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漩涡
高宫雄一满脸无奈地看着电脑中的文件，心中满是无聊和厌烦。从一名警察的角度看，高宫明显是不称职的，无足轻重的小奸小盗一般也不会轮到他这种高阶警事去管，而有趣的大案件又实在是少之又少，再说做为警察期盼大案发生本就是不人道的。现在作为警察，他每天的工作大多也就是整理文件或审理一些无趣的案件，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愧对自己的才华。
高宫雄一今年28岁，入职警事厅已六年了。六年里他没办多少大案子，普通的小案件倒是办理了不少。他的工作也一直是一帆风顺，六年期间升了职，加了薪，在大阪市区买了房仅贷了十二年房贷，还和同一单位的女同事武藤淑子成为了情侣。在外人看来他的人生就像开挂般美满，理应不该再奢求什么了。但在他内心中却一直渴望着一些刺激，他之所以加入警视厅可不是为了这些无聊小事，而是干一番诸如侦破惊天大案，探索未解之谜或找到千年遗宝之类的大成就。按照淑子的话说他的内心一直像个孩子，总是幻想着不现实的事情发生，他自己也没反对这一说法，毕竟像他这年纪的人往往不会再保留这些幼稚了。
一阵喧闹打断了他的思绪，门外传来争吵声，似乎有人要闯进来。
“什么事？”雄一向门边的淑子问道。
“一位女士想要报案，说她看到了外星人。”淑子微微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种事情很好笑。
“外星人？！”雄一听到这话立刻两眼发亮，就仿佛童年的梦想再次被点燃一般于脸上燃起兴奋的表情。
“你要想见就见一下她吧，没准正好对你的胃口。”
在看到那位女士后，雄一不禁感到有些失望。这位女士看上去很是平常，压根不像电影中那种与众不同的主角模样，除了她慌乱的神色以及满是血丝的眼睛中能看出她确实受到了惊吓。
在好一通安抚后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开始较为冷静地叙述经过。她叫佐井桥惠，33岁，家住鱼阪路别墅区一带。丈夫在海外做生意经常不在家，平日里闲来无事时便喜欢打扫附近的街道作为消遣，邻里街坊对她的印象都非常好，心安理得的把打扫街道的任务都交给了她，还尊称她为“街区清扫办主任”。
一天，在她出行必经之路的墙上，一副图案突然映入她的眼帘，那看上去似乎是一副现代艺术风格的涂鸦，整体是淡蓝色，以一圈圈漩涡的形式涂在墙上。桥惠并未太在意，只当是邻坊的孩子画在墙上的恶作剧。当天便回到家带了清理工具过去将涂鸦擦除了，只当无事发生。
第二天，桥惠走过和昨天同一个地方时发现那幅画又在墙上出现了，和昨天的几乎一模一样，连位置都分毫未变。
诧异的桥惠这才走近开始端详这幅画。她发现这画绝非是小孩子能画出来的，虽然只是看似普通的漩涡图案，但却有异样的美感与神秘藏于其中。漩涡的每一层都是纯正的圆，若不是用专业道具绝对不可能画的这么完美，不管向内卷曲了多少圈都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喷漆会涂到多余位置打乱圆的弧，而且每一圈都是如此，完全不敢相信这是靠人手画出来的。更惊为天人的是，漩涡内圈中那一条一路到底的线条依然在不断延伸，不管剩余的空间变得多小都不曾打乱过这条道路，线条就像一条存在于现实中的螺旋阶梯似的在平面空间中无限延伸，使得漩涡似乎永远没有中心点，只会沿着纯圆的轨迹不断向内卷曲。就算桥惠回家拿了放大镜，也依旧无法发现线条延伸的最终点究竟在何处，甚至将两片放大镜叠加在一起也只能看到几乎不变的风景，越看越令人头晕目眩，却又完全看不到终点……
第三天，桥惠路过同一地点时下意识地又看向那个方向。谢天谢地，那幅画没有再出现。桥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在她准备转身做昨天落下的打扫时，惊恐的一幕出现在她眼前，那幅漩涡就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此时正对着她的目光，犹如一只诡异的瞳孔正直视着她的灵魂。
