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炼你的持久力墨海简书伯乐推文汇总

日落黄昏时

2024-08-25  本文已影响0人  十點差三分Pixar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她只不过是一串虚无缥缈的代码,而我是一个基因改造的半成品,一生都活在巨大的骗局中。雨水混合着泪水打在我的脸上,每一滴都是你的模样,每一帧都像永远。”——叶藏手记

1

男孩抱着双膝瑟缩在角落里,眼角挂着几滴眼泪,他抬起头,望着高窗外的残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月光透过窗,无声无息地照亮了这里——一间只有五平米左右的半地下室,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这是雅尔玛孤儿岛的禁闭室。

“叶藏,该打针咯!”两个护士此刻正站在铁栏门外。

叶藏一动不动,继续蜷缩在角落里。

高马尾的护士一边调配着药液一边说:“以后不要跟别的小朋友打架了好不好,叶藏乖。”

“是他们先打我的!”叶藏站起身来,扬起下巴愤愤不平。

“你看你,弄得浑身是伤……”护士说了一半愣住了,三个小时前浑身是伤的叶藏现在却跟没事人一样,伤口基本都已愈合,脸上的擦伤现在荡然无存,双腿骨折的他居然奇迹般站了起来,她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拍了拍身旁的同事,“快给院长汇报!试验成功了!”

针头刺入叶藏的胳膊,淡蓝色的溶液缓缓推入,叶藏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

“姐姐我好害怕……”说罢,叶藏沉沉睡了过去。

院长走了进来,看着熟睡的叶藏,贪婪地摸遍了他的全身,捧着叶藏稚嫩的小脸一阵猛亲:“十年啊,我终于成功了!我的好孩子!我的乖宝贝!万一挑一的试验体啊!我亲爱的XAUAT0526叶藏!待我成王之日,整个世界都将臣服于我的脚下!”

院长扬起双手,癫狂地笑着,四肢狂乱地扭曲着,跳着诡异的踢踏舞,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笑声响彻了整个孤儿岛:“我是嘉玛帝国的平克曼,未来的王!”

没人知道平克曼这十年经历了什么,更没人知道他失败了多少次,目睹了多少人的死亡,人们只知道他逐渐从一个稳重内敛的人变成了癫狂之人。

“你听见胜利的号角了吗?你看见飞扬的旗帜了吗?你闻见弱者的眼泪了吗?”平克曼紧紧抱着护士,吻了吻她的额头,狂奔出禁闭室,他的癫笑空空地回响在所有人的耳边,除了睡着的叶藏。

三个小时前,院长捧着糖果,他的面前簇拥着十几个五六岁的小孩。

“一人两颗糖果,像往常一样,一会儿去打叶藏,下手轻一点,别弄出人命来。”院长挤了挤眼睛,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不乖的孩子不仅没有糖果吃,还要被抓去打针。”

小孩们接过糖,剥开糖纸送入口中,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孤儿岛的孩子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颗糖果,在他们眼中,这是比钻石还要珍贵的东西。这里物资匮乏,运输线被帝国死死把控着,他们从小一直生活在岛上,时常处于饥饿状态,根本无法抵抗糖果的诱惑。院长深谙人性,他坚信人性本恶,在诱惑面前没有人可以说不,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诱惑不够大,连帝国的官员政要都被他玩弄于掌中,何况这些小小的孩子?

孩子们把糖纸叠成小小的正方形藏进口袋,走出院长室直奔叶藏而去。

“你们,又要干什么?”叶藏望着来势汹汹的人群,下意识地双腿发软,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被群殴了,反正每隔一阵子他总会毫无理由地挨一次打。

“打你啊!”带头的大胖墩儿嚣张跋扈,握紧拳头在叶藏面前晃了晃,“揍你还需要理由吗?”

胖墩儿抬起脚,对着叶藏小腹猛踹,身后的小孩们紧跟着一拥而上。叶藏趴在地上,双手紧抱着头,雨点般的拳脚密密麻麻不断痛击在他身上。胖墩儿双脚腾空跳了起来,狠狠踩在了叶藏的小腿上,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虽然总是吃不饱,但他仍是这里唯一的胖子。

“啊!救命啊!”叶藏痛得喊了出来,额头上溢满了冷汗。

“别打了别打了!”一个小女孩这时冲了上来,她拨开了人群,双手护着叶藏。所有人看见她都停了手,纷纷看向那个胖墩儿。

“今天就到这吧,看在鹿竹的面子上,留他一条狗命。”胖墩儿调戏般地看向了女孩,“话说你什么时候给我当媳妇儿啊?”

“臭不要脸!”鹿竹勃然大怒。

鹿竹比叶藏大那么两岁,她是这里唯一敢忤逆胖墩儿的人,因为胖墩儿喜欢她。孩子们的喜欢很简单也很肤浅,胖墩儿在这里称王称霸,没人打得过他,作为一方之霸主他觉得只有最漂亮的女孩才能配得上他,然而鹿竹最讨厌的人就是胖墩儿,他总是欺负叶藏。

叶藏坐在地上,脸上挂了彩,他揉了揉自己的双腿:“腿,腿疼,我的腿要废掉了。”

鹿竹半蹲着,凑过去轻轻抱着叶藏的头:“不怕不怕,我去给你叫护士来。”叶藏闻见鹿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顿时感觉没刚才那么疼了。这种香气不同于护士身上妖艳的香水,没有那么浓郁,倒像是清新的桂花香。

叶藏早已习惯了欺凌,每次鹿竹都会冲过来保护他,只是这次似乎伤得更严重一些,每天晚上护士都会拉着他给他注射各式各样的药液,有时是黄色的有时是蓝色的,还有很多他叫不出来的颜色。院长说只有打了这些针才能长得又高又壮,以后就不会受人欺负了,叶藏信以为然。鹿竹每晚也被要求打针,因为院长骗她说只有这样才能变得比所有人都漂亮。院长对着不同的孩子说着不同的谎言,可他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显得那么慈祥那么真诚,似乎这些孩子都是他亲生的一样,没有孩子会怀疑院长,就像没人会相信父亲会害自己一样。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院长在做基因试验,在他的眼中孩子们都只是试验品。

每个月孤儿院里都会加入新的孩子,可是不久之后大部分人都会被接走,留下来的所剩无几,院长说是有好心人收养了他们,只有听话表现乖的孩子才会被好心人看中,可以离开这里去看外面的世界,这又是院长的另一番谎言。

虚伪的面孔上永远挂着假意的笑,院长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真诚。

鹿竹在海边沙滩上玩耍的时候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问叶藏:“叶藏,你说海的那边是什么呀?”

起初叶藏会装模做样地说外面有城市,有高楼大厦,那里连晚上都是霓虹跳动的不夜之地,有沙漠有冰川溪流河谷,有樱花飘落,有连绵不绝的山脉……叶藏没有出去过,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这些都是他从书上看到的。叶藏说的时候鹿竹总是用手托着腮安静地听着,海风吹起她的刘海儿,耳边的碎发飘逸如故,星空倒映在她的眼中,像是藏着整个银河,闪烁不休。

“那我们约好了以后一起要去海的那边看看,好不好?一定要我们一起!”鹿竹拨了拨头发,伸出了小拇指。

叶藏很配合地同她小指相勾,手腕反转,两人的大拇指相抵,像是盖了一个印章:“拉钩。”

鹿竹问的次数多了叶藏有些不耐烦了:“问问问,天天问,烦不烦啊,都答应你了会陪你一起出去看的,你还想怎样?”每每这时,鹿竹总是委屈地低下头沉默不语,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可我们只有彼此了,鹿竹心想。

鹿竹和叶藏一样,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岛上的女孩们嫉妒她长得好看,很少和她一起玩,甚至排挤她。对她示好的男孩子倒是很多,可她唯一不反感的只有叶藏,在她看来,叶藏是她的同类,游离在人群之外,被所有人讨厌着,像只孤独的郊狼。

两个孤单的灵魂,相互依偎着取暖。

对叶藏而言,讨好同龄男生毫不费力,叶藏可以轻易地观察到每个人细微的情绪变化。可他懒得那么做,这样毫无意义,和那些人在一起简直是浪费时间,他喜欢一个人独自享受安宁的片刻,喜欢躺在草地上沐浴阳光,坐在沙滩上直视海平线,靠在树上观察光线透过树叶的罅隙……这一切都比和人打交道有意思。

2

平克曼出生于一个富商的家庭,家族是帝国最大也是唯一的糖商,几乎垄断了全部制糖产业链。本来可以他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可偏偏造化弄人。转折出现在他高中的时候,生物老师在课堂上讲了一些课本上从未提及过的知识,令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所有生物公用一套密码子。”

他至今还记得生物老师在讲台上慷慨激昂:“你们不要以为人类很高贵,你和牛马,和植物的密码子是一样的,所有生物公用一套密码子!万物生而平等。”

在座的学生哄堂大笑,可平克曼听到这里怔住了,这番话超出了他的认知,从小的帝国课程教育他说人类的基因是有优劣之分的,有的人聪明颜值高,这就是优等基因;然而有的人生而愚钝患有遗传病,这自然是劣等基因。这套说辞来源于嘉玛家族——千百年来这片土地的独裁者,碍于嘉玛家族的强权和高压,没人敢提出反对意见,否者会被扣上反对君王的帽子,是要坐牢的。这里甚至不允许议论皇族,但凡敢说一句皇族的不是,那都是要掉脑袋的。

作为这套流氓说辞的提出者,嘉玛皇室自称自己的基因血脉是最优等的,是凌驾于众生的存在,嘉玛皇室还强调之所以他们能成为统治者,全是由于这套优秀的基因。一代又一代百姓笼罩在这套离谱的说辞之下,也慢慢习惯了,毕竟从小到大一直被洗脑着,庆幸的是他们一直生活在城区,成为这套体系下的上等人。愚民弱民是嘉玛皇室惯用的手段,百姓只是他们维护自身特权的工具而已。

为了贯彻嘉玛皇族的思想,他们将帝国分为两部分,城区和郊野。城区像是恒星,这里居住着嘉玛家族眼里的优等基因者,或者说他们才被皇族视作人;郊野好比是卫星,环绕在城区周围,其实就是贫民窟。城区差不多占帝国面积的一半,沿着海边建了一座半圆形的城墙。建国初皇族将所有监狱的重刑犯,残疾患病之人统统驱赶至郊野,并下令下等人不得进入城区,他们是人类的污点,身上携带着劣等基因。所有的基础设施比如医院学校电力系统排水系统等,只在城区建设和维护,一时之间郊野成为了无人管辖之地,只要他们不进入城区,便可以肆意妄为不受嘉玛法律的制约。生存是郊野的唯一法则,这里不乏穷凶极恶之人,他们到处烧杀抢掠,却逍遥自在。

城里城外,恍若两个世界。

皇族对外宣称劣等基因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出于仁慈才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王永远都是慈爱而伟大的。其实他们心里想的是,有了郊野这些底层人的存在,城区中的穷苦者心里会好受一些,因为有人比他们更惨,这样不容易造反,有利于统治的稳定,他们感谢嘉玛家族的恩情。人们总是这样,城区底层人一旦走出了城,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人们渴求着这种虚无缥缈的优越感,只要有人比自己惨,自己就是幸福的,快乐与否不是来源于自身的感受,而是比惨比烂。

