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将军的乞丐
贵妃娘娘的哥哥要娶一个风尘女子,这事儿在长安城里传开了。魏娇知道消息的时候,听说将军府的聘礼已经送到了弄月楼,“兄长,你不能娶那个风尘女子!”
齐无念看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冷笑一声,“贵妃娘娘,微臣卑贱,您这声兄长,我可不敢当。”
“兄长,你还在怪我和母亲吗?当初母亲若不抛下你,魏家如何能容得下她?”
“母亲也是走投无路,才弃了我,我不怨她。”
“兄长,以你现在地位,完全可以请皇上给你指个好婚事。我才说动皇上,你就要娶一个风尘女子,说到底,还不是记恨我。”
齐无念真的不曾怨过自己的母亲,他们的母亲七娘子原本是教坊的台柱,后来有了他,七娘子便不再接客了。再后来,他们遇到魏老爷,那老头子的正妻死了,便想找个人做伴。他愿意给七娘子赎身,只要她肯与齐无念断了母子关系。七娘子果真随魏老爷去了,那时齐无念才六岁。
不知过了多少年,齐无念都靠乞讨活过来了。最初的时候,他不知该去哪儿,是破庙里的老乞丐收留了他。听说那老乞丐原是安平侯府的谋士,可惜安平侯起兵败了,他坠下悬崖,后来不知怎么到了长安城。他的身份说不清道不明,只能沿路乞讨。
老乞丐遇到了小乞丐,他同小乞丐讲自己如何运筹帷幄,要不是府里出了内奸,是不会败的。乞丐们都当他是疯子,只有小乞丐认真地听。
两人相识的第十三个年头,老乞丐没活的过那个冬天。齐无念随便找了个山头挖了个坑,把他葬了。他用木头草草的立了个碑,也不知道该写什么,便写了个恩师之墓。回到庙里,他想,或许自己也会老死在这破庙里。可是后来,有人说朝廷要征兵,破庙里的乞丐都劝齐无念去,都说他一个大汉子不该一辈子窝在这破庙里头。
齐无念真的去了,他听过老乞丐给他讲兵法,虽然他没想过当将军。他想一辈子安安稳稳地度过,可老天爷偏偏跟闹着玩的一样,那夜他正巡逻,一群黑衣人蹿了出来。
他当乞丐的时候没少挨过打,也没少打过架,可眼前人都拿着明晃晃的刀,这阵仗他不曾见过,他从未杀过人,动起手来束手束脚的。大概是他们打斗的声音有些大了,引来了其他人。黑衣人匆匆撤了,齐无念只剩半条命。
齐无念的命不足挂齿,可夜袭军营可是大事,皇上龙颜大怒,派人一查,却不想这受伤之人竟是贵妃娘娘失散多年的兄长。
齐无念起初有些疑惑,后来他明白了,原来母亲弃了自己,寻了个好前程。
听人说,这些杀手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皇后娘娘妒忌贵妃娘娘,又奈何不得她,便拿贵妃娘娘的兄长出气。不知皇上为了安抚贵妃娘娘,还是觉得贵妃娘娘的兄长只是个戍卒有些丢人,齐无念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拜了领军将军。虽是个末等将军,可与原来已经是云泥之别。
后来,皇上竟准许魏娇出宫。魏娇见了他,抱着他一阵哭泣,嘴里诉说着,“兄长,这么多年,您受苦了。”
齐无念觉得不自在,魏娇长的和记忆里母亲的样子太像了,他微微退了两步,“参见贵妃娘娘。”
魏老爷已经故去,魏家的家财被瓜分的一干二净,七娘子没办法,只好用自己存下的那点钱,把魏娇送进宫里。别说魏老爷去了,就是他还活着,魏家是商贾之家,魏娇进宫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万幸,魏娇找到了自己的兄长。
齐无念凭借着老乞丐给他讲的兵法,打起仗来,无往不利。加上贵妃娘娘专宠,没过多久,他便被封做了大将军。这等荣宠,莫说本朝,纵观历史,也找不出第二位。
老乞丐在世的时候,曾和他说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安平侯之所以谋反,就是因为察觉到了皇上有除了他的意思,才被逼上梁山。这话,齐无念一直不敢忘。
可皇上似乎待自己很好,也并未觉得自己功高盖主,大概是因为贵妃娘娘的缘故。若非他事后得知,那日的杀手其实是魏娇派来的,魏娇不惜要他的性命,处心积虑只为了嫁祸给皇后,他应该会一直感激魏娇吧。可惜,那时他只是个小卒,皇后娘娘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皇家一脉,纵横交错,后宫连着朝廷。纵使皇上再怎么不喜欢皇后,也不敢轻易动她,何况这又是欲加之罪。
