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变十九
(十九)云潇
云潇急忙左躲右闪。一边分辩道:“谁呀?我不认识啊。唉你……你怎么不分好赖人呀?明明是我救了你……”
聒噪间,凤鸾歌已经追砍了七八次,没有章法没有招式,当然也没碰着云潇一丝衣角,自己倒是累的地站在当地拿匕首指着他直喘粗气:“说!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想杀我?”
云潇见她原本苍白的脸色上烧起两朵红云,越发衬得一双水眸熠熠生辉,正气鼓鼓地瞪着他,可是嘴唇上却是苍白一片,心想她一介弱质女流,这些日子不知道遭了多少罪。而自己为了她,不惜假死抗婚,千辛万苦地来寻她,一时感慨万千,竟说不出话来。
可是他的沉默看在凤鸾歌眼里就更做实了他与假宋玉萝认识。她气鼓鼓地瞪着云潇,咬牙说:“你好!你真好!”
陈兴看着眼前,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警觉。他家煜王,应该还不知道情敌追到眼前了。
于是他依旧横刀相向,对云潇冷声喝问:“阁下未免太小瞧了我们。到底是谁追杀凤姑娘?你不说,小爷自然会打到你说。”
凤鸾歌立刻睁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叫凤鸾歌?”
几乎是同时,宋玉萝也瞪着陈兴开口问:“你怎么知道她的姓名?我可没对你说过。”后半句就有些酸溜溜的味道,看向凤鸾歌的眼光也冷了几分。
陈兴木头脑袋,两个女孩一同发问,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云潇又飒立当前,心里紧张,更握紧了手里的刀,厉声说:“你俩闭嘴!”
可是他接着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俩菩萨,一个是煜王主子的心上人,一个是自己的心上人。吼了谁都不合适。宋玉萝被他一吓,心里更气闷。嘤咛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跑。凤鸾歌忽然想起一事,叫道:“拦住她!不能叫她出去!”
云潇也想到了。忽然一个起跳,越过陈兴,咣咣两脚把柴门踹上。但是这举动自然吓到了宋玉萝,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幸亏陈兴猿臂长舒,一手搂人在怀,另一手手腕一翻,雪刃对着他,喝道:“干什么!”
云潇一脚踢过去,嘴上说:“不想换个媳妇就乖乖待在这里。”
眼光飘到凤鸾歌身上,朝她竖起大拇指:“凤姑娘真是机警!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凤鸾歌却一脸肃然地对陈兴说:“有人假扮她的样子要杀我。”她指了指宋玉萝。“而这个人,十有八九,不!十成十和她认得。”她又指了指云潇,使得云潇的嬉皮笑脸瞬间石化。
“你就这么相信他能救你?”云潇嗤笑道。“论起来,我和你交情才深不是吗?”
凤鸾歌不置可否。陈兴对凤鸾歌抱拳行礼,说:“凤姑娘,在下是煜王身边侍卫陈兴,曾在煜王营中见过姑娘。只要姑娘一句话,在下自然将姑娘安全送到煜王身边。”
凤鸾歌眼中星光一闪,却随即落寞下来。
容煜!她与他大概真的无缘了吧?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就答应了他的心意又何妨?
凤鸾歌不是不后悔。她一向任性随意,可唯独对容煜,她现在才明白自己是提不起放不下。想当初容煜表白的时候,她何尝不是自私?以为自己不过是风尘过客,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才狠心把心思压下。而事实证明,她早晚要对自己的自私付出代价,为自己的卑微退宿买单。
陈兴见她沉默不语,只当她不愿意。心底不免起疑:莫非是凤姑娘心里根本没有自己家王爷主子?又或者她喜欢的是眼前这位?
但是云潇却看见凤鸾歌在听到“煜王”时眼中一闪即逝的华彩。心下不禁一颤:原来她喜欢的是他!心里蓦然就涌起一股酸涩。
他强自按压下心中的不快,嗤笑着对陈兴说:“凤家女儿怎么会跟你胡跑乱颠?你这么做可是有辱人家姑娘的闺阁清誉。”
陈兴脸一红。也是,虽然说凤姑娘和煜王在一起时情状亲密。但是两个人并没有媒凭,人家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跟着自己去投奔煜王?他却不知道凤鸾歌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成了“毒人”,是一定会跟他去找容煜的。
云潇的话戳醒了凤鸾歌。她看向陈兴,无比真诚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落寞,说:“不要对煜王说见过我。”
陈兴闻言眼中闪过惊诧之色,却没有开口说话。也好,自己家主子还不知道凤鸾歌活着,如果凤姑娘无心自己家主子,那她自然是继续“死着”最好了。什么样的伤心最后都会过去。何况自己家主子是战神煜王?过了这个村,前面有无数的店……
于是他就默默地看着凤鸾歌心情低落地往外走去。云潇叫道:“你要去哪儿呀?”
