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领悟生命的符咒——读蒋勋《破解莫奈之美》
克劳德·莫奈
(1840年-1926年)法国画家,印象派代表人物和创始人之一,印象派理论和实践大部分都由他推广。莫奈擅长光与影的实验与表现技法,他最重要的风格是改变了阴影和轮廓线的画法,在莫奈的画作中看不到非常明确的阴影,也看不到突显或平涂式的轮廓线。
蒋勋的《破解莫奈之美》一书以《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为引,用惊艳的文字展开了印象派命名者莫奈用光和影创造作品的一生。
克劳德.莫奈是艺术史上最重要画派之一印象派的命名者。值得一提的是,印象派的命名竟来源于记者对莫奈参展作品《日出印象》的嘲讽。
正是这副被学院派否定的画,反而在落选作品展上受到追捧,为十九世界后半叶法国印象派鼎盛时期的到来预留了注脚。
对于一个不懂画的人,如果我出生于莫奈时期的法国巴黎,我也一定会追捧学院派,否定印象派的。我不知道那一团团明明灭灭的光晕色团,如梦幻泡影的景象作何观想?美感在哪?
莫奈喜欢重复同一地点、同一对象的画作主题,如圣拉扎尔火车站、吉维尼的干草堆、垂柳、睡莲、草地野餐、维特伊雪景、鲁昂教堂,还有他一生的爱人卡蜜尔。从日落到清晨,从日出到黄昏,从仲春到严冬,从酷暑到深秋,用瞬间消逝的光,把握不住的光,呈现深刻得难以忘怀的记忆。
如果不借助蒋勋的文字去理解莫奈的作品,我真的要对正午、雪景、落日时分,看起来似乎一模一样的干草堆嗤之以鼻。门外汉总是因为自己不懂,而对自己知识范畴之外的东西如同羊圈以外的大片天地视而不见。
莫奈一生画了大约25幅《干草堆》系列作品,他以干草堆为名看到春、夏、秋、冬,黎明、黄昏,晴日、大雪,明朗与灰雾,他看到一个物体经历着时间的变换,看到千变万化的干草堆其实只是光的魔术。一切如梦幻光影,如露如电,快速转换变化的光,使莫奈仿佛领悟到刹那的意义,没有真正永恒不变的本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换中。
蒋勋用文字解读《干草堆》作品:“光也在远处地平线亮起来,像一支号角发出嘹亮的声音,高亢明亮,连近景地面上一根一根残断芜杂的麦梗也被照亮了,整幅画像一首结构巨大的交响诗,是以干草堆为中心,却以色彩与光错综交织成的伟大史诗结构。”“干草堆一幢一幢兀立在收割以后空旷辽阔的田野中。日出日落,春去秋来,晴雨交替,寒来暑往,所有季节的变化、日月的更替、黎明黄昏,不同的光线都照映在干草堆上,干草堆经历着不同时间的变化”。
“进入中年的莫奈看到时间里生命的变迁,真实的生活像无所不在的光,明亮是光,幽暗也是光;黎明欢欣是光,黄昏忧伤何尝不是光?他一生在绘画里寻找光,光成为他领悟生命的符咒,他走进光,看到干草堆,看到晨曦,看到余晖,看到生,也看到死亡。”
所有我们眼中看着,手上握着,紧紧拥抱着的一切,终究会消逝不见。
对莫奈而言,他和众人不断出入的火车站,记忆着多少人的相见与告别,记忆着多少相见时的拥抱与欢欣,也记忆着多少人告别时的哭泣与哀伤。
蒋勋解读《圣拉扎尔火车站》,“火车车轮在铁轨上与钢铁摩擦发出的尖锐声音,轰隆轰隆有节奏的车轮滚动的声音。特别是火车启动前常常发出的高亢的汽笛声响,以及火车头吐出的浓烟,蒸汽引擎发动时的震动声响,这一切都成为他身体的记忆。不只是视觉记忆,也是身体触觉里机械的震动,嗅觉里的机油混合着煤烟的气味,皮肤上的热,听觉上的引擎发动的亢奋与快乐。”
“相见与告别的月台,留下许许多多的人记忆,生离死别的记忆,不再是传统文学跟马车轮船的缓慢关系,生离死别,混合着火车站的煤烟气味,混合着蒸汽机喷发汽笛的声音,混合着钢铁轨嘎吱嘎吱的节奏,混合着高高的钢梁建筑里乌烟瘴气的现代机械的气味与声音,而这一切都是十九世纪以前人类没有经历过的感官记忆”。
蒋勋解读《维特伊》雪景,“整件作品好像在过度寒冷的气温下被封冻了起来,看不到莫奈画里一贯热情洋溢的色彩,看不到他一向使人兴奋起来的跳跃的光,看不到活泼的笔触。寒冷的大地,一切像都已经死灭,困顿僵硬的生命,彼此挤压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快乐堆挤在画面上。”
《伦敦国会大厦》有一幅作品,往往赏析争议较大,按新新人类的话说:这是什么鬼?