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奇怪。

后来那个生物老师因为发表不当言论,被学生检举揭发,给他扣上了歪理邪说的帽子,于皇家广场被当众施行绞刑。行刑前老师仍昂着头,骄傲地做着顽强的反抗,用最后的力气呐喊:“人人生而平等,特权不应存在!”他在乎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真理,是世间不再有阶级划分,不再有人上人。人群中一个瘦弱的男孩狠狠握紧了拳头,目光里的不甘在拼命跳动着,这个男孩名叫奥斯本,三十年后人工智能领域的王者。

平克曼曾问过父亲,地球上的生物是否是高等智慧设计出来的,父亲一听皱了皱眉,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嘘,不敢乱说,最高等的智慧只属于嘉玛家族,咱们家也是因为体内的优等基因才得以富甲一方的。”平克曼乖乖闭上了嘴,生物老师的下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不敢乱说一句话。他是这套谬论的得利者,是特权的拥有者,可他心里似乎有一团小火苗在疯狂跳跃着,谁又能想到这小小的火苗竟在若干年后成为了燎原之火,映红了整个帝国的天空。

高中毕业后平克曼顺利进入皇家理工学院学习生物,可他总觉得什么东西不对劲,很多内容老师不教,又有许多知识自相矛盾。当他问老师关于遗传方面的问题时,老师总是避而不答,满嘴说着什么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像是隐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几年后的一天,平克曼跟随父亲去郊野收甘蔗时无意闯入了当地的集市,集市上的摊主摇着手绢吆喝着,吸引着五湖四海的买主。

平克曼在一处书摊前停了下来,好奇地翻阅着。老板穿着草鞋跷着二郎腿,嘴里叼了一根狗尾草,身上散发着带着血腥味的恶臭,平克曼下意识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客人是从城区来的吧,不愧是城里人,眼光真好,我这儿的这些书可都是稀有的珍品,您去别处可买不着。”老板一张嘴,满嘴的金牙露了出来,像是在炫耀,试图证明自己虽然是郊野人,但是并不比他们穷酸。城里城外用着不同的货币体系,城外很多时候甚至还是以物换物,但黄金是通用的一般等价物。

平克曼没有搭理他,低着头继续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本《基因论》吸引了他的注意。书里全是他未曾见过的知识,什么DNA染色体全是陌生的名词,平克曼继续翻动书页,三个耀眼的字似乎要从书中跳出来一般,映入他的眼帘:密码子。

他心头微微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似的想起了十年前绞刑架上的生物老师,原来老师没有骗他们!老师所说的也不是什么歪理邪说,一切居然都是真的!

“我要这些。”平克曼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点,他扔给了老板一枚金币,又随手拿了几本书,用布包裹好藏入怀中。

“给太多了,要不您再挑几本?”老板挠了挠头,举止有些扭捏,目光之中却尽是贪婪。

“不用了。”

平克曼转身去找父亲,却发现早已见不到父亲的人影,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和大部队走散了。城区的人在郊野出行,最忌讳单人行动,平克曼每次和父亲到郊野都有随行宪兵时刻保护着。郊野的歹徒最喜欢落单的城区人,他们有时是为了劫财,有时仅仅为了泄愤,对这个不公的世界发泄不满。平克曼一时之间慌了神,手伸向后腰,攥紧了藏在腰间的锋利匕首。

还未走出集市,四个手握砍刀的陌生人围了上来,脸上带着挑衅的笑,他们的右臂纹着统一的纹身——一条活灵活现的青蛇,扭曲着吐着信子,是臭名昭著的青蛇帮!平克曼正握匕首横在胸前,死死盯着这些来意不善之人。

平克曼受过正规的格斗训练,甚至还学会了如何使用枪械。整个帝国全面禁枪,除了正规军队警察和宪兵,其他人一律不得私藏枪支,可托他父亲的关系,平克曼偷偷学过。论打架平克曼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要以一敌四,打架最怕不要命的狠人,平克曼有家业要继承,这些人来自深渊地狱本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甚至性命在郊野也是极为轻贱的存在。不过平克曼逃走的希望还是挺大的,他是以长跑特长生的身份加分进入皇家理工学院的。

平克曼手持匕首直视着敌人,脚步向后缓慢挪动,试图拉开合适的逃跑距离。

撤退,转身,正当平克曼准备撒腿狂奔之际,身后七八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平克曼被他们死死包围着,没有一丝空隙可以让他逃走。

人群越逼越近,刀锋上寒光闪现。平克曼双手发抖:“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把你命拿走,你的钱不也是我们的了么?你们这些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怎么能理解我们这些阴暗中蝼蚁?可我们有选择吗?我也出生在城区,可因为患有躁狂症被驱逐至此,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男人越说越激动,挥起长刀直劈向平克曼。

平克曼闭上双眼,横起匕首格挡,似乎接受了死亡的现实。

哐当一声金属的撞击声,却是那么的轻,区区匕首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呼啸而来的刀锋?难道这就是死亡么?没有疼痛,没有意识,大脑一片空白……

平克曼睁开眼,看见一只悬空的机械手臂紧紧握着头顶的那把刀,机械手臂顺时针旋转,硬生生地掰断了刀身!

平克曼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机器人,浑身散发着金属光泽,手臂回收,机器人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青蛇帮的成员怒了,除了宪兵,郊野之地还没人敢和他们对着干,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所有人一拥而上,刀光凌乱,宛若群魔乱舞。

机器人不慌不忙,观测目标,计算移动轨迹,分析力矩,解析对手战斗习惯,进攻!须臾之间,机器人抬起右脚横扫,一脚踢碎了一个人的肋骨,转而膝击另一个人的下巴,借力弹起,自上而下的劈腿。青蛇帮还没反应过来,三个成员已经应声倒下。

“嗨老铁,我是奥斯卡1号,战斗型ai机器人。”机器人冲平克曼打了个招呼,“看我帅吧?他们算个屁啊!打得他们回家找妈妈!”

平克曼被雷到了,这机器人怎么废话这么多这么不着调啊?

奥斯卡悬浮在空中,手脚解体,像炮弹一般高速迸发,正中四个帮派成员的脑门,而后四肢回收,他灵巧地闪过密集的刀光,像是在炫技:“打不着我,打不着我,略略略,吃饭了吗?就这点劲?能不能再快一点?一群废物!”

青蛇帮哪里见过这样的挑衅,他们恨不得把奥斯本削成一摊铁泥,可越是慌乱越是毫无章法。

奥斯卡一记下勾拳,空中腾飞起一个人影,奥斯本伸手抓住那个人的脚,做起了360度高速旋转。平克曼忽然感觉脸上湿湿的,难道是下雨了?他伸手沾了一点,凑近鼻子闻了闻,靠北不对劲,奥斯卡手里的那个人吓尿了。

奥斯卡松手,人影暴射而出,砸向了远方的屋顶。

“就这?”奥斯卡继续挑衅,“大名鼎鼎的青蛇帮就这点水平?改名青虫帮吧!”

仅剩的几个青蛇帮成员扔下刀一瘸一拐地逃走了,头也不回。

“回家找妈妈哭去吧!”奥斯卡冲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大喊。

“哦,我忘了,他们没有妈妈。”一个人拍了拍平克曼的肩膀,金发卷毛乱糟糟地待他在头顶,像是鸟窝,“安全了,别怕老铁,这是我最新研发的战斗ai机器人,牛逼吧?”

这个人的声音和奥斯卡一样,作为奥斯卡的创造者,他将自己的声音和语言习惯输入到了机器人身上。

“谢谢你。”平克曼惊魂未定,依旧是面色惨白,“哦对了,我叫平克曼,皇家理工生物系。”

“我叫奥斯本!没考上大学,啊哈哈哈哈!”奥斯本笑,“我打算下一步给机器人穿上类人的皮肤,可是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你有没有懂这方面的朋友?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我回头到学校里帮你问问。”

三年后,平克曼和奥斯本联合创立了维克多生物科技园区,维克多意为胜利者,平克曼专攻基因工程,奥斯本负责ai人工智能。遇见奥斯本之后,平克曼像是开启了生命的另外一扇大门,仿佛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推翻嘉玛王室的统治,打造一个公平自由的国度。

奥斯本试图通过对ai的研究,成功模拟出虚拟人,他们从外观上看和普通人无异,可以模拟出人类的情感,通过平克曼家族的渠道,将这些ai机器人塞进皇族政府机关工作,从内部逐步瓦解嘉玛皇室。同时制造出一大批ai军队,准备和嘉玛皇室决一死战,在自己的国土上,嘉玛帝国是不敢动用核武器的。而平克曼,他将通过基因嫁接技术,试图制造出一大批“超级人类”,这些基因多取自与动物,例如可以让一个人同时拥有鹰的视力,猫的敏捷,狮子的凶狠,猎豹的奔跑速度,蝾螈的自愈能力……那座名叫雅尔玛的孤儿岛,是他们培育观测试验体的地方。

叶藏编号XAUAT0526,是平克曼第一个最成功的试验体,往往嫁接其他物种DNA会导致人类患上各种各样的疾病,甚至在试验中直接死亡。叶藏虽被称为最成功的试验体,却因为接受了平克曼的脑桥中断手术,患上了躁郁症,也就是双相情感障碍,六大精神类疾病之一。每个成功的试验体身上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副作用,叶藏的副作用算是最轻最好隐藏的了,和叶藏同一时期的对照组有五个人,叶藏是唯一一个成功存活下来的,其中一个活了一年多,因为受不了精神分裂的折磨,自刎了。在叶藏之前,平克曼的蝾螈试验一共尝试了32次,无一幸存。

3

今天是叶藏十岁的生日,这是他在孤儿岛的最后一晚,孤儿岛的孩子年满十周岁会被送去外面上学。这一天叶藏等了两年,两年前鹿竹离开了孤儿岛,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否和叶藏描述的一样,鹿竹喜欢外面吗?她是否过得还好?叶藏很想知道答案。

“两年后你来樱花树下找我啊!我在那里拿着两个棉花糖等你。”这是鹿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鹿竹天真的以为樱花树是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长了一棵樱花树,她不知道的是城区一共有六百多棵樱花树,叶藏找她如同大海捞针。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院长和副院长拍着节拍唱着歌,身后的孩子们跟着一起唱。

叶藏面前放了一块水果蛋糕,上面插了十根蜡烛,跳动的火苗照亮了叶藏越发成熟的脸,影影绰绰。这是叶藏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第一次收到生日蛋糕。他闭上眼,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许了一个愿:出去以后一定要找到鹿竹。记忆中鹿竹的模样是那样的清晰,叶藏记得她哭的样子笑的样子,发脾气乱闹的样子,还有摸着他的头安慰他的样子,一晃已是两年光景。

叶藏一夜无眠,他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和玩具,收拾完以后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月光穿过树叶透过窗洒在了卧室的地上,有一种朦胧的无法言说的美感。

鹿竹,你现在在哪?我好想你。

第二天带叶藏离开的是副院长奥斯本,两人坐着小船行驶在平静的海面上。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吗?”奥斯本划着船桨,“难道不激动吗?这可是你第一次坐船,第一次去岛外的世界!你的人生即将揭开新的篇章!”