如果报警一定会被当成是邻里纠纷而晾到一边，桥惠知道想引起他们的关注必须抓到画涂鸦的人不可。为了摸清画涂鸦的人，桥惠偷偷在漩涡的位置安装了摄像头，然后清洗掉了现存的图案。果不其然，第四天时漩涡又出现了，但监控中却完全没拍到图案出现的过程。桥惠以为是摄像头角度的原因，所以更换了安装位置，让整片地面与墙壁都能进入拍摄范围。但就像是作案者故意玩弄她似的，当天半夜12点，一团黑雾莫名地覆盖住了摄像头。当黑雾消散后，漩涡已就如理所当然般应当的出现在了墙壁上，与昨天的位置又偏移了一米左右。
接下来的几天，监控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而未能拍下漩涡出现的过程。桥惠完全不明白这些意外为何会出现，但无论她更换了多少摄像头，调整了多少次位置，都无法拍下漩涡出现的那一刻。在这几天里，漩涡的位置一直在不停向房门方向移动，恐怖在桥惠心中不断滋长，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她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漩涡就是在向她家里移动。如果漩涡真到了她家中会怎样？为什么貌似只有她能看到漩涡？如果她主动将这一切说出去别人会不会相信她？不相信的话又会怎么样？种种问题萦绕在她脑中简直令她发疯。但她又对谁都不敢说，如果被别人知道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某个并不该存在于现实中的事物的话，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这种人只可能被当做精神病。
迫于无奈，桥惠终于决定自己亲自去漩涡的位置一探究竟。那天，在她清洗掉漩涡后，便一直躲在附近等候。随着12点的临近，恐惧再次升起，桥惠简直忍不住想立刻冲回家中躲起来。11：58,11:59,11:59:50，桥惠的心跳简直快到要爆炸，鬼知道她现在一次呼吸需要消耗掉多少力气。
12:00,12:01,12:02……秒针渐渐走过了12点，接着分针也转了过去并渐渐远离。12:05,12:06……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漩涡也没有在任何地方出现。桥惠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不禁长出一口气，噩梦终于结束了。
当她回到家门口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畔，仿佛毒蛇在覆盖树叶的湿地中爬行时发出的声音。桥惠立刻看向了自家前院的围墙，在那里，一条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粗线凭空出现在墙上。接着它像一条蛇一般于墙壁上蜷缩起身体，肢体尾部开始伸长并组成一道道螺旋，从始至终，周围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
桥惠两腿发软跪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这神迹一样的景象。线条还在向内盘旋，只是末端通过肉眼已无法看见。这时两道金光从背后出现，接着，桥惠看见了两个人影。不，这根本说不上是人。这两个“人”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体表像软泥一般蠕动着，四条触手从背后伸出代替了双手的位置，脸上则是两根蜗牛一样的触角和两颗聚光灯一般大的纯黑眼珠，没有眼皮和眼白，此时正直直地瞪着桥惠。
桥惠仿佛被火烧到身体一样惊叫着跳起身，不顾一切地向后方跑去。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究竟到了什么地方，桥惠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醒来时她又回到了家门口，那幅漩涡就在一旁瞪着她，颜色已变成了深红色……
雄一好不容易将一些细节都记录下来，并说服痛哭不止的桥惠暂且回家等待调查。终于将她劝走后雄一一屁股坐下，已经开始为接手的这一案子而充满幻想。
“你怎么看，那女人是在撒谎吗？”淑子问道。
