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美人消灭计划（十）顺便表个忠心
洛晚风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酒劲刚过，但头疼得厉害，怎么都不舒服。
他正歪在床上揉脑袋，就听云容进来传递圣谕－－着凤君醒后即去雁栖阁面圣。
他隐隐有些不安，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降罪于他吧？想想也无法，只好强自镇定，匆忙理了仪容准备出门。
云容见主子表情凝重，便猜到他在担心什么，抿着嘴儿偷偷乐了一会儿，假模假式安慰道:“主子，您只管去，圣上若要治罪，哪里会面见主子？”
洛晚风翻了个白眼，怎么感觉他有点幸灾乐祸呢？
云容憋着笑，将洛晚风送出了凤仪宫。他可不能跟着去坏好事，多一个人在场，哪怕是个下人，有些话总是不方便说的吧？
虽然昨夜圣上冷声冷色地警告他，要闭紧嘴巴当做没看见，但一想起那幅画面，他就激动不已－－
昨夜主子醉倒，他个子小又没有功夫，背他不动，只好回去搬救兵。
当他与另外两个小内侍抬着软轿匆匆赶去时，迎面遇上了元灵帝。她横抱着一个人，赫然就是自家主子！
苍天大地，各路仙灵保佑，主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
元灵帝正坐在雁栖阁内，握着一本书看得细致。抬眸间不经意扫过桌上的温盘，放了这么久，不知里面的早点还热不热。
她转头望向窗外，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地上已落了厚厚一层。
洛晚风独自行来，衣袂迎着风雪飘忽飞扬。
这人生得确实好看，姿容清雅犹如月下梨花，绽放在这冰雪琉璃世界里，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梨花与雪花哪一个更动人。
万物渐隐于苍茫混沌，唯他明媚了整个世界。
“怎么不撑把伞？”元灵帝扫他一眼，继续看书。
“听说你唤我，就急忙过来了，没顾上。”洛晚风站在门口拍了拍发间雪花。
元灵帝指了指暖盘，示意给他准备了早点。后者受宠若惊，眸子都晶亮了几分。
“朕明日启程，去护国寺祈福，大约需要三天，你也去。”
“好。”
洛晚风心如擂鼓一阵激荡。原来不是要问罪的？原来是要试着接受自己？原来她的心，不像表面那样固若金汤刀枪不入。
他尚自欢喜，后者却黯了黯眸光，撇过脸去不再理他。
自古好事多魔，夜里洛晚风便发起了烧。他欲哭无泪，又想士兵打胜仗，又不给配备好武器，多宝仙君你确定不是让我来送死的？
身体不适尚在其次，如果让元灵帝知道了，她一定不会再让他跟着，这次难得的相处机会便要浪费掉了。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
护国寺在都城之郊，即使轻装简从，也得一日时间才能抵达。
洛晚风半躺在马车里，被晃得头晕目眩。不过好在他独自一车，不用担心被元灵帝发现状况。
想到刚才元灵帝一力维护他，他心里暖呼呼的。这次出行，身为护国将军的李月棠是一定随行的，当他看到元灵帝竟然带上了洛晚风，面上表情堪称精彩。
洛晚风理解他的心思。这夫妻二人本是互相防备的，尤其这种场合，从来不会共处，生怕一不小心被对方弄死了。
但今日看这二人脸色，并没有丝毫被迫或者不情愿，真是奇也怪哉。
纵然李月棠力谏为了龙体安危不能草率，元灵帝理都不理，直接将洛晚风塞上了车。
李月棠的心思，除了顾念龙体安危还有没有别的，他当然清楚。同为男人，掩饰得再好，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果然青梅竹马什么的，最讨厌了。
一路上还算顺利，他们到达护国寺时天已薄暮。
护国寺主持有点出乎洛晚风意料，面目粗犷彪悍，感觉不像佛家人，倒像罗刹。
不过人不能貌相，佛界五大明王之首的不动尊菩萨不就是一副凶神恶煞之相？
禅房早已收拾妥当，累了一天，用过晚饭他们便早早休息了。
洛晚风就有些惨了，持续低烧加上车马劳顿，即使服过了药，仍然一宿无眠。
翌日一早，元灵帝用饭完毕，洛晚风才姗姗而来。他眼下发青，进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个马趴。
元灵帝不由问道:“昨晚睡得不好？”
岂止睡得不好，简直十分不对劲，有一刻他甚至觉得，他的灵魂要被剥离了。
“不太好，有点冷，还很黑，没有安全感。”
洛晚风有点哀怨，却听一声轻笑，抬头便看见元灵帝嘴角挑着戏谑。
洛晚风愣了愣，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元灵帝收了笑，恼怒道:“油嘴滑舌！”转身便往外走去。
“快点吃，我在宝殿正门等你。”
“好。”
“晚上到我房间里来。”
“好……嗯？”
洛晚风突然有点紧张，脸上着火了一般－－这是要宣我“侍寝”的意思？