叶藏也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他有很多疑问,可是不敢问。

奥斯本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在想什么呢?我不信你只是盯着海面发呆。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说吧,我会如实回答的。你已经长大了,孩子,有些东西也该知道了。”

“我有父母吗?”叶藏想了一会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嗯……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那俩杂碎千万别让我看见!如果让我逮住了我先给他俩个大比斗!”奥斯本说着恶狠狠地挥舞起了巴掌,在空中比划着,像是要马上出兵打仗,“你有先天性白血病,造血功能有障碍,他们把你遗弃了,但你运气好,被我捡回来了,送进了孤儿岛。”

“那我的病?”

“院长用基因技术治好了,他给你嫁接了蝾螈的基因,所以你身体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细胞再生速度极快。”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叶藏问。

奥斯本忽然沉默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叶藏,难道要跟他坦白自己要推翻嘉玛帝国的计划,跟他说叶藏啊你只是我们计划的一颗棋子?现在还为时过早。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我会告诉你的。”奥斯本憋了好久,吐出来了这么一句,“我给你讲讲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于是奥斯本跟他讲了嘉玛帝国的历史,讲了城区和郊野区别,讲了帝国的劣等基因说……

“我是在郊野捡到你的,后来才发现你有白血病。在嘉玛帝国,天生有基因缺陷的婴儿只有两条路:安乐死或者遗弃到郊野。这是写在嘉玛律令里的。可我觉得,安乐死比遗弃郊野更人性一些,你父母太残忍了,居然把你丢置郊野,你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啊,他们简直是禽兽不如!”

“郊野有人原本也是城区人,他们是被遗弃或者说被驱赶的,是嘉玛制造了郊野的混乱,为什么要责怪郊野之人,说他们是劣等基因?这都是嘉玛皇室的错。”叶藏说。

奥斯本眼前一亮,他从未想到这个十岁的孩子居然会从这个角度看问题。没人和他说过这些,这个孩子才十岁,思想觉悟已超过了大部分麻木不仁的成年人。

也许叶藏真的会是一颗好棋子,奥斯本想。

“孩子你说的很对,希望有生之年,我们可以看见嘉玛皇室的覆灭。”奥斯本欣慰地笑。

“第二个问题,樱花树在哪?”叶藏问。

奥斯本懵住了,叶藏难道不应该问问以后自己的生活会怎样,住哪里吃什么吗?

“城区樱花大概有几百棵,郊野更是数不胜数,你的意思是?”奥斯本眉头紧皱,疑惑不解。

叶藏蔫了下来:“两年前鹿竹说今天她会在樱花树下等我,可是我们都不知道樱花树居然会有那么多。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奥斯本大脑一片混乱,说好的叶藏的问题他会如实回答的,怎么会这样?他也想老老实实回答叶藏的问题,但是叶藏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没办法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总不能告诉他鹿竹因为试验的副作用只活到了十一岁这个残酷的现实吧。他只是说了一句不知道。

“唉,希望她万事胜意。”叶藏垂下眼帘,蜷了蜷身子,轻声叹气。海风吹在他身上,略微带着丝丝寒意,海鸥在头顶盘旋,远处嘉玛帝国的轮廓逐渐清晰。

奥斯本想说其实很多人你已经见过了最后一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不如一直让叶藏这样不明不白地活下去,他不想看见叶藏那张沮丧的似乎快要哭出来的脸,鹿竹或许是他童年时期的唯一精神支柱吧。

两人上了岸,高耸的巨大城墙映入眼帘,城门入口处站着两队全副武装的宪兵。

“请出示居住证,通行证。”宪兵的话没有一丝感情,像是冰冷的海水。

“来来来,这呢这呢。”奥斯本恭恭敬敬地去递上了。

“叶藏,奥斯本,父子关系是吧?”宪兵打开证件,随意瞥了一眼,又还给了他们,“放行!”

宪兵没发现叶藏的证件是伪造的。

他们从侧面的小门走了进去,街上人流攒动,叶藏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他两眼放光,兴奋地四处张望。热气球,糖葫芦,高楼大厦,喧闹的街道……曾经只在书上看过的东西一一呈现在他眼前,仿佛做梦一般。

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犬吠,周围的人无论在做什么,全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跪下!”奥斯本一激灵,摁住叶藏的肩膀让他下跪。

叶藏一愣:“跪什么?”

奥斯本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只白色的贵宾犬出现在了街道上,它身穿定制版的海军军装,胸前别着一枚勋章,头戴小军帽,低着头在地上使劲嗅着。

“福福,别乱吃!您吃坏了肚子我可担不起这责任。”身后拉着它的宪兵颇有些无奈。

叶藏闻言震惊,整整一条街的人,居然给一只笨狗下跪!什么世道?要么这世界疯了,要么我疯了。他想破口大骂,可嘴巴还被奥斯本紧紧捂着。

福福走了以后,叶藏刚想说什么却被奥斯本抢先了:“这只贵宾犬是嘉玛帝国的空军大元帅,嘉玛七十二世的爱宠,你没听错。平民见了皇室,必须下跪,违者斩。”

“什么狗屁规矩!一只狗当空军大元帅?”

“叶藏你记住,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必须遵守规则,就像你当初要遵守孤儿岛的规则一样,无论这规则有多么离谱,除非你可以改变规则。这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叶藏心中的梦破灭了,此前对于外面世界一切美好的幻想统统烟消云散,他不得不认命。曾经向往的外面世界应该像铺满鲜花的康庄大道,而现实是满路荆棘。

“靠北!”叶藏狠狠地说。

“帝国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规矩,晚上我慢慢讲给你听。”

街上放起了音乐,歌词说着什么感恩嘉玛感恩王室之类的话,叶藏只觉得听着恶心。

奥斯本带着叶藏走进了一家炸鸡店,两人面对着面坐着,这是叶藏第一次吃炸鸡,他恨不得连带着自己的手指也啃下去。

“叶藏,未来有什么打算呢?或者有什么目标?”奥斯本喝着可乐,眼睛瞟向窗外招揽客人的红鼻子小丑。

“以后我要好好混,混好了天天吃炸鸡!”叶藏拿起一只鸡腿,拼命塞入口中。身旁洁净的落地窗倒映着叶藏洋溢着笑容的脸,是那样幼稚,可眼神里似乎藏着狮子。

奥斯本将叶藏带回家中,他的妻子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这个女人看起来似乎不到三十岁,叶藏不知道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跟一个五十多的老头结婚。

“你的证件是伪造的,但你放心,帝国网络数据中心被我们黑掉了,你现在是合法居民,不过以后对外你我要以父子相称。”奥斯本脱掉外套,慵懒地摊在沙发上,“学校是寄宿制的,放假了你可以来我这里,给你留了一间卧室,你可以把这里当作家。”

“收养我的人呢?”

“是我。”奥斯本轻抚了抚叶藏的头。

“哦对了,你还记得在孤儿岛每晚吃的药吗?”

叶藏点了点头。

“那是控制你双相情感障碍的药,这个病你一定要隐藏好,一旦被人发现,你会被驱逐到郊野。”奥斯本从沙发下掏出一个药箱,“每晚记得吃药,药品放在了助眠药和维生素的瓶子里。”

叶藏记得自己发病时的样子,最严重的是高二的考试周,叶藏一连四天没有睡觉。他觉得周围一帮人全是弱智,而自己是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自己轻轻松松就能记住的知识点解开的数学物理题,别人却做得格外吃力,他理解不了。

“老师我要提前交卷!这垃圾题太简单了!”叶藏站起身,将草稿纸撕碎扔向空中。

“你们这群智障,不会才写了一半吧?”叶藏心想。

老师有些恼火,她望着这个头发像鸟窝一样乱糟糟,黑眼圈极其严重眼球血丝密布的男生,说:“开考一个小时以后才可以交卷,叶藏同学请你先坐下。”

“我写完了,这些题太简单了!我坐着也是无聊!”叶藏有些不忿,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遵守考试纪律!”老师怒道。

考完试桃乐丝问叶藏:“你昨晚又没有睡觉?你已经连续四天没有睡觉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叶藏说:“我不需要睡觉,我一点也不困!我是不用睡觉的超人!我昨晚通宵写了一部四万多字的中篇小说!我真是个天才!灵感源源不断在我脑海里爆炸,像烟花一样!这种感觉真的好棒啊!好爽!”

又或是在抑郁的时候,叶藏觉得生无可恋,似乎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失去了任何欲望,吃饭没有味道,做什么事情都开心不起来,四肢偶尔不受控制地抽搐,肌肉痉挛,止不住大哭或者大笑,甚至有时会出现幻听。眼泪常常不自觉地冒出来,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原因。悲伤在四周弥漫,包裹着叶藏全身的每一个部位,情绪压抑到连喘息都困难,仿佛是匕首直挺挺地插入心脏,像走在漫无边际的浓雾之中,寂静得可怕。对情绪极为敏感的叶藏而言,快乐和痛苦都是双倍的,他的快乐很简单也很幼稚,悲伤也是。

4

“喂,叶藏,明天周末,陪我去图书馆好不好?”少女站在夕阳中,一袭乌黑亮丽的长发随风飘动。

叶藏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这个女生有多么重要。

那是六年前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叶藏第一次来中学报道,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空气中氤氲着泥土混合花草的芬芳。

微风拂过,秋意初现。

一张张稚嫩的脸洋溢着笑意,他们抱着新课本背着小书包,意气风发地走在校园中,憧憬着未来六年的中学生活。

刚一进教室,热闹的氛围吸引了叶藏,可兴奋之余叶藏却有些害怕,他下意识了拽紧了书包的背带,胆怯地挑了角落里的座位坐下。

虽然是新同学,可他们有些人似乎早已相识,同学们三三两两组团聊着天,一时之间叶藏不知要做什么,找什么人,说什么话,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与大家格格不入。

罢了,我早已习惯了,叶藏心想。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上海堡垒》看了起来。

前方传来口琴的声响,是一个男孩在吹着《送别》,他身旁围着几个人,附和着轻声歌唱。很快声音吸引了全班的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看向那个男孩。

开学你吹《送别》?真是弹琴不看本——离谱!叶藏用食指堵住了耳朵,他只觉得聒噪。

可那口琴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穿透力,回荡在叶藏脑海里,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撕裂他的耳膜。

叶藏的视线开始模糊,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处于无尽的深渊之中,正在下落,茫茫的失重感令他觉得恐慌。眼前一片黑暗,他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什么,却扑了个空,继续下坠,头疼欲裂,像是有人用电钻搅动着他的脑子。忽然失重感消失了,叶藏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难以呼吸,压抑的情绪在此刻肆意迸发,泪水夺眶而出。片刻之后,叶藏又似乎处于深海之中,四周的水压挤得他五脏六腑像是要爆掉一样,身边各种面目狰狞的鱼类游过,寒意刺骨……

“靠北!够了!”叶藏站起身,表情扭曲的像是魔鬼,泪水打湿了桌上的书页,他冲上去,抢过了男孩手中的口琴,扔在地上一阵猛踩,而后用手紧紧攥住男孩的衣领:“你再给我吹一下试试看?”

