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一个人，结束一场梦

前言：每个有故事的人都如七彩的阳光一般吸引着我，让我靠近他们。很幸运的是得到了信任，得知那些动人心弦却早已平淡如水的过程。我的文笔或许不够动人，但我依然忍不住把她写下来。

苏是个恬淡的女子，很安静，随时都能从她的包里翻出一本书来，或文学，或小说，或诗词，若不是认识她，我也会觉得她是个闷骚的文艺女青年，但实际上她确实是个爱看书的女子，更不会拿她看了多少东西出来炫耀。用她的话说：沉淀的都是我自己的，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何必昭告天下呐。我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作为一个女孩子，她的饰品不多，护肤品不多，化妆品基本上没有，包包不多，衣服不多，唯独书，多得让我惊讶，并不是买回来装饰的，每一本她都看过，有一些看的不止一两遍，从书本的磨损程度就可以看出来，她的书本上没有一点灰尘，这是她家里打扫最干净的地方，当然，她也不是一个邋遢的人。我很惊讶的不光是数量，还有她保持着阅读纸质书本的习惯，现在电子书本方便快捷，已经少有人能长期坚持看纸质版的书本了。苏告诉我：看纸质的书本才让她觉得踏实。这点我和她是有同感的，电子书看着看着，就开始莫名其妙的焦虑，而纸质版的书看着，整个人的心都平静下来了。

苏，对于喜欢的东西，她总是能倾尽所有，一如她对书本的喜爱，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奢侈，却又比一般女孩子更奢侈。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形容。唯独一次的退缩让她有了这二十几年来第一件遗憾的事情，第一次有了破开束缚的冲动。

炎炎夏日灼烧着这个世界，处在水深火热中的西安人倒是显得淡然。城墙是滚烫的，回应着骄阳的热情。苏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就那样立在墙边，她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思绪里飘荡着什么样的念想，一个突兀出现的人完全霸占了那段回忆，猝不及防。

“你在看什么呢？不觉得晒吗？你这样站着很久了耶。”

苏记得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一个陌生的人，陌生的问候，却把他们记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就算好几年过去了，依旧可以清晰的浮现那天的情景。

苏愣了一下神，回头看到了一张挂着明灿灿笑容的脸，和这夏日的阳光一样温暖，瞬间烧红了她的脸，在白纱裙的映衬下格外明显，这是后来L君告诉她的。

“我只是怕冷，所以爱晒太阳，夏天也一样。”

苏后来想，情急之下编的话也是有够荒唐的，难怪让他笑的如此张狂。用L君的话说：差点都憋出内伤了，还是没撑住。

“嗯，夏天也喜欢晒太阳啊，真是不同寻常的嗜好，我记住了。”他缓了一下说出这句话。“方便留个电话吗？可以一起晒太阳的，我在哈尔滨也怕冷。”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并没有让苏觉得反感，这就够了。相互留了手机号码，互换了名字。

后来的日子里，L君说：“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没防备心的女孩子，第一次见的陌生人什么也没问就敢互留电话，万一我是骗子你就惨了。”

“那你是吗？”

“不是。”

苏总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刻认真起来，L君说都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这是他第二次借着旅行的借口来西安看她时的对话，苏总会记住那些她看重的东西，不管多久都记得。

互换了手机号码后，他们聊了很久，没有刻意的制造话题，气氛也不尴尬，这是苏后来回想中觉得很奇怪的事情，基本上不跟陌生人说话的她却和他聊的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很久之前就是朋友一般。内容已无关紧要，只记得回忆里的感觉是舒畅的，开心的。

L君是来西安旅游的，苏撒了个小谎，说自己也是旅游大军中的一员，就这样被L君邀请一起在西安游荡。殊不知，她是西安高校大二学生，后来的三天，苏都翘课出去玩儿，和一个陌生人，游览这个呆了一年却还陌生的城市。苏，不是一个认真学习的女孩儿，不按套路出牌是她的常态，只是单纯的爱看书，爱看喜欢的书。

苏知道L君已经工作了，在哈尔滨，那个冰雪的城堡，那个她向往的美丽城市。苏谎称自己工作了，L很聪明，并没多问。其实早已猜到了她还是学生，只是当时不好戳破而已。他早就看出来这个恬淡的女子不擅长撒谎，为了避免自己又被憋出内伤，适可而止。