“我在她诉说经过时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神情完全是最自然的恐惧和担忧，完全没有半点撒谎的模样。”
“那她就是神经病喽？”
“也不像，神经病患者很少能将事情叙述的这般清晰有条理，而且她的各方面举动也丝毫看不出有反常。”
“那该怎么解释这荒唐的故事呢？什么壁画，漩涡，外星人，这只有小说家才能想出来的东西，你不会真以为会出现在现实中吧？”
“为什么不可能呢？别忘了，在古人看来我们现代的手机汽车发动机等等也都是精神病的幻想，可这些现在都成真了。”雄一说起了他说过一万遍的老话。
“又来了。”淑子强忍着不翻白眼。“这已经属于灵异类现象了，以现有的科技再过几百年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可要是她说的外星人是真的那不就顺理成章了吗？”面对淑子鄙夷的眼神城一不禁有些恼怒。“淑子，小时候你对这种事比我还关心的啊。”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淑子几乎是同情的看着男友。“但我先你一步长大了。”
雄一起身向外走去，没有搭理淑子的反驳。“今晚我们的约会推后吧，我先去桥惠太太家附近调查一下。”
连续三天，雄一一直在桥惠居住的社区中奔波。他调查了桥惠指认的每一处涂鸦出现过的地方，却都没有任何油漆残余痕迹。而就算擦得再干净，想要一丝痕迹都不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也到了桥惠家墙边搜证，但同样没找到一丝线索，连桥惠自己都说原来的漩涡消失了。住在附近的居民也都被调查过，都说没有看到丝毫和涂鸦有关的东西。反倒是听说桥惠太太近一个月以来精神不太好，一个月前她发现了丈夫在外出轨，据说直到现在为离婚协议的事纠纷不清。一连串的证词让高宫心中桥惠由因受刺激而精神失常的嫌疑不断扩大。
桥惠躺在床上，紧紧地把自己裹在被子中，神经连续一个多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她已很久未曾合眼。自从雄一开始调查后漩涡再没出现过，但她的心却完全放不下来。如果警方开始介入调查后结果却是一无所获的话又该如何？她所说的一切都将被推翻，她会立刻被打上异类的标签并被打入精神病院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可如果漩涡再次出现呢？那情况只可能更糟，万一连警察都阻止不了的话那会发生什么？外星人的阴谋究竟是什么？外星人究竟是谁？究竟有没有外星人？是我想象的吗？究竟有没有我？我又是谁？……
剧烈的疼痛侵入桥惠的大脑，仿佛一条条毒蛇在脑中爬行一般。接着，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就和那天晚上一样，只是声音更响，好似成群的毒蛇在从远处爬入房间中。
桥惠惊恐地看着一条粗大的红色线条出现于卧室正中央的墙上，接着开始盘旋并扭曲，就像原先一样弯曲成漩涡。
桥惠不顾一切地跳下床，用帘子紧紧遮住那一面墙。随后，立即拨通了雄一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雄一简直听不出对面是桥惠的声音。当他马不停蹄地赶到桥惠家的时候，桥惠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门外，连门都不敢进。
雄一好不容易将桥惠扶进了卧室，看向那一面被严密遮住的墙。
“就在那！”桥惠艰难地将位置指给雄一看后，便瘫倒在床上。
雄一慢慢地走向墙壁，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清楚自己想不想看到漩涡，他生怕看到墙壁的那一刻，墙上空空如也，但也害怕与神秘漩涡直视的一瞬间。
雄一握住窗帘，准备将它拉开。这一过程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他鼓足了勇气猛地一拉将窗帘彻底拉开，眼前的景象让他呆滞在原地。
“怎么样？”桥惠艰难地起身颤抖地问。
