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念 甜甜圈

我们学校没有食堂，校长便开辟了一间教室给我们柴米油盐。一日三餐，楼上楼下奔波，肚囊中竟也塞得满满当当，丝毫不曾因此亏待自己。

通常我都是早自习连着第一二节课连上，待第三节课时便到楼下，洗菜摘菜，淘米蒸饭，不现炊烟袅袅，也没有荆扉掩门、好友踏雨覆至，却有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常常在二楼的阳台看到我忙碌，便飞也似的跑下来，缺牙的他，大大咧咧笑着漏风的天真活泼，围在我的左右，问东问西，像小鸟，叽叽喳喳闹不停休。我却是欢喜的，他多可爱啊！

一日，我正在切肉，埋头琢磨切薄些好还是切厚些好，常亮嚯得出现在门口，“哈”一声大叫，吓得我五魂丢了六魄，瞧着他不及我半个个头高，脸仿佛都快要笑没了，恨了他一眼，他见我故作的不悦，却越发笑得开朗。

“常亮，下课了啊？”我一边切肉，一边闲话家常。

小屁孩仿佛根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一样，小小的身板，小小的孩子，把整个厨房转了几圈，实在太无聊，又回到我身边，乐呵呵问：“老师，你喜欢吃甜甜圈吗？”

甜甜圈？这是什么问题！

“喜欢啊，”我答道，见他红彤彤的脸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我又补了句，“你呢？”

“我也喜欢，”他有点小害羞低下了头。

喜欢甜甜圈也害羞，我看他红扑扑的脸，真想捏一下。

“老师，你吃过多少个甜甜圈？”常亮抬起长长的睫毛，认真看着我。

多少个甜甜圈？说实话，我还真没数过，随便说个数吧。

“七八个吧，”我含糊其辞，支支吾吾，“常亮，老实说，老师长这么大还真没数过自己吃了多少个甜甜圈！”我委屈地看着他。

常亮黑亮黑亮的眼珠子轮回转了几圈，若有所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如此冷场，我停下切肉的动作，弯着身体，低头问他，“那常亮吃过多少个甜甜圈呢？”

常亮眼睛里的火燃起来了，他瞬间裂开缺牙的嘴，绽放出最美妙的笑容，大声对我说：“老师，我一个甜甜圈也没有吃过！”说完，不忘咯咯笑两声，转身，飞也似的往二楼跑远了，不见踪影了。

只余我，傻愣愣怵在原地，脑中不断翻滚他刚刚最后那句话。

断片十多秒之后，我照常拿起刀切我的肉，二楼上一串银铃般的孩子笑，我，权当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