祭天祈福的程序本就繁复，因这次祭天的主角是帝君二人，不免又多添几道仪式。
一番场面下来，元灵帝还好，洛晚风几乎要虚脱了。
元灵帝见他精神差到极点，便让他回去休息，自己与主持进禅房谈经论道去了。
不过，这是佛门重地护国寺，谈经论道需要带着李月棠护驾吗？
元灵帝回来时已经夜深，洛晚风就一直在她房间里等。
她开门乍一见他，有些失神，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后悔让我来了？怕我算计你？”洛晚风揶揄道，迎过去将她的斗篷解下。
元灵帝弯弯唇角，“万一赌输了，谁又知道呢。”
“好吧，从前的事就不说了，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不必再防着我，我会帮你。顺便表表忠心，”
洛晚风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她手里。
“陈国公党羽的人事组织、兵力布置和计划安排，都在里面了。”
元灵帝信手翻开，越看脸色越阴沉，看到最后呵呵笑了起来:“早知这些人摇摆不定，没想到这么快就倒戈了，真是好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合上册子，她凉凉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池鱼”一愣之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来她觉得他想邀功请赏呢。
“我想要的，你会给吗？”
“哼……说吧，不违背原则，可以。”
洛晚风觑着她的脸色，摸摸自己的脸颊，叹气道:“本来是有一个小小心愿的，可现在你心情不太好，会影响我的体验，先记账行吗？”
元灵帝脸颊一热，凝视着他的眼神充满疑惑，“你到底图什么？我胜算其实没那么大。”
“我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图什么？你我是夫妻，千年修来的缘份，为夫希望娘子如意顺遂，而已。敢不敢信我？”
元灵帝避开脸去，答非所问:“天色已晚，早点休息吧。”
灯熄月明，一室静谧。二人并躺在床上，感受着稀有的和平共处时光，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洛晚风握住她的手，她挣了一下没挣开，便也懒得挣了。
“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元灵帝问。
“有一点儿，不打紧。”
“怎么不早说？你就不怕拖我们后腿？”
“……”
洛晚风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自顾自道:“人都说九五至尊万丈荣光，其实有什么好啊，孤家寡人一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得好有人参奏，做得不好也有人参奏，还要时刻防着奸佞小人动摇国基。
“这些年你一定更不容易吧。不过既然皇位坐都坐了，就放手去干吧，从今往后，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元灵帝听他的话这样糙，失笑道:“谁说我是一个人在战斗？”
“好好好，你不是。你还有你的护国大将军不是？”
话一出口，洛晚风便觉得有点臊，怎么听起来像捻酸吃醋的调调呢。
洛晚风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换个轻松话题，拯救一下自己的醋瓶子形象，听元灵帝轻声唤道:“洛晚风。”
“我在。”
“没事……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听说我母亲喜欢‘一树梨花洛晚风’这句诗，恰好又姓洛，便这样取了。”
“洛梨花也很好听啊。”
“……”
“洛晚风，你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洛晚风故作沉重地叹口气，道:“以前有武力傍身，可以稍稍傲娇一下，现在就是废人一个，还不得降低姿态找个靠山吗。”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谁让你总想着害我了，差点儿如了你的愿。”
“其实他……算了，阴差阳错的都是命。我现在改过自新还来得及吗？”
良久静默，忽闻元灵帝一声叹息，飘渺若梦幻。
“可以抱抱你吗？”
一阵窸窣过后，空气重归于静。
怀中人轻颤，渐渐剧烈不可抑制，一丝凉意透过衣衫，直钻入他心脾，揪得他的心酸涩涩的。
她一直将自己武装得太坚硬，以至于他差点忘了，她是个女子，今年刚满十七。
他轻抚她的头发，臂膀的力道紧了几分。
不要怕，还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