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桃花漫心——第二十四章 相见
墨渊一早得了消息,便换了身秋夜蓝的锦衣,在房中静候他们的到来。
案几插瓶中桃花上凝着的露珠,就如初见时她的剪水双瞳,纯净剔透,清扬潋滟。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从遇见的那一刻,她眼中的灵光,便透进了战神深邃的眸中。
九万年了,她的眼中,容了另外一个男子,而自己,始终都不曾是她深情目光所聚焦的那个人。
墨渊的心,如驭风逐浪的一叶扁舟,浮浮沉沉,随时就要被无情的风浪打翻、淹没。
十七,你大婚归宁,是啊,大婚归宁……这几个字敲打在战神的心上,比当年沙场擂的最响的战鼓,还要让他震动、痛惜。
十七,听到你要回来,为师很欢喜,也有些忧伤,还……有些怯意。
你大婚那晚的事,是为师不好,你怨过为师了吧,只盼没有太过惊扰到你、让你为难……
既然你缘定之人不是我,为师日后便不会再越过师徒本分了。
你已是天族的太子妃了,日后,再见一面便是愈发难了。只盼你万事都能好好的,若偶尔能见一见你,哪怕是远远的看你一眼,如此,为师便别无他求了……
封山的仙障还未解除,一感受到白浅进山的气息,思绪万千的墨渊忽然坐不住了。
向来淡定持重的尊神,心里像是一片腾的起了火的原野,火烧燎原,片刻也耽搁不得。
墨渊索性念了个决,一闪身就到了山门口。
叠风和长衫早已经在山门外等候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二人齐齐转身,略略惊讶,作揖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到山门口了?十七还未到,弟子们等着就好了。”
墨渊压制住心里的急切,强作镇静道:“十七已经到了。”
叠风和长衫吃了一惊,正抬头要问,却听得身后,确是师妹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
“师父!”白浅先一步走至近前,随后三人稍稍迟滞。
“师父……十七回来了!”白浅气息微喘,语带哽咽,抬手作揖,便要跪下行礼。
墨渊心下一酸,长臂一展,伸手扶住了白浅的手臂,阻挡住她跪拜:“十七,免礼。”
白浅抬首望向墨渊,对上了自己师父的目光。
师父他和以前一样,面带微笑,这笑意如同绿野熙阳,直照进自己心底,暖的心窝深处酸涩难言。白浅的眼圈便跟着红了。
墨渊目光牢牢地锁住面前的小徒弟,看着这个自己深爱了九万年、还未来得及表达心意、却再也不能表达爱念的女子,无法言说的抱憾和心痛顷刻间入骨彻髓……
他扶着她手臂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握皱了那柔若绒絮、一寸千金的彩月影。
旭日方升,晨光剪出二人身影,岁月模糊了一切,唯有深情对望的轮廓,如皮影戏一般清晰分明。
这样的画面,一如九万年前二人初次相见时的情形。
彼时,她恭敬垂首,双手将玉清昆仑扇奉上,他淡然沉思,将震慑四海的法器自然接回。
此时,她抬首凝视,泪盈于睫地揖手拜见,他微笑对望,吞声忍泪地扶握免礼。
相同的是,青山依旧,目光重叠处,人面如故。
不同的是,彼时初见,二人波澜不惊、各怀心思,而此时再见,二人却情真意切、欲语还休。
白云苍狗,弹指流年,物是人非,咫尺天涯。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人生若只如初见……
“咳……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墨渊亲自到山门处迎接什么人。我说,墨渊呐,你不打算让我们大家进殿喝杯茶吗?”
折颜虽不忍心打破此时的气氛,但此刻并非说私心话的好时机。况且在场人多,现在白浅身份有别,他二人若再这么继续对望下去,难免会让人觉察出什么。即便来日未知,也不可急在一时。
墨渊闻言,慢慢松开了扶着白浅的手,简洁有力的对众人道:“诸位大殿请。”
进入大殿,折颜自然是入位右侧首座,白浅被折颜依着身份拉着坐在了右侧第二处座位上。左侧依次是白真和凤九。
叠风和长衫一一为众人斟茶。
墨渊看向右侧,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用的手势道:“这是今年新下的秋云雾,你们且尝尝看。”
折颜笑道:“托小五的福,这是我和真真今年第二次喝到这名茶了,实在是难得。”
白浅还未说话,凤九倒先开口问了她身旁的白真:“四叔,你们怎么会第二次品尝了?你们前几天来过啊?”