“桥惠太太，”雄一回过头慢慢地说道，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恐惧还是解脱。“这里什么都没有。”说完，他侧过身体，露出那如同火红之眼一般的巨大漩涡……
已经是深夜，但雄一仍然在家中整理着那堆积如山的档案。他将警局中所有和灵异事件有关的资料全部复印了出来，希望能推进桥惠案件的进展。
“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呀？”淑子披着浴袍从浴室走过来，似乎有些生气地问。
“我这里查到了一条类似的情况，和桥惠太太的案件可能有关。”
“别再查了，你不是也什么都没看到吗？”淑子坐到书桌旁，诱惑性地展露出浴袍下一部分性感的身体。
“我说雄一啊，你最近看过不少言情剧是吧？”
“啥？”
“所以你才这么关心她的事啊。她是不是很成熟且比我有女人味？你从小就喜欢这种类型的是吧？”
“别闹了。”雄一一把扇开淑子在他腿间摸索的手，随后将一份资料递给她。
“看这一条，就在去年中国上海出现了一起同样情况的居民报案，报案人坚信他能够看到其余人都看不到的漩涡图案。中国警方介入调查后一无所获，这位报案者随后被认定为精神病而被关入医院，两个月后他在病房中上吊自杀了。”
“你觉得他们两个是同样的情况吗？”
“从描述来看非常像。但这只是从中国论坛中翻出来的文章，除这些外再也找不出其他资料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两起案件拥有某种关联。”
“麦田怪圈。”淑子冷不丁的说道。
“什么？”这个词高宫似乎无比熟悉，但又一时想不出在哪里看过。
“美国非常流行的都市怪谈，去年10月，今年4月，还有这个月刚不久前都有人目击。据说所看到的形状也是漩涡。”
“淑子，我们好像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一眼吧……”
突然，家中的电话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淑子起身接电话留下急速浏览着麦田怪圈网页的雄一。
“漩涡！”雄一的眼神在屏幕上的图片中停滞着，那正是桥惠所说的漩涡，无论是造型还是诡异的美感上都与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淑子的尖叫天知道他会盯着这图片看多久。只见淑子惊慌地跑进来说：“警局来电，桥惠太太因精神失常而被送进医院了！”
桥惠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着的。在梦中，她被卷在一片鲜红的漩涡海里，海浪由一条条线组成，在她四周咆哮着将她卷起后蜷曲成一道道漩涡，每道漩涡又一次汇聚，由无数个小漩涡组合成一片巨大漩涡，巨大漩涡同样在汇集，组成超巨大漩涡……整个世界，整个地球，连天空都包括在内，全部被吞没进一个黑洞一般的超级漩涡中，所有一切都被大漩涡一道道分割成碎片，又被组成大漩涡的小漩涡撕碎，再被组成小漩涡的更小漩涡吸收……
桥惠猛地惊醒。一时间她居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仍在做噩梦。蛇行声，好多的蛇行声，从房间的每一处袭来，声音巨大到如同数百米长的蛇怪在城市中横行！
“它们来了，它们来了！！”桥惠不由自主地高吼道，仿佛要给全世界传达危险信号。“漩涡！！！漩涡！！！”
随着惊呼声，房间的四面八方都传来震动，就如同心脏上的血管，或恶魔之眼上的血丝那样，数不清的红线从每个角落的墙角中涌出，像错落的神经线爬满整个房间。每一条线都在边爬行边延伸，分离出一条条细线开始组成漩涡，一条条开花的树枝爬遍房间，将所过之处开出一朵朵绽放的鲜红花朵。一朵，两朵，三朵……墙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漩涡花儿绽放于各处。整个房间都已变成恶魔的心房！
红线们终于与中央的大漩涡相聚，随着一条条红线接入大漩涡中，大漩涡仿佛活了一般开始蠕动。那是一条蛇，一条血红的蛇，张着血盆大口从墙上脱落，向着无法动弹的桥惠扑来。它那闪着金光的瞳中，倒映着那两只外星人可怕的身影……
桥惠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倒在地面，早已不知昏迷了几时。她踉跄着爬起，环顾着房间，并没有红线，没有漩涡，没有红蛇，没有外星人……连中央那巨大的漩涡都已不见。