那天，是苏的低谷。冷的彻骨，骄阳的灼热也没让她觉得温暖多少，悲伤却也没多少。在一起两年的男朋友劈腿了，劈的偏偏是自己大学最信任的那个女生，自以为是闺蜜的女生。苏记得，她只带闺蜜见了男朋友两次，苏和男朋友不在一个学校，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女孩儿是什么时候和男朋友腻到一起的，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有的对方的联系方式的，苏什么都不知道。偏偏那天遇到了男朋友和闺蜜一起逛街的身影，背对着她，可是那么熟悉的两个人她怎么会不认识，苏没有叫住他们，就那样默默的看着他们走远。这电视剧的桥段突如其来，完全失控了，苏转身自己到了城墙上。不要以为她要做什么傻事，只是觉得大中午的城墙上没什么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窘迫而已。没有哭闹，没有指责，没有难堪，自己一个人承受着，默默的，简直让人心疼。三个人的默契，那天以后苏没有再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话，苏没有跟周围任何人说起过三个人的故事，但一切就是这么寂静，没有人知道苏在承受什么，一如既往的恬淡。那个女孩儿和前任在一起也就三个月的样子便分开了，苏都忘了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毕竟和前任共同的朋友圈还在，偶尔也听到一些，她只是笑笑。原本是三个人的圆满，却变成了三个人的陌路，苏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不想去知道，毕竟背叛过她的人在她的世界里是不会被原谅的。不是决绝，只是没有必要了。

他的行程结束于四天后，要回去上班了，和芸芸众生一样为生计打拼。那晚，L君约苏一起吃饭，就当是告别。聊天的内容杂乱无章，没有刻意，没有生疏。苏只记得他问了：“以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联系吗？”

“可以啊。我们是朋友。”苏说。

最后，苏坚持不让他送自己回住的地方，担心谎言就这样被识破，来不及去遮掩尴尬。L君没有坚持，自己先走了。殊不知，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了，L君早已明了，只是没有去戳破，看着小姑娘的可爱不忍心让她窘迫。

本以为最后的告别就是真的告别了，和一般情节一样，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轨道独自运行，再无交集，那番寒暄也只是形式。但偏偏他们不一样，只因一方的执着，一方的后知后觉。

有时候一周，有时候两周，L君就会来电，天马行空的聊天，没有一丝乏味感。和陌生人在短暂的接触后，再通过电话互相了解，其实苏是不适应这种方式，这种情节的，但对他好像就是有特别，会有些许期待，这些对于当时的苏是没有任何意识的，只以为习惯了。电话的频率随着加深了了解之后越来越频繁，互相加了其他联系方式。某天，苏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L君，关于她撒的没有恶意的小谎，关于她的三个人的故事，L君沉默了一下，就笑着说：“有我陪你啊！”苏没有回话，只是傻笑。

谈天谈地，谈理想，谈生活，谈工作，谈学习，谈能谈的所有东西，就是没有谈恋爱。两个人太熟悉，反而被习惯所左右，总觉得没关系，你会一直都在的，不在意见了多少次面，你懂我，我理解你就可以了。天真的童话和冰城一样漂亮，一样纯净，一样在某天就不在了。

“来哈尔滨吧，吃喝玩乐全包，来回车费全报，还有什么要求我能达到就满足你。”L君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着。

“真的假的，这么优越，我都忍不住要飞奔了。呵呵。”苏在自尊心的作祟下权当玩笑话，也开玩笑的回应着。每次都忍不住买了喜欢的书，出行的费用一拖再拖。偏偏苏就不是那种可以完全接受L君这种优待的人。

L君并没有向苏一样沉得住气，第二次，打着旅游的借口又来了西安。用他的话说：上次没玩儿够，好多地方没去，再来转转。苏记着了。嗨了三天，胡吃海喝，游荡了一遍之前没有去过的地方。在他面前，恬淡如她也会放肆一下，毕竟两个人都不会在意这些。

“毕业来哈尔滨工作吧！带你玩遍整个冰城。费用全包，怎样？”L君说到。

“这样就想贿赂我啊，不够哦！我毕业留西安工作，跑太远爸妈太操心了，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回应他。

那次的对话仿佛就已经为他们以后的生活奠定了基调。他没有多说什么，回去后还是会定期来电话，在QQ上嗨聊，一切都是如此平静的运行着。转眼就到了忙毕业论文，忙找工作的事情了，每天都很晚，有时候还会忘了，联系从这里岔开了。五月份，工作顺利定下来，六月份就要开始上班，一切都是这样匆忙，一如他匆忙的转身。许久断断续续的联系让他们之间好像蒙上了一层膜，需要点儿时间来戳破才会回到让人安心的状态。

五月底，电话一如往常一样响了，苏接起电话，还没聊几句，就听到L说：“我有女朋友了。”

苏沉默了一下，说到：“恭喜你，终于脱单了。”

