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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狮子》第九回 毓秀僧夜会风林,玉珠儿掳在南京

2016-07-25  本文已影响121人  叶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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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上回,却说毓秀打家里出来,十分愁苦。怎么?原来他日间曾访听来着,谁都说李巧姐家搬了,不知何处。又一面,他见爹娘伤心,家道中落,眼见日子差了,自家里寻思,“莫不是那狗官暗里找寻于我,牵累爹娘,看今儿个,若有把柄,便宰了他去休,也替百姓们主持个公道!”想罢,毓秀改了主意,不肯离走,鬼使神差一般,又去了闯祸的那家酒肆。找个雅间坐下,要两壶酒,点几个菜,吃着,喝着,琢磨,算计要在夜里去过,倒要看看仔细。

  他在里间吃喝,堂中请了粉头,吹拉弹唱,抑扬顿挫。毓秀听着耳熟,微挑帘拢一看,“呀!不是那兴哥儿父女?”当下一惊,思想道:“问遍千遭行路的,不如问个当家的,常言却好,‘知底莫过老乡亲’”。想着,他便不急,稳当吃了酒饭,包些吃食,溜之乎也。

  不往城里,偏赶野地中来,依着从前心思,还就原路,直奔兴哥儿家走。他寻思去家里坐等,不想门户遮掩。和尚嬉笑,“个破烂之家,还锁地什么?”话音未老,墙内倒有个搭茬儿的,“甚么人指手画脚,嚼舌头根子。俺家破归破,又不叫你坐请,要你指点?”

  “呦!”毓秀惊奇,听声音奶声奶气,不大一个小丫头,即口诵了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檀越请了,我和尚是家中故人,因有多嘴,莫怪莫怪!”“诶?稀奇!不曾听说,俺还有个和尚家亲戚?”“是嘞,小檀越,还叫咱家守在柴门以外?说过好久,讨碗水喝吧!”“不行,俺娘有话,她不回家,就天王老子也休得给开。”

  毓秀有心耍逗,一面口渴,一面稀罕,看院墙不高,不再张声,暗提一口中气,轻点脚,慢跨步,静飘飘落去院中,也不回头,径去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咚猛灌一气儿,不紧不慢往门口站来,“呀,小檀越,还那儿傻站着作甚?不屋来坐么?”“哎呀!”那女孩听了惊吓,少顷镇定,怒目道:“呸!不请自来,不告自取,倒是甚么野和尚,抓了去报官”,“是啊!吓死我和尚了,便这么,小檀越,可有些容饶之情?看咱家也是饥渴难耐,这里有个好鸡腿,送你拿去吃吃,将补些一二,可行么?”

  那女孩眨眨眼,毕竟是小儿心性,稚嫩嫩伸手接了,微微一笑,靠在墙边懒凳上,踢着腿,咬那鸡腿吃。一面打量毓秀,看也不像坏人,便话多起来,“你姓甚么,叫甚么?咋从没听我娘亲说起你来?”“是么?是你娘的不是了,不念人嘞!”

  毓秀跟她说话儿,上下打量小姑娘,只见她粉粉嫩嫩,眉目清澈,头挽日月双抓髻,前发齐眉,细碎刘海儿,小花布的上衣,小花布的裤子,虎头一双包头软鞋,干干净净。细看眉眼,咋看咋是个小兴哥儿。这会儿无暇他顾,正仔细把着鸡腿,伸头探颈,一点点吃着,生怕崩些油星儿。

  毓秀看她吃,越看越喜,“丫头,不急吃,这里多得是”,那女孩停了,仔细掸掸手道:“哎,你还没说你是哪个?”“我呀?我是你一个远房舅舅,从小出家,所以老不见的”,小丫头眼一亮,从懒凳上蹦下来,走近些道:“舅舅,你带我出去玩吧,家里好闷!”毓秀看得更爱了,只手抱起她来,“好囡囡,多大了?”“六岁”,毓秀便没来由的亲昵,驮她骑着肩,在院里把转起来。

  一会儿,两个熟稔,那孩儿跟毓秀也亲,把着他光头问他,“舅舅,你叫什么?”“毓秀,你呢?”“虎儿”,“噫?咋起个这名儿,好难听”,虎儿眨眨眼,“俺娘说俺命里苦,叫个虎儿好壮胆儿,没人敢欺负”,“那是,以后有舅舅在呢,看哪个敢?”

  正说着话,打远过来脚步声响,急急碎碎,不到门前,便撕心裂肺地喊将起来,“那和尚,放了俺家虎儿”,敢情他两个在院中耍闹,和尚又高,举地虎儿更高,早过院墙,叫来家的兴哥儿爷俩看了。唬得不轻,急忙撇撒了手把,往家里赶,生怕出个闪失。

  虎儿听门外娘回了,一骨碌身儿,卸下和尚肩头,跑过去开门。吱扭一声,门户大敞,不待说话,门里门外,兴哥儿与毓秀讨个对脸,两面怔了。良久,听虎儿道:“娘,刚才舅舅陪我顽,还给我鸡腿吃呢!”兴哥儿爹看了,便拢了虎儿去屋里,剩两个在外。

  多时,毓秀开口道:“姐姐,别来无恙!”兴哥儿垂泪,挣扎道个万福,“是啊!你也挺好?”再无话,对望一阵儿,兴哥儿解嘲,“嗐,瞧我这瞎忙,都忘了招呼,来屋里用些茶点”,“诶”,毓秀跟着,两个一前一后屋来,又是闷坐。好在有虎儿调解,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吵着要去玩闹,兴哥儿瞪眼,虎儿才不敢了。