她吃力地挪步到洗漱台边喝水，当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水杯立刻摔碎在地。漩涡！身体上刻着漩涡！一条线从脚部开始向上爬升，所过之处无不盛开着环绕着身体的漩涡……
桥惠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此时，她已被绑在担架上，被一群医护人员抬着送进了救护车。雄一和淑子就在一边，正焦急地向警察问话。她想要大喊，可口中却只能喊出两个字：“漩涡！漩涡！”
“非常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医生对雄一说道。“患者因为离婚而受了刺激，开始想象出受到外星人的迫害并在大脑潜意识中将其信以为真。所以她才会看到那些不存在的幻象并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行为。”
“可这样的话，怎么解释她身上那些奇怪的图案呢？”雄一问。
“经鉴定那是患者在疯狂状态下用手工刀在自己身上刻下来的。现场也已找到了留有桥惠女士指纹的手工刀。”一旁的警察说。
“可是，事情不该这么简单啊……”
“就这么简单！”警官打断了雄一的话。他对雄一这么多天都在调查这么一起毫无逻辑的案件早已厌烦，早就巴不得把桥惠判定为精神病而结束这起调查。
“高宫警员，你已完成了这起调查任务，从明天开始，着手于其他案件吧？”
雄一无奈地看了看警官和医生。他早就该料到，这两个古板的家伙绝对不会相信书本以外的任何东西。
“我可以去探望她吗？”无奈之下雄一只好问道。医生点了点头，警官也没露出反对的样子。
雄一在医院楼顶的天台找到了桥惠。几天以来的休养让她看上去恢复了很多，精神方面也饱满了不少。
“你真的相信漩涡只是你的幻想吗？”
桥惠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只有这样能解释的通了。所有人都在对我这么说，每个人都告诉我那是幻想，我一旦说个不字他们就会对我用电疗或吃药……于是，我相信了。漩涡不该存在，人们不容许它们存在。”桥惠说话时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简直如同机器人一样。就连刑侦多年的雄一都看不出她是否在撒谎。
“可是，漩涡真的存在啊，你比谁都坚信这一点，你不想向人们证明吗！”
“没用的。”桥惠制止了雄一继续说下去。
“高宫警官，很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但请你不要再深入了，否则，也会变成与我一样的。”桥惠的表情十分坚决，雄一明白，就算再调查下去也不会有进展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不知为何，雄一竟突然狂笑起来，这让桥惠为此都十分惊慌。
“什么包容，什么平等，都他妈的是狗屁！！！从来都不存在所谓的求同存异，唯有委曲求全而已啊！”雄一边笑边离开了桥惠，引来四周一群疯子看异类般的目光。
“对不起……”看着满身都是漩涡的雄一走入这个满是漩涡的鲜红世界当中，桥惠不禁低下头低声说道。
刚走入医院大厅，雄一的手机便接收到了淑子的电话。
“调查的如何？”
“别管什么调查了，快看电视！”淑子焦急的声音把雄一吓了一跳。
“电视？”
“看了就知道了！漩涡！我看到了漩涡！！！”
高宫闻言几乎是抢劫般的冲入最近的病房，打开电视疯狂的换着频道。不需要他目光停留多久就能找到自己目标的频道——
漩涡，足足有一整片农场那么大，出现于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庄园中。庄园主在一年前就开始声称自己看到了麦田中出现了巨大漩涡，但因这类新闻在美国实在太过常见而从未夺得过关注。无奈之下只好亲自把自己看到的图案刻在麦田中，历时六个月完成了此幅惊世巨作后留下一张遗书自杀。
那份遗书中记录了他所看到漩涡的内容以及两名外星人与他的谈话。遗书中声称外星人交给他的任务是说服超过一百个人相信漩涡的存在，如果最终不能成功的话，最终……漩涡……吞噬……世界……
