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
吃相难看,是父亲对我曾经的评价。
我以为原因有二。其一,姑姨叔婶太多,经常以零食诱惑,小孩子自制力差父母管教又严,适得其反,深谙“唯美食不可辜负”。其二,父母所经历说不上命运多舛,却也是颠沛流离,大快朵颐唯有亲情团聚之时。
时过境迁,随着腰围的增加,
我在饭桌上也矜持起来。
怎奈这儿时奠定的“吃相难看”竟已演化出我迄今为止的一大特征。
喝酒如此,每遇同道中人但有意中酒相伴那只剩酣畅淋漓。
抽烟如此,平日难得备上一包但有话题相通意酣耳热之际不在乎云山雾绕。
打球如此,没有适可而止,只有精疲力竭。若非天色已晚,绝不善罢甘休。
工作如此,毕其功于一役,不论役长役短,能见形容枯槁不容闪转腾挪。
做人如此,顺眼的恨不得纳入私房,不顺眼的未置一词。
直到一个国庆长假,才发现读书亦如此......
木心,耳闻于文青美女,
看着她那淡淡的幽怨便知非江湖之重口味,不予深究。
陈丹青,拜微信所赐,牛逼傻逼不绝于耳,言辞之惊信息之大超乎庶民范畴,亦不予深究。
该来的总会来。
我的语文老师夏三爷,总是不遗余力地推广那个潜在的价值观。在某个如厕难产的瞬间,我终于点开了那个链接。
人生高开低走,没事找事受尽磨难。生命处之泰然,疾风骤雨中自顾自清扫出一片云淡风轻。凝字集文,潺潺流淌。
“冲谦而狂妄”。
不关心众生心绪,但求诸于艺术哲学的思考。
就像一个精灵,“以不死而殉道”。
这个精灵,在我混饭于杭州时竟活在凡尘间。
在我推杯换盏声嘶力竭于西子湖畔时他竟陶陶然隐于桐庐。
天大的遗憾。
十一长假独守一坪空房,独而不慎,开启暴饮暴食模式。
在陈丹青的笔记“文学回忆录”中,木心像介绍朋友一样谈了五年的世界文学史。从荷马史诗到桃花源记,从伊卡洛斯到鲁迅,从释迦摩尼到老庄。
不按常理的出牌,没有脚本的对白。
每一个人就像藏在他袖子里的人偶,随时变出来与你游戏。
坦率地说,当然不坦率也会被看透,除了高中应试时出现频率比较高的那几位,其余人物我只算拿到一张名片以期日后联系。奇怪的是,如此陌生的文化旅程竟没让我觉得乏味。
于是继续翻看......
哥伦比亚的倒影,似乎是对璀璨的人类文化的吊唁,而我竟然开始认同了。
“前人的文化与生命同在,与生命相渗透的文化已随生命的消失而消失,我们仅是得到了它的倒影......”
浅显的解读与近年兴起的宇宙镜像理论隔空相通。想看到正相,那就得弯腰低头胯下眺望,虽形象不雅却别有情趣。不能持久,注定偶尔为之。
哲学与艺术纠缠不清。
琼美卡随想录,初识如心灵鸡汤,那是因为现在大家喝鸡精兑的水喝得太多了。随手再翻,每一篇都是回味无穷的“土鸡煲”,请原谅我无知的类比。
没办法,心里有什么眼里就是什么。
“一个字一个字地救出自己”,
从错乱的世界中回到平行的时空里。
优雅的文字是人伦浩劫的补偿还是人伦浩劫的杰作呢?
温莎墓园日记,一篇篇故事,饶有兴致。
先天不敏,后天不勤使得我对艺术之美的领悟费尽了“洪荒之力”。烧脑烧得要吃红烧肉,故事不期而遇,算作课间休息吧。
收录的应该是木心的早期作品,大师也是从讲故事开始凝练的。
非常懊恼过早失去说瞎话编故事的天赋,我的家人就此可以写一篇“伤仲永”,与我的老师合著。
鱼丽之宴,再次论证“墙里开花墙外香”。西方惊艳台湾膜拜,母国一定要表态。
“结果变成一场酒酣耳热的飨宴”。
还有九本没看。
日子有些天昏地暗,一个人就连吃饭甚至走神时,也要借老人家揣摩一番。
这样下去与我混迹于江湖的气质有冲突。
打球去,重回弱肉强食的丛林。
“木心在做扁桃体手术时,就已在打网球了,那时好像八九岁的样子”
真是没完没了了......
突然发问,
木心的文字难道也是一个美丽的倒影?
19岁独自上莫干山,有钱有闲却耐得住旷野山林的寂寞受得了粗茶淡饭的修行。
在研究哈姆雷特、伊卡洛斯、奥菲司的时候还不忘品味“筷头像雨点、眼睛像豁闪”“五人会歼一羊腿”的“可爱”。
哪怕饥肠辘辘,面对饕餮盛宴也从不暴饮暴食。
哪怕受尽非难,面对下一个泥潭还是修身如故。
这个倒影来自于心无旁骛的神情,
在艺术与哲学的空间里穿梭,
现实反而成了镜像。
......
木心有一大堆朋友,
他的通讯录里有一堆如雷贯耳的名字。
也许他预留给我了一张“外卡”,
在那精准优雅的文字中,待我慢慢咀嚼。
既然想去做客就要注意“吃相”,
不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