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碗中岁月变迁
在灵堂,殡仪馆冰棺下。我静静躺着,耳边时不时会响起哀乐。有根灯芯放在我身上,悠悠的火光照亮了我的心也照亮了老人前行的路。
老人终究还是走了。这二个多月,从手术到化疗,从化疗到中药,他都明白,时间不多了啊。这病,半点不由人,能治就治,治不了,时间到了,也就早登极乐了。好在,没啥大的遗憾。苦,早就受了。成年过继,壮年丧妻,中年丧子,晚年竞遭到病魔的侵袭。终究没能圆满走完一生。好在女儿能干,孙子已长大成人,外孙女学业有成,儿孙自有儿孙福,这遗憾终究又少了一些。
昨晚,老人还在用我喝着极苦的中药,应该是真是苦,看着老人皱着的眉头,他手里的我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老人的大孙子看我不停地颤抖,担心药汁洒出,从碗橱里拿了勺子,接过我,有力的端着,然后从我身体里拨出汤药一勺一勺喂着。“放着吧,过会儿再喝”。老人嘱咐着。“爷爷,喝了吧。等会儿就放凉了呀。”大孙子不太愿意停下,继续一勺一勺,直至勺子磕碰到我,发出轻脆的声音。我被搁在床头柜上。“爷爷,休息吧。”大孙子给老人掖好盖被。“好,你也去睡吧,少看点手机。”老人嘱咐着。
我回想以前相伴的岁月,老人带着我尝过清香的茶水、浓香的白酒,现在又带着我尝过苦涩的药汁,这一路相伴,竞是一生。
稻谷飘香的季节,老人带着我在田头收割。风吹稻田,轻轻荡漾出波浪。那日头可真晒啊。一陇田割完,老人来到我旁边,端起我,倒入茶水,仰头喝完就又开始继续另一陇田了。等全部收割完,晒一晒之后,老人就又会带着我来打把,脱谷粒,最后老人的兄弟用拖拉机给拉回家了。
丰收后的午餐和晚餐,老人总是会炒几个菜,再买两个卤菜。老人会从碗橱里取出我,倒入浓香的白酒,咂巴下嘴,一声轻叹。好像酒香能够冲淡一切的辛劳,给他带来新的希望。只是,没了一起分享的人,一个人喝酒后微醺的状态,次数多了以后,是真的影响到老人健康的身体了。
老人逐渐虚弱。起先只是觉得手脚没有力气,胃疼的时候就吃点胃药,用我装着温开水送服。次数多了,也就不管用了。老人的女儿终于带着老人去医院了。我等啊等,等到老人要手术的消息。手术之后,老人和女儿女婿们回来了,我看着他们进进出出,老人的脸色还是红润不起来。我想,老人可能要离开我啦。
我有点伤心。一只碗会伤心吗?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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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于今早病逝,而我,疫情原因回不去送他最后一程。
大伯,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