齐无念不知道魏娇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是因为愧疚,还是为了让她自己在朝廷里有根基。知道真相的那一夜,齐无念喝醉了,迷迷糊糊被一个青楼女子捡了去。乞丐堆里长大的他并不知道,两个人穿着衣服睡觉是不会怀孕的。他担心万一有了孩子,自己又不知道,那个孩子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沦落街头成乞丐。好在他并非当初的乞丐,他现在有了府邸,有了家产,于是他替那姑娘赎了身,下了聘,一时间满城风雨。
齐无念不曾恨母亲,他知道母亲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恨魏娇,魏娇也只是为了在宫里活下去。听说她入宫以后,皇后娘娘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若是她失宠了,朝廷里又没有外戚,便是一个死。她只能拼了命地斗倒皇后,活下去。
齐无念原是不怪她的,可他万万没想到,魏娇求皇上让她出宫,直奔将军府,与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弄月楼里的那个姑娘,他还记不清长相,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为什么!你派人杀我是为了嫁祸皇后,你为什么连她也不放过!”齐无念想不明白。
魏娇的眼里一片冰冷,“兄长,我不能让你娶她。皇上的妹妹是尊贵的大长公主,她的驸马两年前亡了,你若能娶大长公主,必定能得到皇上的信任。你只有娶了大长公主,才能……”
“才能让你当上皇后,才能让你的儿子上太子,是吗!为了往上爬,别人的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吗!”齐无念几近嘶吼。他对弄月楼里的那个姑娘没多少感情,对魏娇也是。可他还是想不明白,魏娇为什么这么狠。
“兄长,我只想在这深宫里活下去。娶了大长公主,对你没有坏处。”说完这话,魏娇便回宫了。
没过几日,皇上在朝堂上给他赐了婚。齐无念只觉得心底一片凉意,可皇命难违。他前脚领了圣旨,后脚便听说皇后娘娘用巫蛊之术害贵妃娘娘的儿子,被贬冷宫了。
齐无念不曾见过皇后,只听人说她无子、善妒,可皇后娘娘的父兄叔伯都是朝廷重臣,也只有巫蛊才能治了她的罪吧。可这样一个侯门贵女,当初真的想除了魏娇,应该也不屑用这种方法吧。
皇后被废,大长公主有了新的驸马,婚礼是皇家主持的,齐无念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规模宏大的婚礼。
齐无念与大长公主完婚后就请命收复边疆,皇上见他胸有成竹,便准了。出兵前他立下了军令状,众人都以为无往不利的大将军会功成而返,谁也没想到他会兵败而归。他带兵冲锋陷阵,本来士气高涨,可他突然坠马,其他人都呆住了,有几个人把他救了回来,可士气涣散,死伤惨重。
他回到长安,进了皇宫,跪在殿前,主动请死。大臣们劝,皇上也不准。好歹他也是贵妃的兄长,大皇子的舅舅,胜败乃兵家常事,皇上并非昏君。
齐无念突然抬头,“皇上,臣死不足惜,只是这次败的实在蹊跷。末将一到边疆便觉得浑身疼痛,听说大皇子受巫蛊之害时也是这般……只是微臣的生辰八字,微臣自己都不记得,只有母亲和……”
后半句他不说,皇上也猜出来了。他的生辰,只有他母亲和魏娇知道。皇上本不相信,可他派人彻查后宫,不想真的在贵妃宫中搜出巫蛊之物。
皇上本想着,齐无念功成归来,便封大皇子为太子,封贵妃为皇后。即使败了,这后位他也没想过给别人,可他万万没想到魏娇会是这样的人。
齐无念站在魏娇的面前,原本风华绝代的女子已经变得眼神空洞,她冲齐无念吼道:“是你!是你对不对!”
齐无念淡然道:“你若以死谢罪,大皇子或许不会受牵连,贵妃娘娘,请吧。”
贵妃死了,皇上念了旧情,葬礼等同皇后的规模。听说大皇子没过多久也没了,有人说是因为大皇子对母亲思念过度;也有人说他母亲作恶多端,他突然暴毙是遭了报应。
魏娇吊死在了漪兰殿,齐无念眼见着她没了气。后来,齐无念没回公主府,他回到了那姑娘坟前。他对那姑娘没什么感情,可还是自刎在了她的坟前,他觉得是他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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