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达尔的自画像 ――观《爱情研究院》
戈达尔这个名字,是必须同一个时代一起镌刻在历史的书卷上的。我想这是那些理解和不理解他及他的作品的人共同的想法。理解他的人因为他读懂了一个时代,而不理解他的人会感到戈达尔给他们开启了一扇门,一扇通到时代的灵魂深处的大门。
我没有经历他开启的那个新浪潮时代,也不熟悉这样一个时代。认识戈达尔只是他的两部电影:《精疲力竭》和《爱情研究院》。前者正式宣告戈达尔进入到了新浪潮这个伟大的时代来,而后者所代表的意义似乎很重很深,是这个时代的极点,还是这个时代巨门的关闭?还是仅仅为一个顿挫有力的顿点。似乎只有戈达尔亲自告诉我们才知道,但这样一部作品的光辉却是在不解和困惑中闪闪发光,这无庸置疑。
一怎么“精疲力竭”走到了“爱情研究院”
从《精疲力竭》到《爱情研究院》,这是一条戈达尔从新浪潮起点一直延伸到现在的完整的痕迹。新浪潮,这个现在日渐式微的口号,似乎在戈达尔这里一直延续着,直至跨过了一个新的世纪。在这个好莱坞前那块星光照耀一切的时代,他似乎要说一些什么。从精疲力竭一直说到了爱情研究院。
《精疲力竭》是戈达尔1959戈达尔拍摄了他的第一部剧情长片《精疲力竭》,轰动一时,同时揭开了电影史上最重要的“新浪潮运动”序幕。这部表现一个彻底的社会叛逆——笨拙的盗贼米歇尔的影片,情节极不连贯,场景换来换去,频繁“跳接”的手法既表现了主人公内心无主、坐立不安的浮躁性格,又反映了社会的无秩序、无方向以及人怀社会环境的彻底脱节。拍那部电影的时候,他每天早晨写台词,当场念给演员听,他自己说:“我故意只勾勒出革图,加快拍摄速度,多搞即兴创作。在电影界,像这样的拍法,在他之前完全没有。戈达尔打破了之前那种完整的叙事方式和稳定的拍摄手法,这种打破是彻底的绝弃,灵魂上的脱离。整部影片处在一种惶恐不安、颠簸不止的场景中。环境的嘈杂、人物心理的焦躁不安,在这样一种独特的拍摄手法中展现的淋漓尽致。据说,影片拍摄时间总共只有4个星期,戈达尔不用分镜头剧本,不租摄影棚,不用任何人工光源,把摄影机藏在一辆从邮局借故来的手推车里,推过去,拉过来……真正富有创造性的是那神经质似的快速变更的剪辑手法,它令所有观众和电影家目瞪口呆。而这样的技法,影响了几代电影人。
如果说《精疲力竭》是戈达尔为开创一种新的电影的尝试。那么我们可以在电影中看到他那种为了创造而实验的痕迹。这种实验的痕迹是明显的并且是有意的。这可以称之为一个新事物必然的标志。但当事隔几十年之后,当他再次呈现给我们的《爱情研究院》则可以说是,信手所至、完全不着痕迹。那是一种超我的抒写。在《精疲力竭》中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个相对完整的叙事情节和脉络,虽然已经比较破碎。但在《爱情研究院中》,这种痕迹显然很淡很淡,甚至是可以忽略了。在这里叙事被显著的淡化,我们关注的其实并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甚至可以去单独欣赏每一个镜头。一个个、一段段的跳跃,《爱情研究院》更像是一部古代中国的诗歌,蕴藉、意喻、隐晦。抒情重于叙事。在“爱情研究院”中不断出现字卡,是戈达尔电影中影像之外常常出现的文字,戈达尔用这样的手法来打破电影的连贯性。觉得看戈达尔作品的秘诀在于,不要有任何的关连性,只要享受每一个镜头带给你的感受!就像是进入一个房间,里面满地宝藏,每一个人选择自己喜欢的去捡就好了。所以与其说是主人公Edgar要进行一个关于爱的四个阶段(邂逅、爱欲、分离、重逢)的创作而不断找寻,还不如是说,他在做一个关于记忆的整理:永远都是片段、永远都是一闪而过。而这样的不合逻辑、这样的断续却是最符合人的思维本质的,是一种不加人工修理的意识之流。
所以说,从精疲力竭走到爱情研究院,戈达尔识一种创作上的不断完善,直至到达了那种随情所至、随意而为的境界。不在是一种实验电影,你可以称之为意识电影,但至此,它是成熟的了。
二《爱情研究院》中的戈达尔
主角Edgar要进行一个关于爱的四个阶段(邂逅、爱欲、分离、重逢)的创作,但他不知道该用甚么形式才好,清唱剧、小说、电影、戏剧?他找了好些演员来试镜,可是总找不着合适的人选去饰演故事中的成年人。“根本没有所谓成年人”是他的呼告。后来Edgar想起一位他两年前做历史研究调查时认识的女子,想找她来试镜,找她参与他的计划,但她坚决地拒绝了。 Edgar最后没有完成他的创作计划。后来他也收到那女子去世的消息。如果说这部电影的有情节的只能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了。
戈达尔曾经说过,他的电影不是拍给大众看的。他庆幸他的电影的票房总是很差。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说,但足可见,他的作品都是一种真情外露,也许正是他本人的不可理解使他的作品也不可理解。而他的作品显然使深深打上他的烙印的。甚至是有他重重的影子的。戈达尔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其实他是在做电视,《爱情研究院》应是他经过了八O年代电视实验总整理后的出发之作!从这部片可以看出,他的电影已愈来愈走向笔记式的作法,戈达尔每年推出一部片子,都是他一整年的生活笔记。爱情研究院也是如此。片子的一开始,就是他在面试女演员的过程,镜头一跳,又跳到了老板在面试员工,其中有一句对话很有意思,当那个看似老板的人问面试者:“你现在在工作吗?” 面试者则回答:“我在白天的夜晚工作!”在这里,你是否看到了戈达尔。有人说,电影中的Edgar其实就是戈达尔。这未尝不可以这么想。或者说,即使不是戈达尔,也是戈达尔的一个影子,一个刻着戈达尔灵魂的影子。
影片选择了近乎是回归默片的手法,人物语言极其单调,而那个话外音却占据了很大的空间,不断地叙说,近似于整部片子是一个人在诉说,使整个作品的主观意味明显而直接地展现出来,似乎有一个人在引领着我们,而这个人最可以是谁呢。显而易见,我们想到了戈达尔。或者说是戈达尔的影子。
从《精疲力竭》到《爱情研究院》,戈达尔似乎只是想表达这样的一种意识:随心所欲、不加修饰。用那种最原始也是最真实的手法表现一切东西。这样的一条路越来越清晰。爱情研究院,这是一种混沌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