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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山坡的月光

2025-05-29  本文已影响0人  珍妮的后花园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鸟伯乐主题PK赛之“立夏”。

四月底时下了两场雨,庙山坡下的小山村里刚升腾起来的温热又被浇得透湿。

地里田里都去不了,秦二爷无事可做,在家闲得打瞌睡,便上城里小住几天。

秦二爷是新两栖人,时常奔走于县城和乡下。

儿子儿媳在沿海打工,挣了钱在县城买了房子,老伴就在城里带孙子上学。他舍不得乡下的田地和庄稼,可又时常想念孙子,牵挂老伴,就隔三岔五的奔走在路上。

闲时,他就进城看老伴和孙子,忙时,他就回乡种地收粮食。虽是七十出头的年纪,但身子骨还算硬朗,田间地头的活一点没落下,对于这样的生活,他非常满意。

这入夏的天气也是怪,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但又说不准啥时候变。

秦二爷进城两天,天气就热起来。他跟老伴一起上市场买菜,一大早的,太阳挂在天上晃得刺眼。他抬头看天,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瞅着太阳念了一句:嗐,格老子滴,你逗我耍呢,我一进城你就出太阳了。

他想,这眼瞧着就到立夏了,天气也是该热起来了。

田里的秧苗还盖着薄膜,这太阳晒得,里边的温度散不出来,不揭开薄膜准得烧死。地里的油菜籽早就熟了,就等太阳出来好收割。

秦二爷惦记着这些活,又看了看天,心下着急得很,也没敢在城里多留。老伴说中午炖猪脚,他都没顾得上吃,就赶着回乡下了。

秦二爷坐了公交,又转了汽车到镇上,再搭了摩托回到乡下,赶回家时刚好中午。

太阳高挂在庙山坡的天际,金色的光芒透过坡顶黄桷树的缝隙斜射下来,打在铝合金的大门,映得一片金黄,一阵热气笼罩在身上。

他扯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哐当”一声打开了门,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十二点。他急匆匆地走进灶屋,从缸里挖了一瓢水倒里大铁锅里。在灶前点烧柴火,又从碗柜里拿出一把面条。

“还是先把肚子填饱了再去。”他摸了一把咕咚叫的肚子,自言自语地说。

水开,下面条,筷子在锅里左右搅动,三下五除二,面条起锅。简单地放了点盐和油,酱油,味精,秦二爷坐在桌边“呼啦呼啦”地吸完了面条。

快速收拾完锅碗后,他在门角处换了一双破旧的黄胶鞋,转身出门在屋檐下扛起一把锄头就往外走。

“嘿,老秦,回来了啊,我还说太阳这么大,你那秧苗要烧死了,你要是再没回来,我下午就要上田里给你揭薄膜了。”对门的夏老头扛着粪桶从屋前路过,扯起嗓子跟他说话。

“就是怕秧烧死,赶着回来了,这天气怪得很,昨天还下大雨,冷得很,今天就这么热,二十度一下就跳到三十几度。”秦二爷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往田边走去。

“明天就立夏了嘛,是要热的了,太阳出来才好收菜籽啊。”夏老头边走边说。

秦二爷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田坎上,放下锄头,脱掉黄胶鞋,扎起裤脚,就下到田里。伸手挪开压在薄膜边缘的泥巴,将薄膜揭开一角来,顿时,一股热气冲出来,朝着秦二爷那布满褶皱的脸上扑来。

“还好回来了,这棚里的温度高得哦……”他自言自语着,弓着腰一步一步沿着薄膜边缘将泥巴挪开,把薄膜揭开一半掀起来,搭在中间拱起的竹蔑上。

总算是把这些秧苗救下来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就着在浑浊的水里把手上脚上的泥巴洗掉,将黄胶鞋放到了田坎边,又扛起锄头下到不远处的一块油菜地里。

他眯起眼睛瞅了瞅,有些菜籽被晒得已经快要裂开了,成熟的菜籽就要破壳而出了。旁边是一块荒了的地,草长得很深。他抡起锄头将半米高的杂草三下五除二地铲倒了来。他要在这里垫上一层尼龙胶纸,菜籽砍下来就堆在这里剥籽,不用再往家里拉。

他站在地边叹息了一声。哎,可惜了这块好地啊。

这块地去年他还种着的。只是一年一年岁数大了,体力还是有些跟不上,能种的地也越来越少。儿女们早就让他不要种了,可是他舍不得全扔了。他想着就在家门前的地,丢了多可惜。

夏老头担着粪桶来到浇远处地里的菜秧。看站在地头的秦二爷喊道:“你今年这个油菜还可以哦,怕是能收得到二百来斤菜籽哦。”

秦二爷嘿嘿一笑,“可能差不多哦。趁这今天太阳好,要赶紧地打了晒干哦。”

