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历经沧桑,方留诗名不朽
作者:潇潇
东汉末年,州牧割据,战祸延绵,天灾不断,人民四处逃亡,饿殍遍野。
正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建安文人目睹种种社会惨状,继承了汉代乐府诗“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传统,写出大量反思战乱,同情百姓疾苦,渴望家国统一的诗文。
字里行间多慷慨悲凉的阳刚之气,刚健质朴,风骨遒劲谓之“建安风骨”。
其中,曾被王士祯成为诗家“仙才”、被钟嵘赞为“骨气齐高,词彩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桀溢今古,卓尔不群”的建安文学代表人物和集大成者——曹植,就是今天我们要了解的人。
公元192年,曹操的武宣卞皇后生下第三子,曹操为这个儿子取名“子建”,单名“曹植”,望其今后能大展抱负,有所建树。
曹植天赋极高,十一岁,就已广泛涉猎诸子百家,熟读《诗经》、《论语》和先秦两汉辞赋。他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与曹操对谈时,常应声而对,语出机锋。
他的一生坎坷曲折,跌宕起伏,后人认为其生活和创作以220年曹丕继位为界限,分为前后两期。
前期曹植性情坦率且恃才傲物,四处征战,结交名士,过着优游宴乐的贵族生活,作品基调昂扬乐观,充满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
后期曹植虽壮心不已却屡遭打压,多次迁封,作品愤慨哀怨,遒丽隽美,41岁因抑郁而终。《洛神赋》、《白马篇》、《七哀诗》是他的传世代表作。
因为文学上的造诣,后人将他和曹操、曹丕合称为“三曹”。曹植的诗、文、赋都笔力雄健,词采华美,全都“本乎性情”,做到无意不可达,无情不可抒。
其艺术形式和表现手法也独具特色,集众家之所长,将刚健美和柔韧美完美结合,浑然天成。以诗歌艺术成就最高,是建安文学中璀璨的明珠。
曹植的前半生是昂扬的,英勇无畏地驰骋疆场,才气纵横地书写他的诗酒年华。
军事上,曹操很早就刻意栽培曹植。建安十一年和十二年,曹植随父亲征战淳于和柳城。建安十三年,曹操封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意气风发,势不可挡。
17岁的曹植随父南征刘表至新野,后又随父与孙权、刘备站于赤壁。新野和赤壁之战是镌刻于三国史书上的显赫传奇,虽然曹营败退,但“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的恢弘战争,和父亲慷慨悲歌、挥洒诗情的豪迈万钧都深深印刻在曹植年轻的心中。
硝烟散尽,面对“沉沙折戟怒涛秋,残垒苍苍战斗休”的断壁残垣,听着滔滔江水浩荡不息,怒吼着向东奔流,曹植心中萌发出横刀立马、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
彼时铜雀台落成,曹植召集了一批文士“登台为赋”。他文思泉涌,挥毫泼墨间写出《登台赋》,文辞华美,铜雀台的雄伟磅礴跃然纸上,一咏三叹间更歌颂了父亲曹操胸怀天下、功勋卓著。由此,曹操对曹植更是青眼有加,寄予厚望。
建安十六年秋,刚行冠礼的曹植又主动请缨,随父征西。翻山越岭,晓行夜宿,在行军跋涉中,曹植对政治大势和世情百态有了更加成熟和深刻的体悟。行至洛阳,战火屠戮了千百万百姓的家园,昔日繁华的帝都残破不堪,如黄叶飘零般萧瑟的空城让曹植心惊。
尽快评定战乱,让让人民有所依傍的朴素愿望成为曹植继续随军西征的主要动力。征战中,曹植也诗情勃发,写出奇警飞动的《白马篇》,塑造出一个矫健勇猛、不惜为国捐躯的游侠式好男儿,他“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字里行间充满激越高蹈的豪情,是这一时期曹植的自我写照,更凝聚和闪耀着时代的光辉。
凯旋后,曹植被封为临淄侯,此时的他满怀少年意气,期待实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人生抱负。
生活中,他不追求车马服饰的华贵,更没有趋炎附势的利欲心,在图谋江山社稷之时,好宴饮郊游,吟诗作赋。
但“三曹”的关系不止是父子,更是君臣;巍巍皇城里不仅有豪饮之乐,更有明争暗斗;他们生活的终极目标不是吟诗作赋,而是一统天下。曹丕对此抱有清晰认识,但高傲不羁的曹植却对凶险的政治斗争缺乏警觉,在自由疏狂间,机遇已稍纵即逝。
建安二十二年,曹操外出,曹植借酒兴私自坐皇室的马车,擅自打开司马门,在只有皇帝举行典礼才能行走的禁道上纵情驰骋。
而辅佐曹植的丁仪、杨修等人也是高调的文人做派,狡黠高傲又自矜功伐,领曹操十分忌惮,曹植恩宠渐失。
两年后,曹仁被关羽围困,曹操派曹植带兵解救曹仁,曹植却醉的不省人事,无法受命,更让曹操对他彻底失望。而在曹操逝世,曹丕继位后,年近而立的曹植的失意人生更未曾回转过,就此颠沛流离,改封迁徙。
传世的《七步诗》虽未定论为曹丕所作,但他的铁血手腕从未遮掩,继位后两年内,他杀了曹植亲近的丁姓兄弟,曹植也徙封安乡侯,改封鄄城侯,再改鄄城王,长期奔波于任上。
曾经“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男儿,被迫切身体会权势前的尔虞我诈,生不由自的宦海浮沉和知交零落的世态炎凉。
他只能写《野田黄雀行》,在“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的险恶环境中,遇到一位“拔剑捎罗网”,拯救无辜者的少年侠士,帮助自己和好友再次“飞飞摩苍天”。
曹植后来又写《洛神赋》,在丰富的想象世界里,他邂逅其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洛神,在思慕中他不由得“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但人神恋过于渺茫,最终也只能“归乎东路”。
整首汉赋辞藻华丽,风格清新高雅,刻画生动逼真。错综变化间将洛神刻画的有血有肉,情思百转千回,哀而不伤,留给读者广阔的审美空间,余韵无穷,以至于有人将洛水女神与甄宓相系。
而即使曹丕逝世,曹睿继位,曹植的境遇也并未因此改变。他多次慷慨激昂地上书,以笔表忠心、展才能、抒豪情都被刻意忽略打压。辗转各地徙封的曹植,如无根的飘萍,心灰意冷,41岁病逝于东阿。
翻开书卷,看尘封的历史往事里无数文人骚客以诗言志,听渺远的丝竹管弦声中众多众多沙场老将和琴舞剑。
贾谊少有大志,敢于针砭时弊,却屡遭权贵排挤,留下《治安策》、《过秦论》等千古名篇为人传诵;曹植出身高贵却报国无门,留下凄婉隽永的《洛神赋》,艺术魅力经久不衰;辛弃疾少时就以收复失地,统一国家为志,白发苍苍时依然眷恋着“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征战岁月;苏轼一生多次被贬,足迹遍布山川大河,留下无数旷达超逸的词作名篇。
他们一生宦海沉浮,壮志难酬,却也在跌宕中生发别样的才思,幸与不幸无法定论,但终究彪炳史册,万世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