凤鸾歌停住脚。在她回过头来的一刻,云潇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抽了一下,就好像是那种薄薄的利刃慢慢划过一样,凤鸾歌脸上带着少有的迷茫。那种迷茫不是孩童一般的天真憨蒙,而是一种突然之间的不知所措。
诚然,天下之大,已无凤鸾歌存身之处。
在京城,在凤家,她已经是个“死人”。甚至洛川王府,她都去不得。而煜王那里她又不愿意去,眼下这个小村子却不能让她久留。杀手随时会出现,这次是宋玉萝,谁知道下次会是谁?
想了半天,云潇眼睛忽然一亮,说:“有了。我有个师父,住在离这里五十里外的登云道观里,你要是不嫌弃,我就送你过去。”他怕凤鸾歌拒绝,又说:“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凤鸾歌摇摇头,冷笑道:“难不成我就一辈子躲起来?”
“可是眼下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云潇反问道,“刚才对你出手的人是我的堂妹云琳,她精通易容之术,身手也甚是了得。可是如果你去了……去了我师父那里,她却是轻易也不敢得罪她的。”
“你这个师父是什么厉害人物?”凤鸾歌闻言一笑,问道。云潇瞅了陈兴一眼,却没有作答。
陈兴见状,忙劝道:“凤姑娘,这位少侠说的极是。你既然不愿意去见煜王,可是京城你也回不去了。不如徐徐图之,总归天无绝人之路不是?”
陈兴的话倒是说动了凤鸾歌。想她既然是能在机缘巧合下穿越而来,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更离奇的事等着自己。她看了一眼陈兴,忽然觉得对方是不愿意自己去见煜王的。不然,他为什么极力劝说自己跟着云潇去登云观?嗯,这人话是说的好听,但是心里怎么想的还有待商榷……
不过凤鸾歌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些,再说她一向也不是坚持己见之人。稍微犹豫一下,便同意了云潇的安排。陈兴将两人护送出二十里方回。
去登云观的路并不算难走。但是云潇为了照顾凤鸾歌,还是从村里找了一辆牛车。五十里路,慢慢走一天也就到了。这一天大部分时间凤鸾歌都在熟睡。她似乎是疲惫至极,让云潇看了好不心疼,故意拖慢了行程。
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到了登云观所在的岐岭山下,云潇寻了根松枝点着,叫醒了迷迷糊糊的凤鸾歌,说:“剩下的路,得我们自己走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备了干粮。”
凤鸾歌摇摇头。抬头望去,黑黢黢的大山似一只匍匐的怪兽,深邃而压抑。一时竟让她想起了老白兔,老白兔现在正匍匐在另外一处山体里,他变成了一座山。
“是不是高人都喜欢隐居?”她苦笑着说。
云潇讶然地看着她,说:“我这位师父还真是一等一的高人。不过她虽然为人严厉了些,但是心肠极好。你别被她吓住就是了。”
“那她也别被我吓住就好了。”凤鸾歌笑笑说。一边随着云潇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上攀爬。开始时尚觉吃力,云潇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她。可是渐渐地凤鸾歌脚步竟轻盈起来,及至到了山门前,竟是反要她等着云潇了。云潇奇道:“你还真是了得。竟然比我走的还快!还气定神闲,不促不喘。”
凤鸾歌也暗觉诧异。却不知道这是老白兔传给她的功力在逐渐贯通她的四肢百骸。
云潇叩响了山门。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黄袍小道童开了门,对云潇施了一礼,道:“师父在等着你呢。”对凤鸾歌竟是视若无物。不过凤鸾歌不在乎,本来她也不认识人家。跟在云潇身后走进去。
登云观说是道观,却更似某处大户人家的别居。前后共两进院子。后院还另有跨院与回廊。仅在前院设了一处三清殿,却是香冷灰沉,清寂无名。凤鸾歌小声对云潇说:“这个观主不行啊,香火不旺啊。白占了这么大地方。”
云潇瞪了她一眼,做个噤声的手势。那黄衣道童将二人引至西跨院的一间厢房门前,便退去了。
云潇刚要扣门,却从门内急射出两枚银针,闪着朔朔寒气,直扑而来。云潇猛然侧过头去躲避,忽然想起背后的凤鸾歌。他大叫“师父留情!”回头时,却见凤鸾歌右手成拳,本能地握住了一枚针。而另一枚却擦着她的耳边,直没入院内一棵梨树树干上。
“哼!天下敢徒手接我追魂针的,也没几个人。丫头还不报上名来?”
一个苍老冷寂的女声由屋内传来。
凤鸾歌看向云潇:“原来你师傅是个女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