“你年年都种这么多,哪吃得完嘛。”夏老头笑道。

“有一大家人的嘛,榨了油,老大,老二都得分点啊,我一个人在屋头是吃不了多少。”秦二爷说。

“嗯,就是,还是自己榨的油吃得香些。我今年没种油菜了,哎,老了,整不动了。他们年轻的要吃只能自己去买了。”夏老头摇了摇头,担着粪桶走了。

秦二爷站在油菜地边,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荒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想当初,大家都争着种的地,如今一年比一年荒得多。当初种粮食不见长,收成不见好,如今荒了,野草倒是疯长起来。

以前,庙山坡下有几十户人家,阡陌交错,鸡犬相闻,人声鼎沸,孩童也奔走玩耍在山坡上。如今,那些破旧的土墙泥巴房早就拆掉重建成了二层三层的小楼房,可是,房子越来越好,人却越来越少。

早几年还有几个孩童和爷爷奶奶们一起留守,渐渐地,孩童也长大了,离开了庙山坡。再后来,再有新生的孩子,也不愿留在庙山坡下了。他们要到镇上,要到城里去上学了,顺带又把家里老人也带走了。

如今,庙山坡下常住就只有四户人家,都是七老八十的。秦二爷便是其中之一,可秦二爷也不常住,大多时候他也上城里了。儿女们劝他不要跑来跑去的折腾,一把年纪了,该享福的时候就享享福,种了几十年的地,还没种够么。

每每这时,秦二爷都是嘿嘿一笑,说自己身体还行,还能种,自己就是一个农民啊,农民不种地,还能干啥呢?他可不像城里拿退休金的那些老头老太,还能上公园打个太极跳个舞啥的,这不是他能干得来的。

他的心里啊,最舍不得的,还是那些地,他不想让那些地荒废了。他们曾经为了争个土坎田角那巴掌大的地儿都能吵得面红耳赤的,如今却将它们弃之如敝屣了。

哎,等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走了,以后这些地怕是要彻底荒了哦,那些儿子孙子们哪里还能回来种地啊。

秦二爷扛着锄头回屋,从杂物房里翻找出用来铺了晒粮食的花胶纸,拿到地里去铺好。

他跳下油菜地,扬起镰刀,朝着油菜杆上一刀一杆地砍下来。捏成一把后用细的菜杆绑了成一把,再拖到花胶纸上摆放成一排。

听着镰刀砍下油菜杆“呼呼”的声音,秦二爷的手上越来越有力量,镰刀也挥舞得越来越快。

他在城里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老人,在公交车上也总被年轻人和孩子们让座,总感觉是老人就该被照顾,就是弱势群体。

当他在田间地头时,他感觉到自己还很年轻,浑身充满了力气。他矫捷的步伐,灵活的腰身在油菜地里奔走着,这活,他干得太顺手了。

太阳像个赖皮的孩子,挂在庙山坡的天际上不走了。耀眼的光芒直直地照在秦二爷的身上,他拖着一堆油菜杆摆开晒在花胶纸上。扯下肩头搭着的一块旧毛巾,往脸上胡乱擦了两把,又一头扎到油菜地里,继续挥舞着镰刀。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奋战,那些菜籽全被秦二爷腰斩了,捆成小把,整齐地摆在荒地里的花胶纸上。

下午三点的太阳最是毒辣,把秦二爷黝黑的皮肤上晒出一层油来,摆在地上的菜籽时不时地发出“啪啪”的声响,蹦出黑黝黝的菜籽来。

秦二爷擦着汗,坐在地头休息了一会,起身抡起连盖,啪啪地朝着菜籽上打过去。他像不知疲倦似的,越摇越快,连盖在他的手里翻飞起来了,发出“啪啪”的响声,在旷野的山坡下像一首雄纠纠的丰收的战歌。不一会,花胶纸里白花花的菜籽壳下面就是黑黝黝的一堆菜籽。

天色渐晚,太阳慢慢地从庙山坡上滑落,在黄桷树茂密的枝叶间留下一缕金色的光芒,远处的天际也变成了金黄色。

庙山坡下的田间里,秦二爷光着膀子,弓着腰身正在将菜籽装进尼龙袋。

远远的望去,金色霞光下的秦二爷,就像是定格在庙山坡下的一幅画。

太阳下山了,白日的炎热降下来,一丝凉风从山间吹来,秦二爷放下最后一袋菜籽,站在屋檐下插着腰哈着气。

他抬头看向庙山坡上那团黑影,这棵自他儿时起便屹立在坡顶上的黄桷树,陪伴了庙山坡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

一弯月牙悄悄地升上天空,朝黄桷树上移动着。月光之下,他仿佛看见了老黄桷树在朝他招手。

“老伙计呀,你也老了,我也老了!”

月亮悄悄的升高了,清冷的月光从庙山坡斜射下来,落在屋前的院坝上。秦二爷站在门口,长长的身影落在坝子里,显得有些孤单。

屋里的监控器里发出一阵声音:“爷爷,你菜籽收完了没有?吃了晚饭没有?”

是孙子的声音,他赶紧迈脚走进堂屋里,一脸慈爱的笑容展现在监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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