一只温柔的手抓住了叶藏的手腕,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叶藏情绪恢复了平静。

“对,对不起……”叶藏松开手,低着头。

“精神病!”男孩往地上吐了口痰,扬长而去,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叶藏和看热闹的同学。

“这家伙不会真的是精神病吧?说不定下个月就被逐出城区了。”

“唉,怎么又有劣等基因出现啊。”

“好可怕的暴力倾向,我给我妈打个电话,我妈认识校长,让她给我换一个班。”

……

叶藏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见了口琴声大脑仿佛不受控制了一样,身体也不再属于自己。

“你怎么了?”女孩温柔的声音将叶藏拉回现实。

叶藏这才看清了女孩的模样,精致的鹅蛋脸泛着红润,一袭长发披肩。

“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对不起,我……”叶藏脸颊发烫,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出去散散心吧,我们一起。”女孩拉起叶藏的手腕,像是知心姐姐。

“你不喜欢听口琴是吗?我会拉小提琴,下次拉给你听好不好?”女孩脱下鞋,双脚放进溪水里,脚指匀净修长,“嘶,好凉啊。”

叶藏嗯了一声。

雨刚停不久,空气湿润,树叶缓缓落下,顺着溪水流淌。

“你怎么看着好像比我们要小一些,你多大了?”女孩的双脚一起一落,溅起阵阵水花。

“十岁。”

“十岁你就上中学?我们基本都是十二三岁。是小学跳级了吗?”

叶藏点点头,自己的身世肯定不能告诉她,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你知道吗,我之前有个弟弟,六岁的时候被诊断出有智力障碍,被强制送到了郊野,我很想他。大家都说他笨说他是傻子,可是他对我很好。别人给他的零食啊什么的他都会偷偷藏起来然后等我回家,他很乖,从来不跟我抢电视也不跟我拌嘴,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他这么做因为他智障啊,哪有你说的这么煽情,叶藏心想。

“每当我犯了错爸爸要打我,他都会护着我,尽管他只有那么小。我练琴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比他写作业还要认真,哪怕刚开始我拉琴像在锯木头。”

哪个小孩喜欢写作业啊,这不是废话吗?

“他很粘我,像是个小跟屁虫,可他总是受人欺负,附近的小孩都喜欢捉弄他,能保护他的就只有我了。于是我暗暗发誓,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他,可后来他还是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恨这个世界。”女孩眼中蒙上了一层雾,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你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很亲切吗?”

叶藏摇了摇头。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弟弟。”轻轻的一句话像是沙子落地,无声无息。

“今天谢谢你,认识你真好!”叶藏说。

“那你以后就有我了呀,我会让你习惯我的存在的。”女孩笑。

“谢谢。”

“哎呀不用。你以后有什么不敢告诉别人的事情就跟我讲好了,我喜欢听你讲话。你是不是从小就不合群,不怎么说话,喜欢一个人发呆,脑子里总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你猜啊。”

这个女孩是桃乐丝,叶藏猜了半生也猜不透的人。孤独的船找到了港湾,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好呀好呀,我最近迷上了川端康成。”叶藏无法拒绝面前的女生,一向如此。

桃乐丝总喜欢拉着叶藏一起去图书馆,一般是去自习,可叶藏觉得学校里教的那点知识过于简单了,没有复习的必要,上课听一听翻翻书他就能考得很好。桃乐丝在学习的时候叶藏就在她旁边看小说陪着她,偶尔给她讲讲题。

叶藏很喜欢这种感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哪怕不说一句话,也让他觉得有安全感。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这种没出息的快乐即将破灭。上星期大学的录取结果出来了,叶藏通过了帝国理工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桃乐丝则申请去了帝国文理大学,两个彼此陪伴了六年的人即将分道扬镳,这也是叶藏喜欢她的第六年。

叶藏其实很羡慕甚至是嫉妒她未来的大学同学,可以天天见到她,而他却不行。很多人你天天遇见,你觉得他毫不起眼,你习以为常,殊不知那是别人做梦都见不到的人。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周先生说得对。

喜欢这种东西很魔幻也很奇妙,很多时候你根本说不出喜欢一个人的具体原因。或许是因为你第一次相遇时她穿的裙子很好看,因为她吃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像小仓鼠,因为那天夕阳斜斜地投在她身上扯出了长长的影子,因为……叶藏说不出来为什么,他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这种事情奥斯本没有教过他,学校的老师也没有教过,标准答案无处可寻。

今天桃乐丝没有做题,毕竟已经拟录取了,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坐在叶藏对面写写画画,而叶藏正聚精会神看着《雪国》。

“大家马上就要分开了,去不同的大学,我想写一首诗送给棋社的所有人。”桃乐丝说,“哦对了,我还想最后聚一聚,约大家一起吃个饭。”

叶藏点点头。

奥斯本是嘉玛帝国排名前十的围棋高手,从叶藏在孤儿岛的时候奥斯本就开始教他下围棋。起初奥斯本一点一点教他数气教他吃子教他定式,后来在叶藏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和他分先下棋了。他曾给叶藏说要不试试参加比赛,应该可以拿一个很不错的名次,可叶藏没有一点兴趣,总说,好了知道了老爹,闲了我就去。

也许有人会好奇,帝国的围棋第一高手是谁?那必然是当今的掌权者嘉玛七十二世哈迪德,不是因为他水平高,而是没人敢赢他。奥斯本曾有幸和哈迪德对弈过,全程奥斯本都在心里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智商有问题,菜得像头猪,可还是不得不放水输了半目,结束对弈以后还假装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夸赞两句:“帝国第一高手并非浪得虚名啊!此番对弈我受益匪浅,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哈迪德听了高兴得像个弱智。

棋社是桃乐丝拽着叶藏一起参加的,叶藏起初并不同意,可他拗不过桃乐丝,只得答应。班里的男生听闻桃乐丝加入了棋社,纷纷表示自己从小就爱围棋,喜欢智力的博弈,也加入其中,其实很多人在此之前连围棋的规则都不懂,他们都是冲着桃乐丝去的。当时的社长懵逼了,一向冷门的棋社今年居然有十几个人参加,往年连五个人都难凑齐,这其中就有陆军大元帅的儿子乔纳森。

中学第一节语文课老师问大家的理想是什么?

乔纳森气宇轩昂地站在讲台上,脸颊像是被刀锋削过一样,神情冷峻,他挥了挥手,向大家鞠了一躬:“我的理想是成为帝国陆军大元帅,因为我爸爸、爷爷还有太爷爷都是陆军大元帅!”

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

轮到叶藏了,叶藏挠了挠头,站在讲台上发呆了很久,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想买一艘渔船,天天出海打鱼,看潮涨潮落,看初阳晚霞。”

台下一阵哄笑,站在一旁的老师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只有一人在台下轻轻拍着巴掌对叶藏露出鼓励的笑,是桃乐丝。

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奇怪,他们问你理想,你如实说了,他们却嘲笑你。

起初棋社的活动还是像往届一样,社长给大家讲围棋的历史围棋的规则,带大家剖析棋谱。叶藏听得难受,总觉得社长在胡说八道,于是干脆对着窗外发呆。其他男生也听不进去,他们对着桃乐丝犯花痴。

用叶藏的话说:“那就是一帮弱智,无法交流。”

一年之后原社长毕业,大家推举桃乐丝当新的社长。纳新的时候他们做了一张海报,海报上桃乐丝恬静地坐在棋局前,夹着黑子的手悬停在空中。

海报的效果很好,吸引来了无数迷弟。在这之后棋社的风气完全变了,没有人钻研怎么下棋,所有的社团活动大家都装模做样地拿本棋谱然后围着桃乐丝聊天,活动的地方很快换成了咖啡厅,披萨店,茶馆……当然,活动的经费总是由乔纳森出,他总是出手大方,同时也收下了几个小弟。

“在想什么呢?”桃乐丝歪着头看着叶藏,“乔纳森提议去吃海鲜,你觉得怎么样?”

叶藏的思绪回到了现实:“我都行啊,可以的。”

晚上叶藏回到家,奥斯本没在,他的妻子梅里斯坐在餐桌若有所思。

“呀,叶藏回来了,肯定饿坏了吧,快来吃饭。”

桌上有叶藏喜欢的烧鸡,他拽下一只鸡腿送到嘴中。

“你老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我以为他今晚也会回来的,做了三个人的量。”梅里斯有些失望,像只委屈的小猫,“他总是这样,说好的回来吃饭,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可能忙工作去了吧。”叶藏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

梅里斯叹了口气,叶藏发现她的发间多出了几根银丝,格外刺眼,可她今年只有34岁。

“梅姨,你说什么是喜欢呀?”

“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们叶藏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是吗?”梅里斯说。

“我分不清,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每天期待见到她吗?和她相处会开心吗?她和别的男生走太近你会吃醋吗?”

叶藏拼命点头。

他其实是个很厌世的人,生活中能引起她兴趣的人或事不多,桃乐丝偏偏算一个,每天支撑他上学的唯一信念就是可以见到桃乐丝。桃乐丝的追求者有很多,可能性最大的是乔纳森。叶藏从未对桃乐丝表达过喜欢,他也不知道桃乐丝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是朋友,是弟弟,还是喜欢的人?叶藏不是赌徒,他不敢赌。

曾经有一位哲人说过:“一辈子的友情和不一定有结果的爱情,你要选哪一个?”

这个问题叶藏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也许怎么选最终都会后悔,他害怕。

“让我猜一下,她是你的同学对不对?”梅里斯笑。

“嗯呢。”

“快毕业了,试试吧,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有些人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只要不遗憾就好。”

奥斯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叶藏刚吃完药准备洗漱。梅里斯已经睡了,奥斯本坐在餐桌前吃着冷掉的饭菜。

“老爹,我想追一个女孩,可我有点不敢。”叶藏怯生生地说。

“有什么不敢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怕失败吗?怂包,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喜欢人家。”

奥斯本总是这样,似乎浑身都是胆,叶藏想让他分一点给自己。

“老爹,我看过一本书,叫《上海堡垒》,写的是科幻背景下的末日爱情故事,你看过吗?”

“有屁快放!”

“书中的主角是一个叫江洋的衰仔,他喜欢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同事林澜,他每天隔着手机和林澜发着暧昧的短信,衰仔以为她也喜欢自己。可衰仔很穷,每个月只有一点可怜的补贴,每天只能吃单位食堂,连一件像样的西装都买不起。林澜有个未婚夫叫杨建南,是高级军官,衰仔可能一辈子也升不到他那个级别。”

“你是在跟我哭穷吗?我给你的钱还少吗?我查过你的账户,我每个月给你的钱你连十分之一都花不完,何况我还给了你一张可以无限透支的黑卡。”

“老爹你别急,听我慢慢讲。衰仔一直很自卑,他想发狠,可是发狠了也没用,因为林澜和杨建南订婚了。衰仔找到林澜,问你非要结婚不可吗?林澜说你有病,你不是关心我结不结婚,你只在意我跟谁结婚,以后不要来烦我了。衰仔失魂落魄,他的哥们抢来了一张订婚的光碟,光碟上五湖四海的人操着各地的方言,千言万语重叠成了一句话: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衰仔的哥们说算了吧,反正不是你的无论怎么争取都无济于事。后来末日来了,衰仔受命保护城市,林澜和他的未婚夫战死沙场。多年后衰仔找到自己的旧手机,看见里面有一条短信:

江洋,我不打给你了。明天下午1:45,坐最后一班穿梭机走,机票在我储物柜里,密码是我的生日。我已被安排任务,下午4:45,上海沉没。

衰仔这才意识到,在最后关头,林澜冒着泄密的风险,给了他一张逃生的机票。老爹你说,林澜到底喜欢谁?”