文字之后还留下了一幅外星人样貌的简笔画。拙劣的简笔画中所描绘的两个外星人，正和桥惠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一瞬间，雄一明白了一切。漩涡，外星人，桥惠，还有上海与佛罗里达这两位。三方之间关系的真相全部浮出水面。外星人从一开始就只把这当做一场游戏，一场赌局。它们随机选择了三位普通人作为可以看到漩涡的玩家，而他们的任务便是说服一百个人彻底相信漩涡的存在！一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放在现在的人类社会中却永远不可能达成这个任务。看着他们不断挣扎，最终于绝望中自杀的乐趣正是它们的目的！
突然，前所未有的巨响传来。无数条红色的线爬满了整个墙壁和地板，他看到了，他真正看到了桥惠梦中的景象。漩涡在他脚下遍地开花，并不断地攀附在接触到的人身上。但除他以外似乎没有一人察觉。透过窗户，雄一看到窗外的世界也已附满漩涡，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被漩涡所吞没……
“桥惠女士！！！”雄一飞也似的奔上天台。在他面前的，早已不是原来的佐井桥惠，而是一个满身红线与漩涡的怪物。数不清的红色线条盘绕在她身上，几乎无法看清她的身影。
“你也明白了吗？很抱歉，让你被牵扯了进来。”从桥惠原本应该是嘴的部位传出声音。
“桥惠，其实你原本也知道的吧？！”雄一想上前把她救出却被制止。
“它们……在我住院期间告诉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说不准……还有转机啊！”
“没用的。它们的星球上没有谎言，人与人之间完全不存在猜疑。而它们两个是那颗星球上唯二拥有撒谎能力的人，它们便靠着这一能力统治了统治了它们的世界。后来，它们便使用自己星球的先进武器对付其他文明，利用信任，这一对它们来说再平常不过，但对我们来说却几乎不存在的东西折磨我们。这就是它们说的文明自救游戏！你懂了吧，从不缺少信任的星球与从不存在信任的星球的对决，我们从一开始，就绝无可能胜利。”
雄一听完后呆立在原地，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地球在诞生出谎言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灭亡的命运！
“要到时间了……”桥惠默默地看着天空。此时，天空就像一片天蓝色的屋顶，爬满了无数道红线和漩涡。连天空也逃不过……就像桥惠梦中那样，全世界都被裹在一个大漩涡中。
“我先走一步了，再见，雄一。”桥惠说完，整个身体瞬间碎裂成肉沫被吸入到身上遍布的小漩涡中。雄一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可怕的一幕，但与现在的世界比起来，这又算什么？！
“淑子，快接电话啊！！！”清醒过来那一刻，高宫的第一反应便是给女友打电话。
“雄一……我们……会怎么样……”淑子楚楚可怜的声音于另一端响起，伴随着被漩涡爬满全身的剧痛所传出的哀鸣几乎快捏碎了雄一的心。
“没事的，没事的，这是假的，淑子，这是假的！”雄一无力的像淑子安慰道。
“骗人……这种时候了你还在骗我……”对面淑子的声音却离奇的冷静下来，最后反而还转成大笑。
“雄一呐，我发现个事。你让我查桥惠的检查报告吗不是，我在里面发现，人类的DNA是漩涡，是漩涡啊！早在一开始我们就全是漩涡啊哈哈哈哈！！！”
“不，不，不，不……不……”雄一痛哭着瘫坐在地，听着对面爱人的狂笑，淑子疯了。
四周的惨叫声开始响彻天空，他们终于看到了，这些愚蠢的人终于也发现了。现在漩涡再也不是谎言，再也不是疯子才能看到的东西。看不见的才是疯子！！！
地面开始撕裂，被漩涡一道道撕裂，就像被勒爆的西瓜一样裂成无数块爆出赤红的浆汁。大地在颤抖，岩浆在喷泄，所有人都开始被红线绞碎后由漩涡吞噬。在身体破碎的一刹那，借着仅剩的眼珠，雄一看到了天空中的外星人。它们在大笑，笑着人类的愚蠢，似乎也笑着死亡这一人类唯一相信的谎言。
接着，一切都消失了。不再有天空，不再有大地，不再有自己，仅有那一片片漩涡，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