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童话之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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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赵凯今年十四岁，读初二，学习优异。父亲赵辉为了赚钱养家，供儿子上学，经常外出打工，短则两三个月，长则一年，而且经常做些重体力工作，如下井挖煤，上山伐木之类的，无非是想多赚几百块罢了。母亲肖月娥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儿子。因为家里田地少，加之春播秋收时节赵辉总是请假回来，肖月娥很少下地干活，皮肤保养不错，犹有风韵，在一帮皮肤粗糙的乡村妇女中算是鹤立鸡群，有些扎眼了。

邻村有一神棍，原名王二超，现在人称王半仙。据说，王半仙颇有些真本事，驱鬼辟邪，无一失手，方圆百里颇有些声名。只是，见过的人除了夸赞他的专业技能之外，往往还要补充两句。一是王半仙不苟言笑，相貌阴沉，令人不敢接近；二是此人年近四十，尚未婚娶。

赵凯对王半仙则感受不同。一年前，赵辉外出打工回来便身染重病，卧床不起，而且经常疯言疯语，甚至高声叫骂，癫狂之状十分骇人。肖月娥召集亲朋，送赵辉至县医院医治一月无果。无奈，又将其抬回家里。后请教许多大夫，皆看不出名堂。忽有一天，王半仙来到，神色严峻，对众人说，我不请自来，皆因感受到赵辉遭邪灵入侵，命不久矣。肖月娥只好病急乱投医，央求半仙出手相救。果然，王半仙施法之后三日，赵辉神色恢复如常，再将养一月，便完全康复如初。众人敬佩称赞不已。肖月娥更是感恩戴德，而赵凯年幼的心里自然也将王半仙视为恩人。

此事过后不久，赵辉再次赴外打工。而王半仙则每隔月余会来探望，言称家里风水易招阴邪之物，为保其久安，需多多关照查探。王半仙来的次数多了，赵凯也就觉得他并非如常人所言般难以接近。况且，王半仙来的时候还顺带些零食或者文具送给赵凯，无疑拉近了俩人的关系。

【二】

王半仙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肖月娥。他早就听闻肖月娥的美貌，后来在几次公众场合遇到，果然名不虚传。他是城府很深的人，绝不会鲁莽行事。他一直在等机会，直到赵辉发病。听了别人的描述，王半仙断定赵辉是被恶鬼上身，自己有十足把握制服，才主动登门驱鬼。

眼下，既已登堂，便该琢磨入室。王半仙认为最大的障碍恰恰是肖月娥本人，犹豫再三决定做一试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其实，当王半仙提出每过一月要来检查一次的时候，肖月娥便有所察觉。待到他来过几次之后，肖月娥从王半仙躲闪的眼神之中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关键在于肖月娥是如何想的。

肖月娥年轻的时候凭借美貌，吸引着周围十里八村的年轻人，其中不乏流氓混混之流。她本人并不是个安分守己之人，在众多仰慕者中周旋，也做了些轻浮浪荡之事。只是后来，家里安排她与赵辉相亲，她觉得对方人可靠，值得托付，也就嫁了。婚后，赵辉待她甚好，又添了赵凯这样聪明懂事的儿子，她也十分知足。

然而，因为赵辉经常外出不在家，肖月娥的心底是有怨言的。一个女人正值当年，而平日又不像其他村妇一样埋首于田间地头，空虚寂寞之心始终潜滋暗长。而这王半仙的到来，恰似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层层的涟漪。肖月娥的心已经动摇了。

【三】

王半仙决定一试。那天，他来到赵辉家，依旧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和屋子里查探一番。肖月娥看着他装模作样，心道，看你演到什么时候？突然，她的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手掌不大，青灰色，长长的脏脏的指甲，伴着一句，我的手好看吗？

当天，几乎村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肖月娥的尖叫，那声音似乎能穿透云霄。据说，当时远在镇上，正在上课的赵凯似乎都有所感应。

当村子里的人赶到赵辉家的时候，他们看见王半仙正安慰着摊在地上的肖月娥，不远处有一摊黑血。实际上，如果有村民足够快的话，便能看见肖月娥一下子扎进了半仙的怀里，以及王半仙嘴角浮起的难得的笑容。

傍晚赵凯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忐忑不安，看见王半仙才觉得心安。母亲肖月娥惊魂初定，正在做一桌好菜，打算感谢王半仙。饭桌上，王半仙对刚发生的一切轻描淡写，母子俩反而愈加敬佩，肖月娥看向他的目光里还填杂着一些柔情。赵凯吃完饭便回屋写作业去了。肖月娥收拾碗筷，伸到王半仙面前的手被捉住了，挣扎了两下，就任凭他握着，直到离开。

