于清廷的。
齐芳站起身来，拱手道：“瑞大人，依下官之见：这份名单完全可以申文京师。同时，咱们开始调兵全城搜捕！按照名单抓人我就不信还有冤枉的！”瑞澂摇头说道：“动静闹得这么大，恐怕有打草惊蛇的后患！你们也都看到了，有不少乱党是新军的士兵或者军官。这些人一旦狗急跳墙，收拾起来也够麻烦的。”
刘承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喝口茶镇静了一下。随即他说：“对付乱党可不能那么干。这些人里面硬骨头可是不少！比如说那个秋瑾就是个例子。哼！既然瑞大人担心军中有变，那就干脆把湖北新军调出，武昌及周边三镇防务全由八旗来负责。起码驻防八旗军的可靠度要高过新军嘛……”
黎元洪乐了。他这纯粹是被气的。因为黎元洪本身就是新军的一个协统，作为新军的中级军官之一，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兵遭到如此怀疑的！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是相对同情革命党的。因此，黎元洪漫不经心地说：“刘大人好算盘！驻防八旗确实是忠于朝廷，但是乱党势大，你难道真的敢说八旗里没有乱党？你难道敢打赌驻防八旗代管防务，乱党就不会攻击武昌？！”
刘承俊哑口无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一言不发。瑞澂看着黎元洪说道：“不知黎协统有何妙策？”黎元洪开口回答：“启禀总督大人：既然乱党势大，甚至把爪牙派进军中.。那么就应该加强对军队的管控能力，这一点由末将来办。但是换成驻防八旗是没什么必要的。那些提笼架鸟的家伙根本不会打仗！”瑞澂稍加沉思，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个理：早在乾隆末年开始，八旗的战斗力就开始直线下降！当年清高宗爱新觉罗·弘历曾经想过办法要让八旗重振雄风，但是没有奏效；清仁宗爱新觉罗·颙琰继位之后，也没能解决八旗战斗力下滑的问题。后来平太平天国的时候，是曾国藩的湘军、李鸿章的淮军在挑大梁，八旗是靠边站的！
瑞澂只好叹口气，黯然地说：“本督也知道八旗指望不上。所以这个可以不考虑了。”接着他抖擞精神，站起身来传令道：“诸公，武汉三镇存亡全在诸公之手！我瑞澂拜托大家了。从现在起，武汉三镇全面戒严！新军的各个部队军官对调，另外各府、道、州、县要竭尽全力按名单搜捕乱党，务必不使一人漏网！”
在座的所有人赶忙单膝下跪行礼：“谨遵总督大人号令！下官/末将即刻去办！”说罢，大伙鱼贯而出，留下瑞澂一人守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湖广总督府衙门。而瑞澂却始终踏实不下来，他觉得大势恐怕不会存在多久了……
接着，整个湖北就翻了天了！满街都是清军和各个衙门的捕快在抓人！名单上的革命党只要是被不幸逮捕了的，无一例外不是斩首就是受无尽的刑罚！恰在这个风声最紧的时候，南湖出事儿了！
原来湖北新军第八镇第八标的炮队即将面对老兵退伍的这么一个情况。因此，老战友分别，士兵们自然是要摆下践行宴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说话的声音就比较大了。而且这些老兵脾气暴躁，有些人可就开始抱怨起自己的老长官了……
在湖北新军内部，除了文学社和共进会之外，还有一个军方秘密自行成立的反清革命团体——忠汉团。第八标大部分的士兵不是文学社和共进会的人就是忠汉团的团员。所以，这场“饯别宴”更像是一场起义的先声。因为早前文学社和共进会约定在十月六日发动起义！但因为那场俄国租界的爆炸事件导致军中也紧张起来——清军那些效忠朝廷的军官们下令两人以上禁止聚众交谈，而且军官开始频繁对调。这样一来军中的气氛可就紧张得多了！
所以，原定的起义计划被推迟。因为原先孙武和蒋翊武的意思是以南湖炮队的炮声为信号，发动分驻各地的革命党进行战斗！可是现在，这场饯别宴会因为老兵的牢骚变成了一个意外事件。
这些脾气火爆的老兵这么做，非但没能安全离营，反而引来了镇压的马队！有人高声叫骂：“娘的！把平常训练的那些炮给推出来，咱们跟他们干他一场！”于是大家立刻杀奔楚望台军械库，决定和清军一较高下！
昨天，根据可靠情报革命党的三位好同志刘复基、彭楚藩以及杨洪胜被瑞澂斩首示众并拍照，悲不自胜！第八标工程营的熊炳坤干脆借助就餐时间与几位同志商定于十月十日晚起点起事！
现在，由于这一突发事件，军中已经乱了！大家打开军械库，发现炮倒是有，可是炮弹全部都是训练用的。至于实弹呢？对不起，没有。熊炳坤高升叫嚷：“弟兄们，杀！”于是楚望台方面的这些人开始赤手空拳与前来镇压的清军战斗！
与此同时，金兆龙、程定国杀死了前来巡营的二排排长陶启胜，宣布起义开始向楚望台杀去！清军的第八镇统制张彪听闻革命党起兵，赶忙增兵楚望台——那是个要地，绝对不能丢失！
熊炳坤在战火中召集工程营的革命同志，一连传下十道将令，宣布革命起义的部队为“湖北革命军”。他说：“现在分驻各地的同志们都已经起义了！清王朝的丧钟已经敲响，四川的革命已经成功，陕西、山西、安徽等地也已经开始或者自动独立或者开展广泛的斗争！现在，我们也要把革命的火焰烧遍武汉三镇！弟兄们，我们的最大的攻击目标是湖广总督府，不要害怕，勇敢地拿起你手中的枪炮冲杀吧！”
这些义军的将士们一面抵挡清军的反攻，一面说道：“明白！请放心，工程营不会有一个人逃出战场！杀！”于是他们开始起兵向楚望台增援……
那么这场关乎清廷生死存亡的战役会向何处发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