“是啊,两日前,我和折颜不是陪你爷爷奶奶来昆仑虚向墨渊上神致谢了吗,那日上神便是用此茶所招待的。”白真解释给凤九听。
白浅听闻了然,也对凤九补充道:“秋云雾向来名贵,等闲客人来昆仑虚是喝不到此茶的。”
“哦!那爷爷奶奶定是墨渊上神眼中的贵客了,是吧上神?”凤九开心地抬头去问墨渊。
墨渊颔首,看向白浅,语气郑重道:“不错。狐帝狐后乃是我昆仑虚极重视的贵客。”
白浅心中暖意涌动,迎着墨渊的目光,明眸晶亮,鼓足勇气道:“师父,你一向都好吗?十七很想念你,日夜想着回来看你。只是十七没有带什么像样的礼物回来,还望师父不要见怪。”
墨渊在听到白浅说到“想念”二字的时候,心里一阵风起云涌,嘴边便不自觉的绽开了笑容,柔声道:“十七,你回来就好,不需要带什么礼物。”
白浅忽然有些想哭,咬了下嘴唇,难过道:“师父,十七日后定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墨渊眼中便有了疼惜的味道,动了动嘴唇,到了嘴边的话却卡住了。
想说“那就常常回来”吧,天宫规矩摆在那儿,十七是太子妃必然是不便常回师门的。
想说“不必经常回来”吧,确是相思入骨,真心恨不能日日见到她。
左右为难,他一时竟沉默了下来。
各人品着茶,谁也没有说话,场面有一瞬间微妙。
还是折颜先打破了这份安静:“哎,小五啊,你回来之前说东华帝君托付了你一件事?”
白浅放下杯盏,对墨渊道:“师父,东华帝君说他带回的茶杯不小心摔了一个,让徒儿帮他再向师父讨要一个素胚茶杯。不知师父是否允准?”
墨渊端茶的手轻轻一顿,抬首对她柔声道:“好。”转头吩咐叠风:“去茶室挑个素胚茶杯,给十七带着。”
叠风细细一想,揖手回禀道:“师父,架上描画的茶杯倒是还有,但是素胚的没有了。上次还有的一对您已经送给东华帝君了。”
墨渊默了一默复又说道:“为师自己去茶室库房再看看。你们且略坐一坐。”说着便要起身。
折颜见状调笑道:“墨渊,上次来去的匆忙,这回我们既来了,你可是要管饭的哦。你这小徒儿难得回来,好酒可备下了吗?我们也沾沾光。”
“我昆仑虚还不缺好酒。” 墨渊嘴角勾起,笑容和煦,“叠风,午膳就设在莲池边,你去酒窖西侧架上拿几坛陈酿。长衫,为师一早已吩咐过你的,去准备吧。”
叠风和长衫便领命而去了。
“嗯,如此甚好。凤九啊,我和你四叔带你去看看仙鹤如何?”折颜略伸展了一下老腰,对着白真使了个眼色。
白真虽不知深意,但对折颜的意图也心领神会,即刻起身拉起凤九:“走吧,小九,这昆仑虚的仙鹤可是最有灵性的了。传说是当年母神云游时捡回的仙鸟蛋孵育的。这四海八荒别处可见不到呢。”
凤九还是有些小孩心性,一听立刻兴奋起来:“真的?好啊,我们这就快去啊。”
说话间折颜、白真和凤九三人便走出大殿奔着仙鹤而去了。
大殿中,只留下了墨渊和白浅,很是安静。
白浅望向自己的师父,眼中殷殷切切:“师父,徒儿陪你一道去茶室吧?”
墨渊的声音温柔的像要滴下水来:“好,我们走吧。”
师徒二人便冲着大殿后的茶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