【四】

既然那层窗户纸已被捅破，双方形成默契，后面自然也算是水到渠成。王半仙与肖月娥很快便勾搭成奸，同床共枕。当然，肖月娥最为担心的是被儿子赵凯察觉，但是王半仙说不足虑。果然，夜里赵凯睡得像死过去一样，肖月娥走到床边呼喊他都不醒，可是第二天又神志清醒，与往常一样，这弄得她一头雾水。央求多日之后，王半仙才答应为她揭晓谜底。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瓶子，打开瓶塞，从中滴出一滴液体，说这是牛的眼泪，然后将其抹在肖月娥的眼睛上，说道，现在你可以去看你儿子了，但是看见什么也不要喊叫，知道吗？肖月娥点点头。

肖月娥看见的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啊，她这辈子也忘不了那骇人的一幕。赵凯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他身边，赫然站着两只狰狞可怖的小鬼，一只用双手捂着赵凯的眼睛，一只捂着他的耳朵。那青灰色的手，正是当日肖月娥背后伸出的那只。她忘了王半仙的叮嘱，张嘴要喊，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捂住。是王半仙。

待回过神来，肖月娥终于明白，自己是被王半仙算计了。然而，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呢？她自己不也动了心吗？肖月娥心里长叹一声。这时，王半仙对她再三表明心迹，不惜发毒誓诅咒。肖月娥转念又想，他有如此本领，只要能对我好，日后应该会有好日子的，反之如果我不从他，也许遭他毒手也未可知。她想通了这层，心就感到宽慰了。只是对于王半仙，她还有许多疑问。

王半仙告诉肖月娥两件事情。一是他的这一养鬼之术，是他远赴泰国习得，其中辛苦非常人可以忍受。练成后，便可培养小鬼，操纵他们做事。现在，他的养鬼术已有小成，练就两只小鬼。这两只小鬼怨气冲天，手段非凡，驱逐同类邪物，绰绰有余。是以，王半仙驱鬼之声名远播。二是他急不可耐地要与肖月娥做长久夫妻，已动了杀心，待赵辉打工回来就要下手。肖月娥听完第二件事，便呆坐在地。

【五】

王半仙给肖月娥五天时间考虑。若说赵辉对她，算是言听计从，视若珍宝。但是，他相貌平平，为人太过老实，又不懂得体贴人心。两相比较，王半仙虽然阴沉可怕，但是也算相貌堂堂，而且这么多年积攒了很多钱财，又对自己满是柔情蜜意。只是，赵辉让她心里踏实，王半仙则让人看不透。肖月娥非常纠结。

况且，就算是要和王半仙在一起，也不能杀了赵辉啊。这毕竟是杀人罪，自己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呢？还有一点，她也无法过赵凯这关。虽然对丈夫不满意，但是她很爱自己的儿子。如果不和赵辉过了，赵凯怎么办？肖月娥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了。

这边，王半仙也没指望肖月娥这么快就死心塌地选择自己。五天时间，他决定先动手解决赵辉，然后再和肖月娥谈。他早就套出赵辉打工的地点，便连夜出发。因为操纵小鬼不能相隔太远，否则效力无法发挥。整个过程，对于王半仙来说并不困难。

第五天，肖月娥接到电话，赵辉打工的工地打来的，说他意外从脚手架上摔落，当场死亡。肖月娥愣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她心里，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一条不归路，该怎样往下走已由不得她了。

赵辉下葬那天，赵凯哭得死去活来，肖月娥一样痛苦流涕，有伤心也有悔恨。请来的阴阳仙，依然是雷打不动的王半仙，负责出殡下葬一应事宜。肖月娥目光紧紧盯着他，王半仙阴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变化。只在乘人不备的时候，他狠狠地对肖月娥说，你考虑好了吗？

【六】

事已至此，肖月娥无法回头，从此便委身于王半仙。赵凯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痛苦之中，起初对于王半仙的频繁光顾不以为意，时日一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要说他对王半仙的态度，起初是感恩，后来相处也算融洽，但是在这个阶段，他渐渐察觉到王半仙想取代父亲的位置，他是十分抗拒的。

赵凯对于父亲的感情是无人能撼动的，因为从小到大，父亲为了照顾家，为了母亲和自己所付出的一切辛苦，他都记在心里。现在父亲刚离去没多久，他自然排斥任何男人想做这一家之主。

赵凯十分聪明，虽然内心不满，但是表面不露声色。他还发现母亲肖月娥的态度暧昧不明，也有蹊跷。正常来说，母亲应该很伤心难过才是，但实际上并不如此，他能感觉到，有时候母亲在自己面前的痛苦并非发自内心。难道母亲在隐瞒什么吗？

