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考研数学泄题后

近几年来，考研的时间每年都在提前，都挤进平安夜前了，最后的复习时间何其宝贵，真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情。对于老派考研狗而言是没有平安夜、圣诞节、元旦的，本为这些考生们开心，可以用最放松的心态迎接这辈子最幸福的节日档，冬宵一刻值千金，不料，被考试泄题的事情坏了兴致。

这次泄题的事情已上升到佛系青年公平正义的诉求，维权也有高度。事实上本来就该这样，每一届的学生都被训练得麻木。

看到考研数学泄题消息的时候，意识到原来大家都有考试后遗症。在印象中，凡考试，必有泄题消息传出，遑论各种花样作弊了，这叫个啥子新闻嘛。以个人经历度，参加高考，据说泄题；参加四六级考试，据说泄题；参加考研，据说泄题，只要考试必风影相伴，岁岁都有类人专传播这些口舌，我自己还算本分，仿佛活在平行空间，早有佛系潜质，可我又总对此留余，宁可信其有，免不了觉得权益上的侵犯，一定是某只窃走了我的人家赢家符，嗯。现在手段高明些，顷刻锁定到某位老师身上了，该老师本名不见经传，一下子暴得大名，自信押题六十分，原来学校不许可。

当我们反感泄题时，我们实际上反感的是什么？要进行一场举国浩荡的考试，枝生茫茫多环节，经手芸芸众人员，如果没有有效的监督机制和严厉的惩罚措施，利益一定会染指过来，渐生孳息。最近几年来，造成广泛社会影响的舞弊案，有关部门的调查结论总令人觉得轻重失衡，信之又疑葫芦僧判葫芦案。何必曰利，且不去论它，我们身边的日常形形色色的考试，作弊小抄也司空见惯了吧。大学考场教室的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百科与百态，看得很不舒服，大家心照不宣，每逢考试，桌子上也是，有好事的老师，考前几分钟“帮”学生擦擦，后来这些老师们也倦了，得罪学生也是得罪。

有人动歪脑筋、心思不正地投机取巧不当得利。当他们一次次成功，炫耀胜利的成果，真的比我们好的时候，社会价值观也在消解，这是眼见的，坏的品性也可以传承，社会良知的边界被模糊。这是恶吗？杀人不见血。

前一阵挺火的电影《天才枪手》，竟然取材自中国考生跨时区舞弊的案例，真实的世界中，中国天才一登场，搅得一场循规蹈矩的考试鸡飞狗跳。大闹天宫，各国人民一道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地阻击着中国考生霸气的考场十连座，好歹是被按住了，假如他们成功了呢？现实已无需假设。也许是我们离世界太远了，在家惯常的，直当出门遛个弯儿，也没当回事。什么时候我们能够人人有道德的边界意识呢，尤其受过高等教育，又渴望向更高学历漫溯，寻梦可以，不要撑那一支长蒿。

考研数学意味着什么。数学是无数学子绕不开的科目，而且是无数人的痛点。对许多人来说，数学的学习几乎是贯穿整个学生时代的，它已经成为高等教育的一种象征，从长远计，我还是很庆幸自己学过大学中的数学诸科，当然也饱受折磨。尽管投入大量的复习时间，依然考不好，依然被隔壁学霸们甩开五六十分，不得不感叹天赋的差异。

数学的竞争极其残酷，自习室堆成山的资料，数学一门的几科资料占据一半，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不停地做题，做题，做题，日日夜夜，焦头烂额，夏天，秋天，冬天，此情可待，爱之不渝，可依然考砸了，过线而未及格，数学考场上抓耳挠腮，相逢不识，漫长三小时，惟有泪两行。坦白讲，心服口服，天资不足，既竭我学，他高任他高。