且看蒋勋的解读,“倒影旁边明晃晃的月光,照着一波一波浪涛,浪涛像是被月光惊动,飞扬激动起来,莫奈快速即兴的笔触像是音乐旋律,高昂激动,像是浪漫派乐曲的华丽片段。这是光,是月光,仍然强烈,爱憎分明,像惊叫起来的声音,是莫奈在月光下一刹那心灵的惊叫吧。”
圣亚德斯海岸、圣亚德斯的庭院是莫奈表现市民中产阶级度假美学的作品。让我想起东极的海和依海而建的度假山庄露台。
蒋勋这样解读,“他感觉到光的跳跃、感觉到光的闪烁、感觉到光无所不在的力量,感觉到光的不可捉摸,感觉都会市民度假时视觉的愉悦兴奋与脸上洋溢的光”。
光是视觉的迷离,光同时也是心理上的感官记忆。
莫奈为第一个恋人卡蜜儿画的《撑阳伞的女人》,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画里的卡蜜儿在云天的背景里一转身,一回眸,风吹着草,吹着云,卡蜜儿仿佛要在风中幻化而去。这幅画让我对什么是“风中的女子”有了立体的想象。
天空的光,每一瞬间都在改变。像飘忽不定的命运。
莫奈在八十岁时罹患严重的白内障,忽然心灵的眼睛被开启了,他看到了世俗的眼睛看不到的神界之光。与年轻时画漫画的写实主义相比,他从白描转变到用明亮的黄色,巴黎有著名的枫丹白露森林,他开始在终生追求户外写生的布丹的教导下,成为光的追寻者。布丹受画家米弥的影响亲近巴比松画派,也受自然主义画家的影响,直接走向大自然,在千变万化的光影中捕捉刹那之间的视觉印象。他对莫奈的影响犹如贵人。
《睡莲》是莫奈晚年最有名的作品。蒋勋这样解读,“一圈一圈的鹅黄色浮在粉蓝色中,一缕一缕的笔触,交错迷离,像是垂柳,像是水波,像是闪烁的光,物象彻底被解体了,还原成色彩与笔触,还原成真正的视觉,不再有任何联想。”
《垂柳》是莫奈和《睡莲》一样画得较多的作品,“一丝一丝的柳条像垂滴坠落下来的泪水,池塘变成盛接泪滴的容器,泪水盈满水池,池中升起一朵朵绽放的莲花。”
莫奈描绘着,记录着,感受着,他要在绘画里书写出他自己的时代,他要感觉自己的时代,表现自己的时代。
如果没有蒋勋的文字,我真的无法破解莫奈作品的美。所以,这篇读书笔记与其说是在赏析莫奈,不如说是在膜拜蒋勋。
(图画来自网络。因莫奈同一主题一般都有多幅作品,图选与文字解读作品可能不尽相同,尽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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