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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畫】人間詞話·卷上<35>·清·王國維

2019-04-13  本文已影响1人  半暇

半暇·得半日清閑,抵十年塵夢

【臨硯】

【原文】

沈伯時①《樂府指迷》雲:“說桃不可直說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詠柳不可直說破柳,須用‘章臺’、‘灞岸’等字。”②若惟恐人不用代字者。果以是為工,則古今類書③具在,又安用詞為耶?宜其為《提要》所譏也④。

【註釋】

①沈伯時:即沈義父,字伯時,宋末詞論家。著有《時齋集》《樂府指迷》等。《樂府指迷》專論作詞之法,凡二十九則,主要闡發吳文英的詞學思想,其論結構、命意、音律等,頗為允當。

②“說桃”四句:出自宋末詞論家沈義父《樂府指迷》:“煉句下語,最是緊要。如說桃,不可直說破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如詠柳,不可直說破柳,須用‘章臺’、‘灞岸’等字。又詠書,如曰‘銀鉤空滿’,便是書字了,不必更說書字。‘玉筋雙垂’,便是淚了,不必更說淚。如‘綠雲繚繞’,隱然髻發。‘困便湘竹’,分明是簟。正不必分曉,如教初學小兒,說破這是甚物事,方見妙處。往往淺學俗流,多不曉此妙用,指為不分曉,乃欲直捷說破,卻是賺人與耍曲矣。如說情,不可太露。”王國維引文略有錯漏。紅雨,據傳唐代天寶年間,宮中曾下雨,色紅如桃,後遂以“紅雨”代桃。

劉郎,即劉禹錫(772~842年),字夢得,洛陽(今屬河南省)人。因其詩有“玄都觀裏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等句,頗為馳名,遂以“劉郎”指代桃。章臺,原為戰國時所建宮殿,故址在長安(今陜西省西安市),以宮內有章臺而得名,漢代又以“章臺”名街,系歌伎聚居之地。章臺指代柳,則與唐朝天寶年間詩人韓翃與壹柳姓歌伎之離合故事有關。韓翃《寄柳氏》詩雲:“章臺柳,章臺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以“章臺”代柳,蓋以此也。灞岸,原指灞水岸邊。灞水上有灞橋,據《三輔黃圖》記載:“灞橋在長安東,跨水作橋,漢人送客至此橋,折柳贈別。”蓋“柳”諧“留”音。唐代詩人楊巨源即有“楊柳含煙灞岸春,年年攀折為行人”之句。以“灞岸”代柳即緣於此。

③類書:按照壹定的分類標準從群書中采摭、輯錄,並大體按照或義系或形系或音系來編排,以便於檢索、征引的壹種帶有資料匯編性質的工具書。《四庫全書總目》將其歸入子部。類書之祖,當推魏文帝時命諸儒撰集經傳,隨類相從之《皇覽》。但此書早已散佚。唐代類書有《藝文類聚》《文館詞林》《初學記》《北堂書抄》等。宋代類書編纂更是規模空前,有《太平禦覽》《冊府元龜》《山堂考索》《玉海》等。

④“宜其”壹句:參見《四庫全書總目》集部詞曲類二《樂府指迷》條:“又謂說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說柳須用‘章臺’、‘灞岸’等字,說書須用‘銀鉤’等字,說淚須用‘玉箸’等字,說發須用‘絳雲’等字,說簟須用‘湘竹’等字,不可直說破。其意欲避鄙俗,而不知轉成塗飾,亦非確論。”

【譯文】

沈義父《樂府指迷》說:“說桃不可以直接用‘桃’字,須用‘紅雨’、‘劉郎’等字,說柳不可直接用‘柳’字,須用‘章臺’、‘灞岸’等字。”像是唯恐人不用替代字壹樣。如果認為這樣就是精巧,那麽古今類書都在,又為什麽要寫詞呢?《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譏嘲它是不錯的。

【評析】

此則繼續說明替代字之非,宗旨仍落在“創意”上。沈義父《樂府指迷》所雲說桃說柳之代字,看上去頗為機械簡單,其實是有壹定的理論背景的。宋末流傳之詞,多為民間藝人所作,因為重在音律婉轉合度方面,對於文字反而不甚講究,導致“下語用字,全不可讀”的狀況,尤其是壹些詠物詞更是時序錯亂、不明所指。在這種情況下,沈義父主張以替代字入詞,可以初步糾正文字粗俗、詠物不明的現象,也是有壹定的現實意義的。但後人引用沈義父的這壹節言論,往往不考量這壹背景,以至裁斷失衡。王國維引用沈義父此論,其實也已經脫離了沈義父的原始語境,而是從創意的角度來持論了,其“古今類書具在”雲雲,若質之沈義父之初衷,也不免出語唐突。

倒是四庫館臣的說法更契合沈義父的語境特點,所以其對沈義父的批評也更到位。因為沈義父的這壹“權宜之計”所帶來的弊端是十分明顯的。“其意欲避鄙俗,而不知轉成塗飾”。以紅雨、劉郎來指代桃,以章臺、灞岸來指代柳,雖然各有其典故的形成原因,其在初始階段或者特定語境中的使用,也誠然別具藝術魅力。但壹旦這種使用變成壹種常規套路,則其實是壹種粗俗墮入到另外壹種塗飾,這對於以創意為核心的文學來說,確實是偏離了正道。

註:以上均轉載自易文言網。

半暇·悦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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