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惹》：善良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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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喜欢的为数不多的电视剧里，《小娘惹》算是一部。
我的电脑里存着几十部影视剧，都是这些年我看过不舍得删的好片子，其中就有《小娘惹》。虽然看过很多遍，但是每隔一年半载还是会翻出来重新温习一番。
《小娘惹》是一部新加坡电视剧，有着浓浓的异域风情，我看的是欧萱那版的，据说是新加坡电视台台庆作品。后来大陆又翻拍了一遍，我没完整看过，只是看了看演主角的演员就没了兴致，感觉怪怪的。
翻拍经典影视剧常要冒着失败的风险，毕竟珠玉在前，超越经典不那么容易。诸如83版射雕、87版红楼、87版西游这样的经典，已经成为经典中的经典，后人很难超越。
《小娘惹》单看名字会让人以为这是一部“很小”的电视剧，与一般情爱片无异。其实这是一部承载着峇峇文化的电视剧，有着厚重的文化底蕴。
所谓峇峇文化，是指十五世纪初期定居在马六甲、印度尼西亚、新加坡一带的明朝人和东南亚土著结婚后所生的后代，大部分的原籍是福建或广东潮汕地区。男性称为峇峇，女性称为 娘惹”。
这部剧以峇峇家族生活为背景，展现他们在东西方文化冲击下的思想嬗变，在我看来新加坡版的《小娘惹》更能还原作品的原汁原味。
电视剧采取小切口叙事方式，以长期生活在马六甲的一户黄姓峇峇家庭几代人的恩怨爱恨为主线，贡献出一场融合美食与爱情的视觉盛宴。
电视剧最经典的一幕是身着娘惹装的菊香，手端一只彩色的陶罐，里面盛着峇峇家庭招待贵客的龙眼茶，迈着翩跹的步子向我们走来。
故事从聋哑女菊香说起，菊香是峇峇家庭黄家二太太所生，因为二太太为人懦弱，逆来顺受，菊香又聋又哑，所以这对母女在家里几乎沦为佣人一样的人，被大房及其儿女呼来喝去。
菊香虽然身份低微还又聋又哑，但是却聪明过人、美丽出众，从小在二太太教导下，学了一手出色的珠绣，做得一手出色的娘惹菜、娘惹糕。
电视剧以黄家的一场长桌宴拉开帷幕，剧中多次出现长桌宴情节，像一线串珠般勾连起整部电视剧。
长桌宴是峇峇家庭招待贵客的宴会，宴席上摆放的都是峇峇家庭的代表菜肴。
黄家这次长桌宴请的是当地有名望的陈家，黄家想借着这场宴席和陈家联姻，将黄家小姐黄美玉嫁给陈家二少爷陈升。
这场长桌宴不仅汇聚了各式各样的峇峇美食，也间接改变了菊香的命运。
陈家二少爷没看上黄家小姐，反倒看上了庶出的菊香。同时看上菊香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贪恋美色的奸商查理张，一个为人正直的日本摄影师山本洋介。
当黄家人准备将菊香作为礼物送给查理张做妾时，菊香奋起反抗，逃出黄家，期间经历重重磨难，冲破各种阻挠，最终和真心相爱的洋介结为夫妻。
没多久，这对苦命鸳鸯的幸福生活就被太平洋战争打破了，洋介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妻子，放下喜爱的摄影，被迫服兵役去打仗，后来在战争中战死。
聋哑女人菊香拖着女儿月娘，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苟延残喘，虽然得到陈升的帮助有机会离开新加坡去往英国，却在途中被同在一船的黄家母女推下海，当时黄家与陈家已经联姻。
菊香带着一腔不屈和不甘死去，侥幸活下来的月娘辗转很久后找到了黄家老宅，和留在这里的外婆二太太以及女佣阿桃生活在一起。
时光荏苒，菊香的时代结束了，月娘的时代开启了。
和外婆那一代人的忍气吞声不同，月娘不仅继承了母亲菊香的美丽和倔强，学得一手出色的珠绣和娘惹菜，还有着母亲没有的健康活泼与聪敏好学。
不久，黄家人从英国回来，把下一代儿女也带了回来，虽然下一代喝了洋墨水，却没有改变骨子里的懦弱和阴险，只有二小姐玉珠如天使般纯真善良。
在和二小姐玉珠学习新知识的过程中，月娘的视野逐渐开阔，渐渐不再满足于做一个峇峇家庭的娘惹。
月娘的爱情来临了，新一代陈家少爷陈锡对出身不好的月娘情有独钟，反而对家人撮合的黄家小姐置之不理。
面对陈家小少爷陈锡的真爱，面对别人梦寐以求的美好姻缘，月娘最后却选择了离开，远离成为陈家少奶奶的未来，远离鸡争鹅斗的峇峇大家庭，隐姓埋名去开创自己的事业。