  少些时候,两个同时开口,毓秀道:“那——?”“嫁去外地了,知道的不多,还是那大尹老爷透的,都是阁僚。一次叫去他家时,听闲说起过”,“哦!哦!”毓秀点头,“那——?”“做的人家小妾,还是名头不好”,“唉!”毓秀合十,“阿弥陀佛,罪孽!罪孽!”不作声了。停久又问,“虎儿——?”兴哥儿扭脸,低声道:“你走那年我捡的,亲生一般。”毓秀低头,便不再问。

  长闷一阵儿,虎儿不耐烦了,“舅舅,领我出去玩吧,你瞅你们两个闷葫芦,好生烦人”,一家人被带起来,草草吃罢,在了傍晚,想也无妨,他便驮着虎儿,跟兴哥儿爷俩,四口人到城郊散散。又趁夜市,在街里逛逛,给虎儿吃点儿点心,再添些胭脂水粉。行走之间,毓秀跟兴哥儿说了打算,听得兴哥儿大惊,劈头骂道:“莫闯祸,那大尹老爷厚道,哪曾为难你家?不叫你这闯祸精,哪消打点?到头来,又要撒野闯祸,还叫你爹娘活么?”毓秀点头,“姐姐教训的是!”再无多言,兴尽而回。

  翌日,毓秀辞行,牵马望兴哥儿嘱道:“好生看待虎儿,她出嫁时,我必要来,这百把两碎银子,你拿去,莫叫苦了娘俩儿”,伸手又从身上摘个玉佩,“这是我贴身之物,打小我娘给弄的,闲暇时分,也去我家中走动走动,认一认亲,省得老人家心焦苦闷,排解一二。”兴哥儿无言,接了银子,只那么痴痴地看。好些时分,毓秀狠了狠心,转头上马走远。

  话休烦絮。不多日,毓秀便寻到了南直隶统辖安庆府,安顿在山间瓦罐寺中,往观几次,终又和巧姐见面,只就是物是人非,草木依旧,欲语泪先流,一番缠绵,彼此不舍。

  不想,他此一次在家乡露面,终是着了人道儿了。惹事的是个泼皮,当年同着邓驴儿一起的。这泼皮悄无声息,没出首,没张声,只找人要了份儿银子。

  那得信儿的主儿恶狠狠,跺脚跳骂:“杨桐啊杨桐,找地我好辛苦”,即也后脚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合夜晚间,寄笺留书,掳了玉珠儿飞走。

  便说那毓秀和尚,初闻之下,惊诧不已。自家思想过一遍,终究还是明白,遂放了巧姐不顾,急匆匆回瓦罐寺间。日中也不去管,饱吃饱睡饱养。候至更深,他便利落起来,短衣襟,小打拌,周身上下,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手中多口戒刀,上錾栗子大一个万字,拿金水反复走了几趟,明晃晃,亮银银,晚来便要立功。

  待出门,忽从窗外噗哒迸个石子,打破窗棂,丢在地上。好和尚,当真手快脚快,不等明白,开门跳在院中,擎刀护了头面,四下里观瞧。不消观察,听房上瓦动,噌便闪一个黑影,斜刺里跳下,飞一般跑走。

  毓秀不答,知是他了,在身后塌腰控背,双脚并拢,跟了低头纳胸,斜眼挂着,转身急追了上去。但见那人脚步轻快,穿云燕子也似,兜着小径,不走正向,偏岔路上拐来,踏些荆棘、石砬子,蜻蜓点水,旱地拔纵,飘忽间已在一处空场,把手掐腰,倒提宝剑,候着毓秀。

  少停,毓秀也到,两相立定,毓秀抱拳拱手,打个问讯道:“阿弥陀佛,朋友,你端哪家的碗?你吃哪家的饭?门朝哪边开?家中几口人?”那面不答,鼻内冷哼一声。手抬处,当胸劈下一剑,疾如闪电,动如狂风,直取和尚面门。毓秀恼怒,心想还是个不讲理的主儿,罢!罢!罢!且降服了你再说,便也进刀,与那人战在一处。

  甫一交手,毓秀便感吃惊,莫看那人身量儿不高,柔弱无力,但觉手中这口宝剑,着实不在一般,劈挑扬扎,无不透着凌厉。几番之后,倒显得毓秀拙笨了。

  毓秀自仗着身大力不亏,把戒刀舞起,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抡砸掴劈,抽带钩切,倒也威风不二,唬得那人趔趄,不仗些灵活,险就吃亏。斗去数合,缠磨不开。

  真个是,“上山虎遇到下山虎,云中龙碰见雾中龙。针尖对上麦芒,好虎撞了群狼。”这一番斗,百多个回合不分。打着打着,那人把剑一拔,跳出圈外,仔细打量了毓秀两眼,绢声道:“好个和尚,果然不差!”

  “咦!”毓秀暗咦了一声,怎么?敢情是个女子,听又问,“和尚,我且问你,那松怀、常山两个可是你杀的?”“不错!”“那满统满伯芳的肩头也是你伤的?”“正是!”“好!够条汉子,姑奶奶我现在有事务要办,赶去南京赴会,有种的跟我去那里要人”,毓秀满不在乎,“哼哼,正怕没个路径”,说把刀往肩头上一担,点指道:“好生还我徒弟,不然我杀进八卦岭,拆了你的兔子窝”,“少夸嘴,看本事”,语罢,那女子一个箭步蹿出,撒开不见。毓秀见说,知追也无用,有道是“穷寇莫追,追则有悔”,既寻了下落,便反身回去睡觉,不提。

  隔夜,毓秀过来同巧姐道别,备详前情。巧姐不舍,颇也无奈,只好放了他去。再一日,毓秀整束行囊,马匹,望南京而来,却说那玉珠的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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