“啰里啰唆的,矫情。”奥斯本放下餐盘,擦了擦嘴,“我也不知道,问你梅姨去。想追就去追,你已经长大了,别跟小时候一样畏手畏脚的,唧唧歪歪婆婆妈妈像不像个男人啊?不想当一辈子衰仔就支楞起来。”

叶藏平生出一股勇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蠢蠢欲动。

“我们好像有点玩脱了,叶藏好像喜欢上我们的女演员一号了。”奥斯本翘着二郎腿,举着一瓶威士忌喝了一大口,金色的酒液在瓶中跳荡,“是时候让她消失了,我的新一代ai机器人刚好也该测试了。”

“之前说好的万无一失呢?说叶藏没办法和正常人相处的是你,现在怎么办?”平克曼手撑着额头,面前烟雾缭绕,“你为什么要对叶藏这么好啊,还收养了他当干儿子,他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奥斯本醉醺醺地说:“你不懂从小被排挤被歧视的痛苦,可是我懂啊!还不是你非要给他做脑桥中断手术。本来基因衔接在他身上可以无任何副作用的!”

“再次强调一遍,他只是我们的工具罢了,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控制住他,让他为我所用!这么完美的试验体,上哪去找啊?”平克曼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口琴,颇为自豪,“口琴一响,躁狂登场!利用生命DNA储存非生命信息,只有我才能做出如此的壮举!还记得我在大肠杆菌里储存的那部影片吗?哈哈哈!我储存在他脑子里的底层指令便是杀戮!”

“《楚门的世界》,我记得。所以你真打算让他一辈子活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或者说,是我们的骗局?”

“凡是革命,必定要流血牺牲!”平克曼紧握右拳发誓。

“哈迪德见了你都得叫一声活阎王。看来只能让我们的女一号消失了,女二号该上场了!”奥斯本沉思,“复活吧我亲爱的鹿竹!”

5

这几天桃乐丝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自从上次在图书馆见了她之后,无论叶藏怎么发消息她都不回复。叶藏像是迷了路的幽灵,找不到一点前进的方向。

“怎么不理我呀?”

“嘀嘀嘀,呼叫桃乐丝,还活着吗?”

“你在干嘛呀?我们明天一起去抓娃娃好不好?”

“发生了什么?你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理理我好不好呀?我害怕。”

“我好想你呀。”

……

所有的讯息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命运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让你遇见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可却残忍地将她从你生命里带走。命运之手操纵着一切,又玩弄着一切。

叶藏躺在床上,紧握手机。手机映出的蓝光照亮了叶藏失望的脸,像一只落水的败狗,几天前才燃起的勇气,如今只剩下微弱的火光在风中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靠北靠北靠北!为什么还不理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说错了话惹她不高兴了?我真是个废物啊!”

一瞬间叶藏身上布满了寒意,可现在分明是夏季,他哆嗦了几下身子钻进了被窝里,可还是觉得冷。这几天他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电子游戏他懒得玩,饭也懒得吃,他完全没有饥饿感,更没有任何食欲,一时之间叶藏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自从他来到城区上学,桃乐丝一直陪着他,不论他难过还是快乐。每当叶藏发病的时候,胡言乱语狂妄到极点,甚至经常好几天不睡觉,桃乐丝总会抱着他像对待小狗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而当叶藏抑郁的时候她总会想办法逗他开心。桃乐丝是唯一可以直面叶藏发病的人,其他人只觉得叶藏脑子有病悲喜无常,大家都疏远他。叶藏也总是觉得自己的情绪像是在做过山车,忽高忽低,仿佛自己时而在天堂又时而在地狱,很难有中间状态。

叶藏从未告诉桃乐丝自己的病症,桃乐丝也默契的从来不过问,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可现在她消失了,叶藏一瞬间不知所措。

一周之前叶藏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在和桃乐丝在湖中心划船,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你们已彼此陪伴了2130天,往后只有空白,祝您好运……”而后身边的桃乐丝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叶藏伸出手想竭力抓住她,可惜扑了个空,连残影都没有,就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没想到梦中的场景居然变成了现实。

过往所有的回忆如同利刃一般扎进叶藏的心脏,曾经桃乐丝送给叶藏的糖果,全部变成炮弹打在他身上。

恐惧,颤抖,不安,挣扎……

“桃乐丝,你到底在哪里?”叶藏无声咆哮。

很多天都没有出门了,反正也睡不着觉,叶藏披上薄外套走在了街上。夏夜的晚风划过身体,凉飕飕的,有一股淡淡的香甜,叶藏觉得一阵清醒。街角卖拉面的店铺还在营业,顾客三三两两地走进走出,昏黄的路灯照亮了寂寥的街,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让叶藏想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讨厌嘉玛的统治讨厌哈迪德,却没人敢说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受排挤被孤立;不明白为什么一条狗可以当上空军大元帅;不明白为什么桃乐丝会忽然消失,连一声招呼也不打……

走着走着叶藏来到了帝国广场,嘉玛一世的巨型雕像在广场中间伫立着,他挥舞着长剑骑着骏马,肩上的披风威武飘逸。雕像的北边是一块硕大的LED彩屏,正投放着甜甜圈的广告。叶藏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表白大计,苦笑了两声,心想也许桃乐丝真的是有什么事情在忙吧,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第二天叶藏找到了棋社关系还算可以的朋友,其实他们连朋友也算不上,只是见面了打个招呼,偶尔说说话罢了,彼此都不是很反感对方。叶藏也不怕计划被别人知道,只要不告诉乔纳森和桃乐丝就好。桃乐丝消失的这几天叶藏才知道,自己来了城区整整六年,上了六年的学,除了桃乐丝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交心的朋友。

叶藏千叮咛万嘱咐他们不要给桃乐丝和乔纳森说,一定要保密,他们拍着胸脯说哥们你放心绝对没问题!与其找一些陌生人,不如找他和桃乐丝共同认识的人,这样似乎更有诚意也更能产生共鸣。

摄像机下几个男生勾肩搭背,依次说着:“桃乐丝,请你和叶藏在一起吧!”

为了封住他们的嘴,也顺便酬劳一下他们,中午叶藏请大家去吃披萨。其实叶藏很难去信任别人,哪怕他们拍着胸脯保证并用自己母亲的性命发誓。

下午叶藏回了学校,找了同班的同学,各门功课的老师,甚至还有看门的大爷……平时内向话不多的叶藏第一次这么外向,外向到自己都觉得惊讶,简直是社交悍匪。可叶藏跑遍了整个校园,也没找到桃乐丝的身影。

拍摄剪辑前前后后忙了一个礼拜,依旧是没有一丝桃乐丝的讯息,叶藏心灰意冷,甚至有时候想要么就这样算了吧,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不开谁,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

就在叶藏心如死灰之际,终于等来了桃乐丝的讯息:“明晚七点半,帝国广场。”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却令叶藏浑身一颤。

“终于回复我了!前一阵子发生什么了?”叶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回复了过去,可是桃乐丝并没有回复。

叶藏打了电话过去,只听见一遍又一遍冰冷毫无感情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

“对不起,您拨……”

“对不起……”

“对……”

“靠北!”叶藏难受得发狂,他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褐色的液体流了满地,“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咖啡店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客人纷纷侧目,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或者说是马戏团的小丑。

“桃乐丝去死吧!”叶藏大喊,可随后又泄了气,“算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梦早晚会醒,我不可能骗自己一辈子。”

他飞奔向帝国广场的行政楼,拽着门口保安的衣领说:“我要租你们的LED屏,还有最贵的烟火表演,谁在负责?”

保安看着面前这个呲牙咧嘴的疯子,有点懵逼,怯生生地带他指了指广告服务部门的办公室。

叶藏一夜无眠,心中仍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明晚七点半,豁出去了!失败了也只不过是被拒绝罢了,反正以后要在不同的学校生活了,彼此也很难见到,不如搏一把,总比一辈子藏着这个秘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多年后桃乐丝穿着婚纱挽上别人的手要好得多,这一次他要当赌徒!

晚上七点刚过,叶藏穿上了新西装,系上领带,对着镜子鼓励自己:“叶藏,你可以的!相信自己!不能当一辈子怂包!”说完他拿起刚订购的一捧鲜花走出门去。

走到帝国广场叶藏远远看见棋社的那群人簇拥着桃乐丝,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叶藏的不甘和愤恨全部烟消云散了。

唯一能左右叶藏情绪的人,也能让他瞬间归于平静。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鲜花!多谢啊!”乔纳森抢过叶藏手里的鲜花,嘴角露出一丝狡黠。

叶藏还没反应过来,却见LED屏的画面已经切换,荧幕上放着一张乔纳森和桃乐丝亲吻的合影。

什么鬼?放映错了吧?我拍摄的那个影片呢?叶藏纳闷。

叶藏刚想发飙,画面再次切换,棋社的所有人在镜头前齐声说:“桃乐丝,请你和乔纳森在一起吧!”除了叶藏。紧接着是学校的老师,学校的保安,修建园艺的师傅,图书馆的管理员……所有人都在说着同一句话:“桃乐丝,请你和乔纳森在一起吧!”然后出场的是帝国的各位官员,各行各业的翘楚,这些人叶藏只在新闻中见过……

叶藏只觉得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荧幕里的人笑得那样狰狞,仿佛是在嘲讽自己,一个个都不怀好意。

靠,所有人都在骗我是吧!那些口口声声说要帮我保密的人,转身把计划告诉了乔纳森,所有人都把我当傻子耍,好玩吗?耍我就算了,还用的是我的方案!叶藏心中升起一阵怒火。

乔纳森忽然单膝跪地,举着鲜花含情默默地望着桃乐丝,还没等乔纳森开口,桃乐丝激动地流出了泪水大喊:“我愿意我愿意!”

烟花在这一刻冲上了天际,点亮了帝国的天空。

“靠北,把我的花还给我!”叶藏冲上去一脚踢翻了乔纳森手里的花,花瓣掉落了一地,叶藏的尊严也跟着碎了一地。

“叶藏你是不是有病!”桃乐丝气鼓鼓地喊。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你玩失踪了。”叶藏想从她眼神里看出一丝愧疚或者悔意,可惜没有。

“我还不是看你年纪比我们小,不合群没什么朋友,想照顾照顾你,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长大会理解我的……”桃乐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眼神躲闪。

“那也不至于和他们一起耍我吧?”

