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
坦白地说,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把异乡当成故乡,甚至乐不思蜀。
草木呢?人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言下之意是说草木是无情的,真的吗?
去年回老家的时候,表哥和嫂子在家里剁了一盘碎末青椒,浇上熟油,拌上盐和醋,瞬间让我口舌生津,夹在新出锅的热馒头里,那美味让我迷恋。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这只是老家一种朴素的餐食,却弥漫着儿时温暖的滋味,我在异乡的日子里,也多次尝试制作,可是同样的工序却从来没有复原出本初的味道。后来才知道,是辣椒不同,老家制作此菜用的是当地特有的线椒,也只有这线椒才能在信辛辣里衍生出此般童年味道。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为了在万里之外时常能激活味蕾的乡土记忆,我决定从老家带线椒的种子回来种植。
信心满满地下种,施肥,浇水,就等着出苗。
迟迟不见发芽,又调整种植方式,更加小心翼翼,更加用心,依然不见发芽,反复数次,长达几个月,始终没有种出线椒的种苗。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联想起此前,我把从老家带来的花椒籽种进花盆,全身心地侍弄,也没有能让其生根发芽。
这,除了我的技术欠缺,大约也是植物的倔强。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可是高速流动的生活却在悄悄地改变人们,当背井离乡成为一种常态,还有多少人能生活在故乡?风景在别处,人们在匆匆忙忙的颠沛流离里,已经分不清故乡和异乡——是那个给予肉身的地方重要,还是滋生生命成长的地方更难忘记?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草木则有不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人挪活,树挪死”,都在讲述这草木的故土情结。
我是一个记忆力糟糕的人,在世上千千万万的草木中,我能叫得上名字的极为有限,这有限的记忆还大多来自儿时故乡贫瘠的土地。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除了庄稼和蔬菜,故乡的原野上野草的种类其实也是有限的,节节草、打碗花、白蒿、枣刺、毛眼眼(狗尾巴草)、刺荆等,唤起这些名字的时候,好像念起一个儿时伙伴的乳名。
家里养着一只老迈的山羊,为了让它多下奶卖钱,我的主要责任就是为它张罗一日三餐,而长在田边埝头的这些野草就是它们的干粮,挎着比自己庞大很多的藤笼,用镰刀东跑西转割草是那个时候最重要的劳动内容。
我和这些草木的最初相识就是在故乡荒沟野地里,在山风吹拂中,在露水的映照里。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多年以后,当我已经习惯走在异乡的天空下时,这些童年的伙伴却已经渐渐疏远。
我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有着比故乡丰茂更多的植物,城市里,除了冬天,几乎随时都是姹紫嫣红,而郊外,更是山花烂漫,绿草如毡,我有限的植物学知识根本无法应付这铺天盖地的美丽,面对那些红的花,黄的花,红黄的花,我常常唤不出它的名字。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一段时间,我努力的查资料,认真地询问,仔细的观察,看花朵的形状,花蕊的单双,甚至叶片的特点,想要记住一些。
就像在人潮人海里,想要更多记住一些名字,无奈总是徒劳,能记住的总是少数,太多的草木于我而言还是陌生。
这是一种无法改变的陌生,它来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和距离。
就像在这个远离故乡的地方待了很久,看上去一切好像都已经习惯,可是我知道,有些东西,终难改变。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走在这异乡的山野和田地里,我也常常会碰到一些在故乡时认识的草木植物,它们看上去很像,有着同样的枝叶,同样的花朵和种子,甚至同样的名字,可是我依然固执地以为,它们有着不同的秉性和骨子里的差异。
一粒种子会有怎样的命运?决定于土壤和空气,以及基因,还有无所不在的机遇飘忽,就如人生,你可以选择诗和远方,你可以走很远的路,可是,那夜深人静时,灯火阑珊处,总有一些东西难以遗忘,比如故乡。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和草木以各自的生命形态走过一生的岁月,作为灵长类的人已经学会和这个世界巧妙地周旋,学会在各种生存状态下游刃有余,而草木还固守着原初的忠诚而专一,在千百年来反复的土地上生生不息。人,已经走得很远,有时都望不见故乡,而草木还在原地,一岁一枯荣。
(蔡立鹏)
走读▏草木的故乡和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