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1》—鲁迅许广平,一场最终惨淡的师生恋
题记:最近时值情人节,又是春天,我总觉得春天是个可以多看看诗歌读读情书的季节,这个春天我读了民国时期几个文人和他们的恋人的书信往来,所以借由书信写写他们的故事和我的感想,这些书信一般是他们爱情最美好时候的记录,时光荏苒,让我们记住爱情最高光的时刻。
第一篇先写鲁迅许广平,是因为最近刚好在看《两地书》,这是一本我扫了一眼又放下去的书,读起来有点儿枯燥无聊,最近又捡起来读,这本书记录了几年时间里鲁迅和许广平互通的130多封信,这些通信也见证了她们爱情产生的过程。
初相识时,鲁迅是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老师,许广平是每次课程坐在第一排的女学生,讲台上的他头发粗硬,面孔冷峻,甚至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只是国文课的内容却把学生们震慑住了,于是在上了一年的课后,许广平主动给鲁迅写了第一封信,随着第一封信的开始,他们慢慢通起信来,这些信件后来就被编辑成《两地书》,两人的感情也在不断的信件往来中,慢慢升腾起来,鲁迅这个阴冷克制的大男人最终被热情的许广平打动了。
与徐志摩写给陆小曼那热烈肉麻的情书相比,《两地书》都算不上情书,它只是琐琐碎碎的家里长短和日常生活事件,连最初的写信称呼也是很客气很官方的“鲁迅师”“广平兄”这样,他们谈女子师范大学的反对校长学潮,也谈变革时代思想的苦涩和纠结,还谈各自的生活境况和对时事政治的看法,随着书信往来的加深了解,他们之间的交往也变得活泼起来,许广平自称为“小鬼”,也称呼自己的老师为“my dear teacher”,鲁迅也称自己为“your H.m ”。信的内容也出现了关乎情意和关心的内容:
至于“还要反抗”,倒是真的,但我知道这“所以反抗之故”,与小鬼截然不同。你的反抗,是为希望光明到来罢?(我想,一定是如此的。)但我的反抗,却不过是偏与黑暗捣乱。大约我的意见,小鬼很有几点不大了然,这是年龄、经历、环境等或不同之故,不足为奇。
我早知世界不过如此,所以无处不苦闷,而把自身看作废物,其欲利用之者,犹之尸体之足供医士解剖,不无小补也。“光明”在那〔哪〕里?老实说,我活那么大就患色盲,毫末〔未〕有光觉。一日未走尽头,姑且一日做和尚一日撞钟。
my dear teacher:现时是五日午后二时廿分了,我不晓得你在做什末〔么〕
我到邮政代办处的路,大约有八十步,再加八十步,才到便所,所以我一天总要走过三四回,因为我须去小解,而它就在中途,只要伸首一窥,毫不费事。天一黑,我就不到那里去了,就在楼下的草地上了事。此地的生活法,就是如此散漫,真是闻所未闻。
听课的学生倒多起来了,大约许多是别科的。女生共五人,我决定目不邪〔斜〕视,而且将来永远如此,直到离开厦门,和HM相见。
他在信里给她分享不雅的小事,分享内心的苦闷和世事的艰辛,文字没有任何矫情,却充满了爱的温馨,她终于不再只是坐在前排的女学生,而是熨帖的饮食男女。
1925年秋天,在鲁迅的寓所,27岁的许广平首先握住了他的手,他回报以“轻柔而缓缓的紧握”,两年后两人在上海同居,再过两年他们的儿子出生。在她七十年的人生中,他陪伴了她不到十一年,她却用四十三年支持延续他的事业。跟他在一起时,她年轻、热情、充满理想,是那个时代的新女性,为了和他在一起,家里花一大笔钱摆脱掉家人许婚的马绅士,在爱情上她果断执着,他是一个有旧式婚约对女人没有什么期待的又大她17岁的穷酸文人。
和他通信的这些年也许是他们爱情中最美好的时光了,婚后,她成了全职主妇,放弃了自身的光华,每天面对琐碎的生活,她为他那些朝来夕往的客人们亲自下厨,准备七八样菜式和蔬果;她为他一天抄写一万多字的手稿;鲁迅喜欢北方饮食,她建议请个北方厨子,却因为经济状况不允许,还是得她弄;她每天弄三四个小蝶,精心挑选最好的肉和鱼,端到楼上送到他面前;他会文学知音萧红,夜晚让她送萧红坐小汽车回家,她还得操心付小汽车钱,经济状况的惨淡,她处处俭省,为一家人操劳。
她用十年最美好的青春无可挑剔的对待他,照顾他,陪他文学创作,他在这段时间收获满满,创作量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1936年10月19日,鲁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紧紧握着许广平的手,说:“忘记我,管自己的生活!”不知此时,他是否还感念这个女子,是否怀念那些她还是热烈的红玫瑰的岁月?她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学生时代也是参与各项学生运动的革命分子,可是婚姻生活的琐碎和成全却把她磨灭成一颗灰暗惨淡的饭粘子。
岁月就像一条深邃的河流,左岸是曾经热烈奔放的红玫瑰,右岸是被涤荡得失去光华的饭黏子,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心中隐隐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