“信不信我跟我爸说你有精神病,把你撵出城区?别惹我,跟我玩,你不配!你就是个没爹妈没教养的野种,以前碍于桃乐丝的面子,我礼让你三分,今天你还敢骑我头上?”乔纳森用胸口撞了撞叶藏,像一只即将开战的斗鸡,“在嘉玛帝国,还没人敢和我对着干!哈迪德都得给我面子!别以为和我上过一个中学咱俩就是一个阶层,毕业后我们会回到原本的位置。”

摸着良心说桃乐丝和乔纳森的确是比较配,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孤儿,乔纳森是军阀世家,未来的陆军大元帅,和他比起来自己算什么东西呢?更何况桃乐丝也是真的喜欢乔纳森吧,想到这里叶藏更难过了,心中似乎憋着一股气久久吐不出来,弄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算了吧,真的算了……心好累。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叶藏却觉得一阵轻松,像是解脱了一样,自己终于不用再为这个女人内耗了。

此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嗡嗡声,一架直升机缓缓落地,一个身穿旗袍的少女走了出来,紧致的服饰令她曲线毕露,更惊艳的是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暗恋桃乐丝多年的棋社成员见了她之后纷纷投来爱慕的神色。

少女的身后跟着两个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胸口别着“维克多生物科技”特有的暗金色徽章。

维克多生物科技——帝国第一财阀。

少女拉起叶藏的手,俯下身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叶藏先生,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维克多的董事长平克曼先生正在等您共进晚餐。”

乔纳森愣住了,这个孤儿为什么会和平克曼有关系?自己的老爹堂堂陆军大元帅想和平克曼吃饭要点军费赞助还得排队预约,而这个野种居然能让平克曼派人亲自迎接?

叶藏也怔住了,平克曼不是自己之前在孤儿岛的院长吗?他居然是维克多的老板?他的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桂花香,可现在还没到桂花开放的季节,叶藏越看越发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眼熟,她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不不不一定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的眼睛里不会有轻蔑和挑逗,也不会有妩媚,只有着如同知心姐姐般的关怀和体贴,像猫一样,叶藏忘不了。

“鹿……鹿竹?”叶藏还是试探性地问了。

“叶藏,好久不见。”鹿竹笑。

不远处的天台上,奥斯本举着望远镜盯着叶藏的一举一动:“你这剧本写的,真残忍,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咱们这样对叶藏,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叶藏这家伙,太软弱。他是沉睡的魔鬼,我们要做的就是唤醒他。最能激发斗志的一种情绪就是恨意!我要让他恨这个世界,恨所有人!”平克曼说。

直升机上,叶藏问鹿竹:“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过得还好吗?”久别重逢的惊喜让叶藏激动地哭了出来。

“呦呦呦,又哭了,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哭,鼻涕虫。”鹿竹抱了抱叶藏,“叶藏乖啦,不哭不哭。来城区以后我被一家珠宝店老板收养了,上周院长才找到我,让我去维克多工作,具体的事情等下他亲自给你讲。”

空气中桂花香在缭绕,叶藏感受着怀中鹿竹的体温,一种熟悉的亲切感,似乎整个世界都快要融化了。鹿竹上次这样抱着叶藏,已经是八年前了,八年没有这么踏实心安的感觉了。

叶藏抽泣着说:“姐姐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鹿竹说,“以后再别这么傻了,也别恋爱脑,看得我都心疼。”

“我感觉我身边没一个好人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我啊!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别怕,你还有我呢。”

“哈哈哈,我们的大情种回来了!多亏我们及时救你出来,怎么样,是不是狠狠打了他们的脸?敢欺负到我儿子头上,活腻了!”奥斯本甩着膀子手舞足蹈。

“来,干一口,压压惊。”平克曼从奥斯本的牛仔裤后兜里抽出一小瓶朗姆,递给叶藏,“等会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希望不要吓到你。”

“喂喂喂,就剩一点了,干嘛抢我的朗姆,省着点喝啊!给我留一口哎喂。”奥斯本有点舍不得地嚷嚷。

直升机降落到了郊野的维克多园区,平克曼带着叶藏走进了一间试验室,叶藏目瞪口呆:无数婴儿泡在一个又一个偌大的罐子里,罐子上伸出无数细细的软管,软管运输着各式各样的溶液,和叶藏小时候注射的一样。

“你知道我是研究基因工程的,也知道你被我嫁接了蝾螈的基因,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平克曼脸色阴沉。

“因为……热爱科学?”

“我换一个问题,你怎么看待嘉玛帝国?又如何看待他们的劣等基因说?”

“一群疯子,一群变态,为了自己的利益将人强行分成三六九等,还安排什么狗当空军元帅!愚民弱民,自私到极点……”叶藏骂起嘉玛帝国可谓滔滔不绝,唾沫星子乱贱。

平克曼打断了他:“我小时候和你想的一样,想要终结暴力,就必须成为最强大的暴力!”

叶藏颤颤巍巍地蹦出来了几个字:“所以,你是要……推翻……”

“没错!”

“如果不是嘉玛帝国,老子的初恋就不会死,都是他们害的!”奥斯本气急败坏地插了一嘴,“他们非说我女朋友一只眼睛先天性失明,会遗传,驱逐到了郊野,可是这玩意真的不遗传啊!等我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了她的尸体,她被郊野那群混账凌辱致死!本来我只是想弄几个ai机器人给我当保镖,他们偏偏惹到老子头上了,于是我开始研发一大批作战ai机器人,我要打造一支可以抗衡嘉玛的军团!就算豁出这条性命,我也要和嘉玛死磕到底!”

“还有你叶藏,没有嘉玛律令,你的父母也不会遗弃你,他们也只是迫于无奈,天下苦嘉玛久矣。”平克曼补充道。

“你们是在拉我入伙么?”叶藏看了一眼鹿竹,似乎是想征求她的意见。鹿竹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除了你们,整个世界都在骗我,我没理由不恨他们。”

平克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箱子,摊在桌子上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根根注射器。

“你想变强吗?你想痛扁嘉玛帝国吗?”平克曼问。

叶藏说:“想。”

“电鳗的基因片段,可以拥有强大的放电能力,要知道几乎所有动物的正常细胞都会放电,生物电、金属电、雷电在本质上属于一种电。细胞上有一种跨膜蛋白质叫钠钾泵,可以消耗一个ATP将三个钠离子转运出细胞,同时转入两个钾离子,相当于每次释放一个正电荷……”

“停停停,我开始有点听不懂了,你不用告诉我原理,告诉我这东西有什么用就可以了。”叶藏无语。

“电鳗的基因,可以让你释放出攻击型电流;袋鼠的基因,可以强化你的肌肉和弹跳能力;犀牛的基因,提升你的爆发力;猎豹的基因,可以极大提升你的奔跑速度;鹰的基因可以强化你的视力……”

“停停停,你说了那么多,总不能把这些基因全部嫁接给我吧?”

“怎么不可以,你是唯一成功的蝾螈试验体,天选之子,细胞组织拥有无限再生能力,副作用在你身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从未在一个生命体上嫁接过三种生物的基因,两种是极限……根据我的科学推理以及对你的观察,理论上你是可以的,但是还是有点不确定……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平克曼说话的底气越来越弱,早已不是刚才的胸有成竹。

“给我注射一种就够了吧,我不想冒太大的风险,更不想死在开战前夕。你肯定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试验体,想必你也拥有一支军团,对吗?我现在已经不想纠结是不是一直被你利用这件事了,推翻嘉玛的统治是第一目标,剩下的后面再说。”叶藏表情极度平静,可眼神却像是发飙前的撒旦。

“你只是想锤爆帝国的陆军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很不爽乔纳森。”平克曼似乎看透了叶藏的心思。

叶藏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脚尖,他最讨厌平克曼揣摩他的心思,因为每次都能猜对,仿佛是自己是赤裸裸地站在对方面前,就像小时候一样。

“就算我不恨乔纳森,我也会跟你们去的,你们救了我一命还抚养我长大,我欠你们太多了。”叶藏说。

6

叶藏坐在天台,鹿竹在一旁数着星星,时间似乎回到了八年前的孤儿岛,夜空中偶尔有流星划过。其实叶藏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却不知道要该如何开口。

“歪歪歪,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说话呀?”鹿竹拽了拽叶藏的手腕,耳边的碎发飘逸如故,“有人害怕黑夜,但我觉得,没有喧嚣的夜色更美。”

“嗯……我,我也喜欢黑夜。”

“改良款的旗袍穿着真难受,浑身紧绷绷的,难受死我了。要不是为了过去捞你我才不愿意穿呢,说吧,要怎么补偿我?”还没等叶藏想清楚要说什么,鹿竹就开始嘀咕。这时的鹿竹已脱掉了旗袍,换上了一身睡衣。

叶藏说:“帮你洗一周的鞋子?”

“才不要呢,我嫌你洗不干净。”鹿竹说。

“我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我搞不懂。为什么她会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离开。”叶藏默默细数着记忆中与桃乐丝有关的一切细节,试图从彼此之间发生过的点滴里,找到她喜欢自己的证据。过往的一切像是云烟,又像是浮云,“我一直看不透这个人,她会跟我说‘那你以后就有我了呀,我会让你习惯我的存在的。’也会抛弃我。我爱这个世界,温柔地对待它,可它给我展示的只有残暴的一面,温柔并不能换来温柔,就像喜欢不能换来喜欢,真心不能换来真心,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之前我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更怕她假装不知道,可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喜欢她啊,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我还是会记得她的笑,朦胧之中带着几分假意。”

“是你喜欢人家,又不是人家喜欢你,别搞得这么苦大仇深,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似的。”鹿竹背靠在女儿墙,双手抱在胸前。

“你这句话的风格很像奥斯本啊!”