某年参加过一次文科考研。无数学，而两门专业课。极负盛名的文科高校，最后一门专业课考完，两个本校的考生，沾沾自喜，恋恋指点考场，热烈讨论起许多题目，系某些老师在某些课上的点睛之笔。因为知道结局，忽而看淡。在各种复试，空间更大，我们更小，我们所有的努力，在公平与不公平之间，被幸运概率地挑选着。只有自己足够强大，脱颖而出，才能够脱离幸运律的束缚，但是这也掩盖了公平正义的难全。谴责别人于事无益，今年辅导专家李某丢了饭碗，明年还会出现赵钱孙周某，公平正义，既需要法，也依赖德，人人不能置外，社会、个人层面，不忍卒析，说任重道远并不过分，有时候甚至很茫然，回想每次严阵以待的考试，都觉得只是当时已惘然，除了睡觉之外，每一秒钟都是在用生命的投入，睡眠少得可怜，在默识中潜入睡梦，所得每分都是镀金的，唯这份感动自己的执著是投机者永不可夺去的，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好。

每年到考研结束时候，微博上都会刷出大量的数学一二三难出新高度的段子，每次笑过之余都会想起自己参加考研数学考试的经历，第一天考完政治英语后还能在餐桌上谈笑风生，第二天上午考完数学，铃声骤停，考场里的群像是惨淡愁云寂静状，回去的时候，步履沉重，面对家人为我准备好的饭菜，一口也吃不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愧对天地家人亲师乃至峥嵘岁月，为下午继续参加考试动摇。就算真题、模拟题目做得很烂熟了，对于数学学得笨的人而言，从第一道题到最后一题，一道题一个坎儿，这种感觉应该是刻骨铭心的，不知孰与生娃难，毕竟这是痛苦几月而挫败的。从每年的成绩分布和国家线来看，有这种愤懑官感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对大多数普通的人们，考研，应该是我们身边最难的考试之一了。数学泄密六十分？考研一下子变得无比简单了。我想大家之所以如此在乎泄密，牵涉的感情是复杂的，是努力奋斗过而遭遇失望，认真对待过而面对不公，此时泄密就是失大节，而无关平时的小节，满满铺天盖地的义愤填膺。此刻的难是公平正义的缺席，哪怕只是一点点，捷径就是天下的大不韪。

没有一个人的考研过程是容易的。考研日子的前两天，在地铁里听到一位大叔对着电话咆哮，道是亲戚家的熊孩子，成了七大姑舅老爷公敌，不懂事，偏要去考研，怎么劝都不听，好辛酸，原来家里能够支持考研也是种前世修为。如果可以不像上面那位同学那样，受到亲戚朋友们的谴责，还要具有信心，目标，热情，动力，坚韧，幸运等等，每个实现自己目标的人回忆过往都透着幸福与自豪，乐于述说。大二的时候，在一列昼夜行进的火车的硬座上，我目睹场真人秀，我对面一位川大的学长，提及此行的目的，是参加人大的考研复试，“这半年的努力值了”，疲倦的脸，刹那两眼放光。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考研的巨大精神力量，这是车马轻裘给不了的荣耀光芒。

人生有异，或贫贱富贵，或聪颖愚钝，或如你我，只是努力的常人，在考场上思想是趋同无隔阂的，曾经庆幸，终于不用考试了，那份豪迈不亚于安迪从肖申克监狱逃出后仰天长啸。从考场走出久了，愈发觉得这是最后一片净土，尽管它并不完美。

考试年年有，法不责众原理潜在，今年的不会重考，明年的如期而来。考上的开心，考不上的必有卷土重来者，生活还在继续，考试五花八门。自持平常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生是马拉松，借助交通工具的人，体会不到你的快乐。

若照往年论，到十二月份，某建造师成绩一定是该发布了，网传红章的公告，声称因追究雷同卷而推迟，后低调辟谣，一则则消息不明真假，随即又隐匿，只是成绩恐迟迟，传闻成绩发出要待到一月中旬，该行业的从业人员懵然苦盼，真假如罗生门，个中原因又无权威广告之，公信力危亟。每次考试后都启动调查，希望不是真的泄露，考完了只是持续关注的开始。这个为考试人而备的岁末就像《边城》结尾一样。

到了冬天，那个坍塌的白塔，迟早又将重新修好。

明天就是2017年最后一个工作日，这个成绩也许真的罕见地一月份出来，也许明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