第一遍看电视剧时，我非常不理解月娘的选择：她明明也爱着陈锡，两人经历了生死考验都没有分开，为什么却在真相大白的一刻选择离开，留下爱着她的陈锡遗憾落寞？太让人意难平。
更不能理解的是：明明黄家人那么歹毒，几代人欺压月娘，多次陷害月娘，拆散她与陈锡，罪不可恕。为什么月娘却在黄家家破人亡、自己可以报仇的时候选择了宽恕？难道那么多年所受的委屈都白白受了吗？
因为无法理解，虽然很喜欢这部电视剧的制作精良，却认为它格调不高，思想落伍。一味地教人忍耐宽恕，这不是对恶的纵容吗？
后来许多年，随着一遍遍反复重看，咀嚼其中的味道，结合自己多年来的经历遭际，慢慢理解了月娘的选择。
月娘固然拥有一个娘惹该有的所有技艺，无论是珠绣还是娘惹菜，在同辈娘惹中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但她的内心早已不是一个传统的娘惹，不愿接受娘惹的命运：整日囚在牢笼一样的家里，满足于做丈夫的贤内助，靠美貌和美食取悦丈夫。
如果靠着出色的娘惹手艺嫁入陈家，无异于从一个牢笼走进又一个牢笼，同样要面对旧式女人之间的战争。
那样的生活月娘已经过够了，她不要成为谁的娘惹，哪怕他是她爱的陈锡。
她是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只想做自己的主人，做一个有尊严有自我的女人。为此，她放弃了和陈锡的爱情，连带着放弃了与旧家庭的一切。
没有几个女人在面对爱情和自由的两难选择时，能像月娘凭着理性做出这样的选择。
选择，无所谓对错，听从内心的安排就是对，违背自己的心必然是错误，月娘遵从了内心的选择，选择了通往自由自我的道路。
如果说没有遗憾，月娘对陈锡的爱就是假的。正因为她也一样动了真心，所以做出选择时才一样痛苦。
尽管痛苦，尽管遗憾，月娘却让自己走出了一片开阔清明的天地，拥有了把握命运的机会，成就了不依附任何人的独立人格。
一个内心开阔的人，不会被爱恨纠葛所困，和黄家三代人的恩恩怨怨曾经是月娘心里的死结。随着她一天天强大起来，再来看那些仇恨过的人和事，瞬间变得渺小起来。
天地如此宽阔，人生拥有无限可能，有那么多美好的事值得去做，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这些琐屑的烦恼中？
最终，月娘选择了宽恕。宽恕作恶多端的黄家人，他们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同时也宽恕自己，让自己从仇恨中解脱出来，放下思想包袱，人生之路才会更宽阔。
这部电视剧从第一遍看到现在，中间已经隔了十几年之久，如果不是隔了这么久，经历人生的风霜雨雪，看到过一些人的黑白两面，或许我依然看不懂月娘的选择。
当人处于弱势时，善良等同于懦弱。像二小姐玉珠，善良如一颗洁白的明珠，最后却被险恶的家人抛弃，沦为丈夫的玩物。
人，只有强大了，才配谈善良，善良才有锋芒。像月娘，不仅依靠自己的强大摆脱了传统娘惹的命运，找到自己的幸福快乐，还宽恕伤害过自己的人，并照顾玉珠母女两个，成为她们坚实的依靠。
换一个人，处在月娘的位置，恐怕很难摆脱被人奴役的命运阴影，更别说强大后做出清醒选择并放下心结宽恕仇人。
别的不说，春秋时期伍子胥可谓一个有智慧有谋略的人，可是为了报父兄之仇，不顾别人劝告，非要灭了楚国，甚至楚王去世，也要挖出尸体鞭尸三百，方能解心头仇恨。
一个带着仇恨生活的人，何谈快乐幸福？即便大仇得报，多半生的时光也荒废了，余生也因为仇恨的消失失去了人生目标。
比仇恨更重要的是好好活着，为自己好好生活。月娘放过仇人黄家，也是放过自己，这是一个真正有智慧的大女人。
当然《小娘惹》吸引我的不只是精彩曲折的剧情，还有浓厚的峇峇文化，这是这部电视剧厚重的原因所在。
每隔几集就出现一次长桌宴，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娘惹菜和色彩鲜艳娘惹糕：黑果焖鸡、豆酱焖猪肉、斑斓椰丝卷……不仅如此还现场呈现做菜过程，用文中人物之口点出做菜要点，尽数展现峇峇美食文化。
与美食同步出现的，还有鲜艳妩媚的娘惹装，精美非常的珠绣鞋，别开生面的峇峇婚嫁习俗……
《小娘惹》为我们掀开了峇峇文化神秘的一角，让人享受到一场丰盛的视听盛宴。
2022-1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