“有吗?你永远无法判断生命中的某些片刻有多么重要,直到一切都变成回忆。所以不如好好珍惜现在,珍惜眼前人。彼此间最美好的时光,如果过完了,就再也不会有了。”鹿竹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自己。

“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很难过。那些离开你的人,都曾说过不会离开。和她相处的时光快乐到像是我偷来的,或者说是我从别人那里抢来的,那本不属于我。总有一段时光,你愿意用余生去换,也许是因为刚遇见的那段时光过于惊艳了,以至于黯淡了往后的岁月。我对她的期望太高了,我是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

“相遇不一定有结果,但一定有意义。永远不要高估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分量,降低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期待,不要内耗,不要心存幻想。”

“快乐和痛苦在我这里都会被无限放大,我的情绪为什么没办法稳定下来,就算吃药也没有用?开心的时候没人可以理解我有多快乐,难过的时候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他们觉得你情绪不稳定觉得你性格古怪,可我心疼你,心疼你被疾病折磨成了魔鬼。”鹿竹抱住了叶藏,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哪里,但我知道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束缚着我,我想挣脱,却无能为力。”叶藏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过不完的坎。”

“乖,别怕,有我呢。”鹿竹用手摸了摸叶藏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所及,皆是温柔。

“哦对了,给你看一样东西。你还记得吗?”鹿竹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张水彩画,画中一艘小船孤独地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天空中雷雨大作,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

“这个是?你画的?”叶藏问。

“你再想想?还记得小时候在孤儿岛,我们一起上水彩课,你画了一半病情发作,被带走了。”

叶藏想起来,那幅画他只用铅笔打了底稿,还没来得及上水彩。那是他人生中最迷茫最孤独时期的创作,没有陪伴也没有方向。

“我帮你上了色彩,送给你啊。生日快乐啊,叶藏小朋友。”

叶藏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原来是自己的生日,其实没人知道叶藏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奥斯本捡他回来的那天是5月26日,索性将那一天当作叶藏的生日。上次一次有人对他说生日快乐还是六年前即将离开孤儿岛的那个夜晚,原来在不知名的小角落,也有人默默关心着他,就像是鹿竹的出现,让他的生活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没有父母,没有爷爷奶奶兄弟姐妹没有关系,有你们在就好了。

眼泪无声划过面容。

珍惜眼前人,鹿竹说得对。

“你的试验死了那么多人,成功率不到白分之一,我可不想这次叶藏出什么差错,给他当了六年干爹了,早就有感情了。”奥斯本双手叉腰,对平克曼大喊。

“你放心,绝对万无一失,我刚才是吓唬他的,他早晚会渴望力量的,只有这样才能激发他的斗志!革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高尚,就好像参天大树无论多么壮观多么渴望阳光,可它的根总是拼命往黑暗的泥土里钻,这世界没有存粹的黑与白,只有成王败寇。如果碰巧是这个世界错了,只有我是对的,那该怎么办呢?如果你的心里总是狂风暴雨,怎么能不渴望阳光?就像是叶藏,如果他知道一切都是我们安排的局,他会怎么想?不过不用担心,我有控制他的手段。”

“哈哈哈,啊对对对,你说得对!”奥斯本冷笑,“所以你还是打算推翻嘉玛后继承帝制?”

“那当然!整个帝国都将臣服于我们的脚下。”平克曼翻动着手腕,“没问题吧?”

“我还是偏向于民主共和制,帝制过于看重君王的个人素质,万一遇到昏君……”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集中力量才能办大事,怎么能把国家的治理交给一群白痴?嘉玛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他们麻木不仁没有自己的灵魂,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傀儡。”

“唉算了算了,先不跟你吵了,革命还未成功,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奥斯本又喝了一大口朗姆,叹气道。

“你能不能少喝点酒啊,整天抱着个酒瓶,当水喝啊?”

“我喜欢喝酒的微醺感,像是被温柔的手抚摸着,所有的不开心全都烟消云散。”奥斯本捏了捏自己泛着红晕的鼻头,“我喝酒还是她教我的。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她。”

“哼,所以你找了个和她长得像的人当老婆?你对得起人家吗?”平克曼冷哼。

“自那以后,我好像……已经失去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了。”说完奥斯本瘫在沙发上睡着了。

“行动定在一周后……”平克曼正准备讲述具体计划,奥斯本的鼾声已经响了起来。

平克曼脱下外套,轻轻披在了奥斯本的身上。

“人人生而平等,特权不应存在。明日子时,城门大开,请各位做好入城准备,嘉玛王室必将覆灭。”一张张宣传页不知什么时候纸贴满了郊野的大街小巷,有人拿着宣传纸在大街小巷吆喝着,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狂欢。

正在杀猪的屠夫停下手中工作,从后院里挖出了一个用布缠着的唐刀,因为很久没有用过,刀已经钝了,屠夫拿起磨刀石,在家门口磨刀霍霍,脸上似乎有一种叫希望的东西悄悄在萌发;

铁匠从仓库里拿出了自己锻造的各种武器,摆在店铺前大喊着:“有需要武器的直接拿,免费送!”这是他多年的心血,每一件都可以卖个好价钱,可是今天他要免费赠给每一个憎恨嘉玛的人;

男人将熟睡中的女婴送到妻子怀中:“照顾好自己和女儿。我们马上就可以进城了,推翻嘉玛志在必得。”“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女人说;

躺在床上的白发老者听见了窗外的吆喝,颤颤巍巍地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卧室,女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爸,你怎么出来了?”老者一张嘴露出了仅剩的几颗牙齿,吐字不清:“别看我现在老了,当年我可是战神宗的王牌打手!别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和嘉玛拼命!”

郊野四大帮派青龙帮、风影帮、战神宗、弑神派宣布这一刻停战握手言和,现在他们有了共同敌人——嘉玛王室。曾经千百年间杀得你死我活的对手,如今是伙伴是战友。

“准备好了么叶藏?守门的宪兵是我ai机器人,他们早已混入嘉玛政府系统多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奥斯本将手搭在了叶藏的肩膀上,“你确定不用那些血清?”

“想用,但是害怕。”叶藏挠了挠头。

“战场上的第一准则,确保自己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奥斯本说。

在他们的身后,是千万机器人大军,它们排列着整齐的方阵俨然不动,等候着奥斯本的一声令下。于此同时,城南的平克曼也带领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基因改造军队,每一位战士都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和作战能力,严阵以待。

奥斯本的手机这时候响了,是他父亲打来的。

“喂老爸,你干嘛这个点打过来,按时吃药了吗?”

“啊,你说什么?吃什么点心?”老人有些耳背,还有点老年痴呆。

奥斯本铆足了劲大喊:“老爸!记得按时吃药!我马上要去打仗了!挂了啊!”

“嗷,吃药啊,我还没老糊涂呢!你怎么又和别人打架啊,打不过了就跑!”

“您放心好啦。”

“记得要早睡,明天还要上学,你都上高中了,这么晚到处乱跑不回家,成绩这么烂怎么考大学?你这点就没遗传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知道了老爸,我要挂了。”

“等一下,你刚才说你在吃什么点心?给我留一点哎喂。”

“给您留着呢,在家等我好了。”

“不要整天和同学打架,打不过了就跑!”

“嗯嗯,知道了。”

“再强调几点。第一,打不过了就跑。第二,要早睡。第三,用功读书。第四,打不过了就跑。第五,不要整天和同学打架。第六,打不过了就跑。第二,要早睡。第三,打不过了就跑……”

“知道了老爹,我一会儿就回去写作业!”

“什么,你作业还没写完?放学了这么久去哪鬼混了?看你回来我不揍死你!”

“老爸我真要挂了!”

“记住,打不过了就跑!”

奥斯本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向了天空。

“时间到了,城门要开了!叶藏,还记得你的任务吗?杀入皇宫内部,活捉哈迪德!一会儿我在供电局的内应会断掉整个城市的电,皇宫的报警系统将彻底失效。”

城门在这一刻全部洞开,曾经固若金汤的城墙如今像是一个筛子。路灯逐一熄灭,帝国的电力系统已经瘫痪。熟睡中的居民大多还未发现此刻的异样,月光倾泻在大地,整个世界仿佛襁褓中的婴儿。

郊野之人像是疯了一般,拼命地往城门里挤,他们不管什么仁义道德,砸碎商店的橱窗,抢劫一空。餐饮店,珠宝店,百货店……无一幸免。

“不要伤害平民!阻拦你的,挥刀斩开就好了!”奥斯本冲着叶藏的背影大喊。

值班的宪兵想拉响警报,却发现毫无反应,只得人力去军区送信。趁军队还没来,值班的宪兵也不多,叶藏飞快地奔跑。

“站住!大晚上拿着刀要干嘛?”两个宪兵挡住了叶藏的去路,叶藏二话不说挥刀斩去,宪兵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已被砍掉,徒留惨叫和哀嚎回荡在街上。

“挡我者,死。”叶藏头也不回。

围上来的宪兵越来越多,叶藏挥斩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曾经奥斯本训练他的北辰一刀流终于派上了用场。

血液在叶藏身边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些宪兵疏于训练,在叶藏面前像是待宰的羔羊,他们当宪兵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高昂的报酬,绝非入职时所宣誓的“保卫百姓安全”,入职后更是领着高额薪水混吃等死,面对眼前杀疯了的叶藏,纷纷丢盔卸甲,跑路了。

叶藏抹了一把脸,手掌沾满了鲜血。杀戮的欲望在他心中燃烧,像是刻在基因里似的,叶藏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积压了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杀杀杀!给我杀!”叶藏咆哮着狂奔,很快冲到了皇宫的大门口。

警卫醉醺醺的,手里提着酒瓶左摇右晃,浑身沾满酒气嚷嚷:“你要干什么?私闯皇宫……是要掉脑袋的!”

叶藏抬手,斩落,四具尸体躺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躲藏也不潜伏,提着刀快步走进皇宫。隔着很远,叶藏听见了哈迪德鼾声如雷,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床铺,扇了哈迪德一个大耳巴子:“你个矛趸,茅房旁边打地铺——离死不远了。”

哈迪德惊醒,伸手揉了揉眼睛,却见刀尖直逼自己的脖子,冷汗湿哒哒地浸湿了他的后背。

“你……怎么进来的?我的守卫呢?”哈迪德颤巍巍地叫喊:“来人啦,守卫快来,有人要杀本皇!”

“别狗叫了!”叶藏用指尖沾了沾刀刃的血迹,涂抹在了哈迪德的鼻子上,“老老实实呆着,听见没?”

“汪汪汪!”一咬白色的贵宾犬跑了过来,呲着牙凶巴巴准备咬叶藏。

“福福,我的福福!求你了,别杀我的福福!我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哈迪德求饶。

叶藏抽出腰间的苦无,掷向福福:“空军大元帅是吧?”

“嗷呜!嗷呜!嗷呜!”福福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它眼神像是在哭泣,鲜血染红了纯白色的狗毛,只剩下最后近似绝望的喘息声。

“爸爸……发生什么了?”一个看样子像十三四岁的男孩走进了房间,可他的行为举止像是五六岁的小孩。

“爸爸,陪我看《猫和老鼠》,我睡不着。”男人走路一瘸一拐,下肢内收,膝盖弯曲。

“我,我不认识他,他谁啊?”哈迪德慌乱,“你别乱叫,我不认识你。”

“可是他刚才叫你爸爸!”叶藏在哈迪德的耳边恶狠狠地说,像是撒旦低语。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真的,我不认识,我不知道。”

“堂堂国王,居然生下了一个有小儿麻痹症的儿子?为什么他不用被安乐处理?为什么他不会被弃之郊野?你告诉我为什么!”叶藏怒吼,“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天天嚷嚷着劣等基因不应该存在,破坏了一个又一个家庭,却把自己患病的儿子藏在皇宫内!”

“不不不,我没有!”

叶藏刀尖向前伸了伸,刺破了哈迪德的皮肤,鲜血涌了出来:“老实交代!”