但是，总体来说，白天的一切都还正常。可是，自己不知道怎么了，晚上睡的太死，什么都不知道。赵凯埋怨自己的瞌睡。他晚上撑着不睡觉，可奇怪的是莫名其妙就睡着了。他很困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虽然王半仙能瞒住赵凯，但是村子里那么多双眼睛，他是不可能全部捂住的。没过多久，村子里便传开王半仙和肖月娥的风流事。这些自然会拐着弯地钻进赵凯的耳朵，让他坚定了查出真相的决心。

【七】

赵凯对王半仙的态度逐渐好了起来，有时候会主动留他吃完饭。自然，这样的转变，对于王半仙和肖月娥都是乐见其成的。时间久了，赵家院里会不时传出欢笑声。村里人都感叹，看来赵凯是要认王半仙做后爹了。

虽然没认后爹，但是赵凯一口一个“王叔”叫得王半仙很是受用，渐渐地放松了警惕，也许他内心里觉得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嘛。

这一天是赵凯过生日，肖月娥做了一桌好菜，王半仙也来一起庆祝。席间，赵凯劝王半仙喝了不少酒，终于把他灌醉了。趁着肖月娥进屋收拾，赵凯试探着问王半仙为啥总来自己家，果然他说是喜欢肖月娥，又问父亲赵辉怎么死的，可这回王半仙也没说出个什么。肖月娥出来，打断了赵凯的话。

当晚，王半仙留宿在赵家。赵凯晚饭时候没问出来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王半仙本来是住在另一间屋子里，他半夜醒来悄悄地摸进了肖月娥的房间。院子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所以王半仙也没费事再召唤小鬼出来。

实则不然，赵凯一直没睡，他暗暗奇怪为什么今天睡不着了呢。直到半夜，他听见了响动，听声音，逐渐明白是王半仙去了母亲房间。再仔细听，一些不堪入耳的语言传出。他内心里像有把火腾地燃烧起来，那一刻，他想冲出房间杀了王半仙。

从王半仙和肖月娥的只言片语中，赵凯还听出了父亲的死因，以及王半仙的养鬼术的信息。这些既让他愤怒，又让他恐惧。没想到，自己的杀父之敌如此厉害，这可如何是好？赵凯把怒火压着，暗暗思索如何才能报仇雪恨。

【八】

赵凯苦苦思索几天也没有头绪。他的内心矛盾极了，一方面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一方面还有强颜欢笑，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艰难。有几次，他都快要忍不住，舌头都咬破了。背地里，他大哭许多次，为父亲的冤死，为自己的痛苦。有时候，肖月娥觉得赵凯有些郁郁寡欢，他就借口是学习出了问题。还好，他的内心活动没有被发现。

最近，班里转来一名新同学，叫袁应龙。他总是吹嘘自己家是占卜世家，祖先是袁天罡，有无上法力。同学们觉得他在吹牛，没人愿意理他。赵凯则非常愿意和他在一起玩，还经常问他占卜啊鬼神啊之类的问题。袁应龙自己不懂，就回去问家里人。赵凯对此也不知真假，可能急于报仇，已经让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终于，赵凯得到了如何破解养鬼术的办法。据袁应龙的家人说，在夜里十二点，去至亲之人的坟前，用自己的鲜血献祭，那位至亲就会化作猛鬼现身，来助你一臂之力。并且，这位至亲越是冤死，猛鬼力量越大。

赵凯决定必须试试。只是有个问题，晚饭后他要在自己房间里被催眠，分身乏术。他只好求助于袁应龙，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因为赵凯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愿意两肋插刀。

这一夜，袁应龙代替自己睡下了。赵凯则一直待在村外，他害怕自己泄露一点行踪。快到十二点时，他站在父亲的坟前，毫不犹豫地用刀划向自己的手腕。鲜血汩汩流下，滴落坟前，同时流下的还有赵凯的眼泪。父亲，你出来吧，为你自己报仇，快出来吧，帮帮我，父亲。赵凯呼喊着。

午夜十二点，一团黑云涌过来，一阵狂风卷起。赵辉终于现身了。他可怕的模样丝毫没有吓到儿子，反倒是让他激动不已。赵辉说，好儿子，咱们走。

那夜，村子里的人都被狗吠吵醒了，然后就听到赵家院里传出的尖叫声，呼喊声，打斗声。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突然就安静下来。村子里的人直到此时才敢出门，到赵家一看究竟。他们看见的是，王半仙和肖月娥的两具尸体，以及门口台阶上坐着的赵凯和袁应龙，惊魂未定。

赵凯走了，一个住在镇上的远房叔叔接走了他。他走之前，站在父亲赵辉的坟前，向父亲告别。不远处，有一位母亲带着四五岁的孩子路过，孩子指着赵凯问母亲，妈妈你看，那个大哥哥一边牵着一个小怪物，好吓人啊！母亲也看向赵凯，说，别瞎说，那不就一个少年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