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之后的艺术：现代日本版画

我接触浮世绘的时间并不长，2012年去日本玩才第一次为这种绘画艺术所吸引而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又慢慢看了歌川广重和葛饰北斋等一批大师的画作和生平后，对浮世绘的喜爱变得一发不可收。我觉得要真正理解和领会日本的和敬清寂及极简美学，并将其贯穿于自己的作品甚至生活中，就不能不仔细地研究它的历史和来源，尤其是在西方乃至世界产生了广泛影响的浮世绘。因此，从今年开始，我陆续读了不少相关的书，而今天要说的，就是这本Modern Japanese Prints。

虽然书名中有个“Modern”，可实际上这本书发行于1960年1月，所以顶多算是“现代”而非“当代”。但是，由于日本版画艺术的断代方法，这本书所描绘的时代，恰好是日本现代版画的开端，对于读者来说，正好可以了解江户时代前后版画风格的差异，所以虽然书有点老，但读起来十分的新颖有趣。

虽然都是木版画，但只有江户时代（明治维新前的两百多年）的画作才被称为“浮世绘”，从明治时代开始，它们被称为“创意版画（Creative Hanga）”。

当日本国门被黑船来航的佩里最终打开，日本的画家开始学习西方艺术时，他们很惊讶又激动地发现，那些曾经让自己很崇拜的欧洲画家，那些创造了“表现主义”和“后表现主义”这些时髦新词的大师们，其画作风格明显受到了日本的传统版画—浮世绘—的影响。

另一方面，日本画家又被一个事实所震惊了：在日本，浮世绘是一个团队的工作，它需要一位画师绘出原画，另一人刻板，再一人印刷，最后还需要在很多情况下起决定作用的出版商出版；而在欧洲，上述工作都是由画家自己完成的！因此，当传统的浮世绘向现代转变—即日本画家的创作方式开始西化时，这种由画家一人完成—或在创作时起决定作用—的版画，不再被称为“浮世绘”， 而被叫做“创意版画”。

虽然叫法不同，但创意版画在很大程度上仍然继承了传统浮世绘的内容尤其是风格。比如，佛教、禅学，以及前面提到的和敬清寂。正如书中所说：

“就像传统浮世绘显示出过去上佳的艺术一样，创意版画正以相同的方式，向世界展示当代日本中好的一面”。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书中提到的八位代表画家以及他们的作品。

山本 鼎 Yamamoto Kanae

1882－1946

日本现代版画的创始人和开拓者。因家境贫寒，11岁就开始给画师和版画刻板师当学徒，并因此积累下丰富的浮世绘和版画经验。

French Pastoral In Spring

Dutch Girl in Landscape

恩地 孝四郎 Onchi Koshiro

1891－1955

山本鼎之后日本现代版画的扛鼎之人。曾学习过孔夫子的学说，对书法也颇有研究。本来计划成为一名医生，但后来收到山本鼎的影响改为从事版画艺术。

The Sea, 1937

平塚 运一 Hiratsuka Un'Ichi

1895－1997

受到作建筑师的祖父影响，平塚运一从小就对木头和工具产生了特殊的感情。他深爱日本的传统文化和绘画艺术，尤其是日本平安时代（794－1185）有关佛教的版画。

Mt. Fuji, 1930

Rakan Temple in the Rain, 1935

前川 千帆 Maekawa Senpan

1888－1960

日本明治维新时曾极力去中国化和脱亚入欧，反应到绘画领域，便是明治政府对欧洲油画的大力推崇。对此，日本的一些艺术家非常抗拒，前川千帆就是其中一位。他曾说：“我们这些从一开始就制作（创意）版画的人，从事于此的部分原因，是我们身上所带有的抗拒精神，一种在油画成为新时尚的背景下，希望以日本自己的方式来做事的紧迫感”。

A Spa, 1949

斎藤 清 Saito Kiyoshi

1907－1007

作为一个版画家，斎藤清始终都不怎么喜欢浮世绘。他曾这样评价铃木春信（Suzuki Harunobu，著名的浮世绘画家）的作品：“我开始觉得恶心（nauseated），直到通过保罗高更（法国后表现主义画家）我才开始注意到浮世绘的质量，即便如此，我仍然觉得比起浮世绘我倾向于高更的作品”。

Winter in Atzu, 1941

Two Cats

关野 准一郎 Sekino Junichiro

1914－1988

关野准一郎从31岁开始编辑俳句集，并投身于版画事业。由于他是通过阅读传统版画工匠的著作而自学，因此，他的绘画技法非常的传统。

Numazu, 1964

Cat on a Rooftop, 1957

品川 工 Shinagawa Takumi

1908－2009

一位在很多不同艺术领域都喜欢实验的画家。他曾说：“在我家没有人穿和服浴衣，因此让我画穿着和服的美人是非常荒唐的。日本艺术没办法远离世界潮流，但这并不会让日本艺术家变得更不日本。并且，我也自然不会同意这种说法：在融入世界的过程中，日本艺术已经退步”。

Face on the Body, 1952

栋方 志功 Munakata Shiko

1903－1975

栋方志功的作品深受平塚运一风格的影响，栋方自己也坦诚这一点。在画作内容上，栋方志功基本上专注于佛学主题。此外，栋方志功在艺术上努力将日本的传统发扬光大，完全拒绝接受国外的风格。他说：“当一个艺术家追求艺术的普适性（universality）时，他最终会失去深度，只会流于肤浅的美。我不希望普适，我反对借鉴外国的东西。我希望我的作品纯粹的日本化”。

此外，栋方志功非常推崇禅宗精神。比如，他坚信hanga应该写为“板画”而非“版画”，因为前者表现的是画作本身所依赖的材料，而后者则往往过于突出作者－他认为为了保证作品的纯粹和简单（即禅），艺术家应专注于作品本身所反映的内容，而非借机会表现自己，或在作品中投入太多的自己。

栋方志功曾这样描绘自己的生涯：“我作为一个油画家出道，赢得了许多奖项，人们因此认为我很成功，但我后来意识到，我永远成不了毕加索那样的人。对于欧洲的艺术家来说，油画是他们的文化遗产，但对我来说不是。我曾希望我的画笔下表现出普适，但我发现我做不到，因为油画是一项舶来品。我回头看我自己的国家，我回头看日本，我看到了我们的文化遗产，这就是木板画”。

Bush Warbl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