“其实……这是我的二儿子。我的大儿子有先天性白血病,造血功能有障碍,我派人偷偷把他扔到郊野了,我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个事情。可惜二儿子还是有病,这次我没舍得,一直藏在身边。我的孩子哪怕身患重病,那也是我的孩子,我爱他们。”

“大儿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叶藏扬起拳头锤在了哈迪德的脸上。

哈迪德摸着被砸歪的鼻子,用袖口擦了擦血,说:“大约是十六年前,如果他活到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叶藏脑子嗡嗡作响,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真是疯了!丢弃自己的人居然是哈迪德!自己居然是他的孩子!叶藏又是记下勾拳重击哈迪德的下巴,只听见牙齿脆裂的声响,哈迪德直接被打成了地包天,牙齿的碎片混合着鲜血从他合不拢的嘴里往外冒。

“你个杂碎。”叶藏扬起刀,准备杀了哈迪德,已经顾不上奥斯本的叮嘱,他只想杀掉这个人。

“叶藏停下!”平克曼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要冲动,把刀放下。”

“凭什么听你的?”叶藏扭过头,眼球爬满了血丝,表情扭曲。

平克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口琴,吹奏起了威尔第的咏叹调《女人善变》。

一时之间叶藏觉得脑子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啃噬着他的大脑,又像是有人用钉子刺入他的太阳穴。密密麻麻的声响将他吞没,叶藏冷得浑身发抖,头晕目眩,他丢掉了刀,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像是垂死的病人。

平克曼吹着口琴围着叶藏踱步,嘴角带着戏谑的笑。

平克曼说:“你必须听命于我,我给你做了脑桥中断手术,所以你才会有精神病,并且我还给你脑中植入了指令。我怕的就是这一天,你只是我的棋子我的工具,你不配有自由意志。”

“够了,别吹了。”奥斯本夺过了平克曼的口琴,“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吧。民主共和制,你答不答应?”

奥斯本身后忽然被人用刀顶住了后背,一根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

“做梦!你也只是被我利用了,居然妄想和我共商国事?你的所有研究经费全是我提供的,你有什么资格?”平克曼笑,“我是如今唯一的王!”

“奥斯卡!呼叫奥斯卡军团!”奥斯本小声嘟囔着,“我以为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把我当朋友的……”

“你的中央指挥台已经被我的手下毁掉了,你休想远程指挥那些机器人。这座皇宫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

“快救我!”奥斯本对着赶来的鹿竹大喊。

“你居然杀进来了!”平克曼愕然,他捡起地上的口琴放在嘴边,威胁鹿竹,“站在原地不要动,否则我就吹口琴。”

鹿竹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叶藏,举起了双手。

“砍掉奥斯本的右手,否则我杀了叶藏!”平克曼下令。

两斩钢刀从鹿竹手腕弹出,反射着幽幽的冷光,鹿竹用力一砍,没有一丝感情,似乎自己根本不认识奥斯本。

“啊!”奥斯本痛苦地惨叫,跪在了地上,“叶藏……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啊……”

“我早就说了,人工智能不应该拥有自我意志,叶藏是鹿竹的软肋,这是你写进去的代码!被自己亲手制造的子弹正中眉心,是什么感觉?”

“什么?”叶藏抬起头,鲜血从眼睛和耳朵拼命往外涌,“鹿竹是人工智能?老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怎么会,怎么会?”

奥斯本虚弱无力:“抱歉了叶藏,桃乐丝也是我的机器人。你的性格很难和正常人交流,我怕你孤单,让她们陪在你身边。”

她是虚幻的,对我的无微不至的体贴关系也是……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在骗我!

世间太匆忙,人们有无法挽回的幸福,回不去的,不只有时间。

“启动自毁程序,否则我杀了叶藏!”平克曼对鹿竹说。

“自毁准备中,倒计时,3,2,1。”鹿竹的声音清冽冰冷,似乎失去了温度。

“噗呲”一声,鹿竹的脑袋断掉了,滚落在地上,几根电线从脖颈伸了出来,闪出蓝色的火花,次啦作响。

“不不不不要!”叶藏起身大喊,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睁开双眼,他看不清世界,也看不清鹿竹。

口琴声又在叶藏耳边响起,各种杂乱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这些画面又重叠成了一个人的身影。

“叶藏,你说海的那边是什么呀……”

“那我们约好了以后一起要去海的那边看看,好不好?一定要我们一起……”

“叶藏,好久不见……”

“呦呦呦,又哭了,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哭,鼻涕虫……”

“别怕,你还有我呢……”

“以后再别这么傻了,也别恋爱脑,看得我都心疼……”

“歪歪歪,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说话呀……”

“才不要呢,我嫌你洗不干净……”

“乖,别怕,有我呢……”

……

回忆堆积如山,绵延如画,鹿竹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在耳边,是那样亲切却又飘渺的遥不可及。无数记忆碎片拼凑起来,在脑海中像放映胶片一般闪现。如果有可能,叶藏希望时间一直停留十年前,不厌其烦地听鹿竹一遍又一遍说:“叶藏,你说海的那边是什么呀?”这回无论鹿竹问多少遍他再也不会觉得烦了。

过去只不过是一段虚假的幻影,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填补她失去的空白。那些只属于叶藏一个人的记忆,正在被时间慢慢杀死。

“叶藏!跑!”奥斯本从风衣里抽出了几根注射器扔给叶藏,针管里是当初叶藏不敢注射的血清。

“找死!”平克曼抽出匕首,捅进了奥斯本的小腹。

“老爸,对不起了,我没办法听你的话了,这次我……跑不掉了。”

叶藏捡起注射器,冲出皇宫外,身后的追兵也跟了上来。

“杀了叶藏!”平克曼下令,距离过远,此时口琴已经不管用了。

叶藏边跑边给自己注射血清,一连七支,叶藏的头发在一瞬间变成了白色,他觉得一瞬间灵台清明,浑身力量充盈,肌肉在膨胀,眼睛变得可以明察秋毫,空气中轻微的风声,远处树叶落地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变得无比清晰,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血清生效了!

叶藏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都给我死!”

一瞬间紫色的电流包裹了叶藏全身,他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拳,对方一阵抽搐,浑身被电的焦黑。

“都给我死!”叶藏捡起地上的刀。

光影凌乱,仅仅是两秒过后,追兵纷纷倒地,叶藏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对方几乎看不清。

“这感觉真爽啊!”叶藏舔了舔刀尖上的血迹。

口琴声又在耳边响起,叶藏发了狠,拖着身子从倒塌的剪力墙中抽出了两根钢筋,直直地刺进自己的耳朵,用力一扭,耳膜和软骨一齐被捣碎,鲜血喷涌。

“来啊,来啊!”叶藏嘴角咧到了耳根,“喜欢吹口琴?喜欢吹口琴!继续吹啊!我让你吹!”

“哟,变成白毛了啊!”平克曼站在叶藏面前,口琴被放进了兜里,他拿出一根注射器刺入自己的静脉。几秒过后,平克曼的脖子布满了黑色的粗壮血管,缓缓延伸至面部,皮肤长出了青黑色的鳞片,指甲自行脱落,利爪自指尖冒出,眼睛变成了蓝色。平克曼的身体开始膨胀,涨到了三米多高,此时几乎在他的身上几乎看不到一丁点人类的特征,完完全全变成了怪物!

叶藏手心发电,整个刀身被电流包裹着。平克曼大手一挥,叶藏一挡,鳞片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墨绿色的粘稠血液从平克曼的伤口上流了出来,可几秒钟过后,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鳞片也重新生长了出来。

“跟我一样变态啊!”叶藏瞳孔骤缩。

平克曼一跃而起,压在了叶藏的身上,利爪直刺他的喉咙。叶藏完全扛不住平克曼的攻击,在他面前,自己软弱得像一只小绵羊。

两段铁链自远方掷来,套紧了平克曼的双手,用力向后扯着。

“叶藏快跑!”桃乐丝说。

叶藏右拳狠狠打在了平克曼的下巴上,电流击穿了空气。

“嗷呜!”平克曼吃了疼,往后退了两步。

叶藏这才有得以从平克曼的身下逃脱。

“伤他后脖子!”奥斯本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说,右手和腰间绑着厚厚的纱布。

“老爹你还活着啊!”叶藏欣喜。

“别分心!”

平克曼挣脱了锁链,张大嘴巴扑向叶藏,他的嘴里有三层密密麻麻的锐利牙齿,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叶藏转身就跑,左脚却被平克曼死死咬住。

叶藏使劲一拽左腿,硬生生地扯断了自己的左脚,飞出去了好几米远,摔在了地上。此时叶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可他也没办法走路了。

平克曼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缓缓走向叶藏,再一次伸出了利爪,扯着雄浑沙哑的嗓子说着:“没有人可以忤逆我!”

叶藏的左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再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平克曼的爪子即将落下。

“别怕,你还有我呢!也许我在你心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鹿竹的替代品,但你永远不会遇见第二个我。”桃乐丝挡在了叶藏的身前,平克曼五根爪子刺穿了她的身体,没有鲜血,也没有惨叫。

桃乐丝她是假的,没错,可叶藏对她的感情不是!

叶藏的左脚已经完美地再生了,他一跃而起踩在了平克曼的肩膀上。四道铁链飞来,捆住了平克曼的四肢,他趴在了地上,四个ai机器人站在平克曼的周围,双手整齐划一地一上一下。平克曼也跟着一起一落,每一次都重重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叶藏抽出腰间的匕首,刺入平克曼的脖颈,向下用力一划,墨绿色的血液溅了他一脸。平克曼身体逐渐缩小,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模样。叶藏扔掉了匕首,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手骨碎裂的声音听得叶藏兴奋,叶藏并不急于杀掉他。

平克曼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了一直口琴,还没来得及吹奏,叶藏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我让你吹!”

紧接着又是一拳直打平克曼的鼻子:“喜欢吹口琴是吧!”

“我让你吹!”又是一脚揣在了平克曼的腹部,平克曼飞出去了十几米远,一动不动。

“被自己亲手制造的子弹正中眉心,是什么感觉?我可是你造出来的XAUAT0526!”叶藏说。

叶藏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如此苍老,仿佛这声音并不来自于他本人。叶藏只觉得自己浑身虚弱,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已经变得松弛,苍老的皱纹密布,他用牙咬破了自己的手背,这一次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伤口并没有愈合,他走向奥斯本,每走一步都无比吃力,自己似乎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叶藏这才明白,自己的细胞再生能力,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的。端粒DNA是由简单的DNA高度重复序列组成,端粒酶可用于给端粒DNA加尾,DNA分子每次分裂复制,端粒就缩短一点,一旦端粒消耗殆尽,细胞并不会立即死亡,但如果细胞继续分裂将会损伤正常的DNA片段,当损伤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细胞将死亡。端粒在决定动植物细胞的寿命中起着重要作用,经过多代培养的老化细胞端粒变短,染色体也变得不稳定。细胞分裂次数越多,其端粒磨损越多,细胞寿命越短。

奥斯本看着叶藏无奈地笑了笑:“你现在看着可比我老多了。”

叶藏有点累了,对着天边悬挂的残月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它一样。他虚弱得快要站不起来,坐在了奥斯本的脚边,背靠着墙,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分别早晚会来,不是今天,便是明天。

7

多年后,一位卷发的老人在皇宫里散步,他的右手泛着金属光泽。在他的身旁是一位白发的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那么大,正坐在草地上发呆,良久,少年说话了:“老爹啊,这黄昏真美。”

鹿竹拿着笔坐在画板前描绘着海平面上的夕阳日落,桃乐丝拉着小提琴优雅端庄,她们的身边围着一群年幼的孤儿……

时间从不言语,却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切。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