“对啊，终于脱单了。”语气中有轻微的失落感，苏记得清楚，就是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们在这次对话以后没有更多的联系，刚开始还会有联系，问问近况怎样，后来连最基本的问候仿佛都已经省略了，没有谁在主动去跟另一方联系，距离隔断了思念，风筝断了线，再找不到回归的路线，再没有安心的踏实感。

苏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接受这样的发展轨迹，本来在预想中就没有他们的未来，也谈不上伤心绝望，她以为这样就很好了，你出现过，我记住了，事情就在这样而已。

六月是分别的季节，苏在五月分离。

班级聚会上他合理很多很多，借着酒劲，借着这悲伤时刻哭的酣畅淋漓，哭的撕心裂肺，为自己的青春告别，为青春里的他告别。无论发生什么都在他转身以后，再也听不到呐疼惜的话语，听不到他的逗笑，听不到他的焦急，听不到他的声音，寻不到让自己出发的理由了。

毕业一年以后，做完手头工作，翻看网页，一篇名为《他今天结婚了》的文章，爱了女主19年的男孩儿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女主的心头肉被剜了，却还要睁眼看着血淋林的伤口愈合。苏抑制不住自己，趴在桌上抽泣，脑海里全是他的影子，耳边徘徊着他的声音，一切被雪藏的东西洗漱浮现，原来这么久了，他还是这样清晰的烙印在哪儿，不曾被磨灭。他以为一年都没在联系了，应该已经淡化了。苏以为L君知识一个意外，而意外是不会存在太久的，殊不知，意外被烙印下起了便也很难再消失了。

夜晚，清风拂来，拿着手机，苏故意开着窗让自己可以冷静。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不知道L君是否已经换了号码，只想试一试。

“喂。”熟悉的声音让她当场哽咽，发不出声，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回应他。

“最近你好吗？”

“还好，你呢？”

“我也挺好的。”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相对无言。她挂了电话，只感觉到沁心的寒意袭来，蔓延至全是每一个细胞，蜷缩在床上，正对着窗外的黑暗。

苏要请假，软磨硬泡，差点儿都要辞职了，老板才准许了一周的假期。当晚，她就买了西安到哈尔滨的车票，硬座，33个小时，苏觉得值。一路上在清醒和昏睡之间徘徊，到哈尔滨是早上八点多，一下火车就被来了个下马威，冻得直哆嗦。找到预定的宾馆，放下行李，就给L君打了电话。

“我在哈尔滨，带我去看冰灯吧。”

“别开玩笑了，我还忙着呐。”

“我在ＸＸＸＸ宾馆，等你来找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倔强。

“我下班过来。”

满意的放下手机，收拾好自己，倒头就睡了，长途跋涉，她疲惫不堪。

晚上七点多手机响了，她闭着眼睛接了电话。

“你下来吧，我在楼下。”

熟悉声音让他惊醒。

“嗯，你等一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哈尔滨，不是在自己家的床上。讪讪的笑了，起床拾掇自己，裹成了粽子才下楼。

“等久了吧。”

“没关系，先去吃饭，我也没吃。”

简单的对话她都记得格外清晰。一路到吃饭的地方，他们都相顾无言，待坐下以后，苏才主动开口问L君。

“你好吗？”

“挺好的。”

“她好吗？”

“也挺好的，我们准备结婚了。”

咯噔一下，听的那么清晰。“什么时候？”

“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喜欢好看的婚纱，又怕冻。”

那明灿灿的笑容一如第一次减免税一样温暖，却不是为了她。看到出神了，反应过来才略微有些尴尬，然后埋头吃菜。

那次见面，他们的话都很少，仿佛多说一句就会把什么多击裂一分。L君带着她去看了冰灯，看了冰雕，看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她喜欢的东西。呆了三天，后两天他请假，苏不知道他未婚妻是否知道，也不知道她的这次出行到底有什么意义，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不出行，会恨自己一辈子。他们的默契依旧如此，没有告别，他上班了，她上车了，躺在卧铺上，发消息：我回西安了，你们要幸福。收到回信：嗯，你也要幸福，注意安全。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苏一直留着，翻出来给我看了一次，我记住了。

苏记得那次在火车上，本来都以为会嚎啕大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不甘，遗憾，所有的一切都哭干，但很奇怪，上车后躺下来出奇的平静，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了，仿佛那天再看到他明灿灿的笑容时，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他们就是两条无法重合的轨道，曾经并肩而行的那段时光始终会烙印在心头不会被磨灭，如此突然，她内心就接受了。梦醒了，苏的悲伤在哪个六月就透支了，所以见完他，反而轻松了，那层笼罩在心头充满伤感的雾气也消散了，苏就像挣脱了厚重的云层冲出来的朝阳一样又活过来了。

去见一个人，结束一场梦。二十五岁的苏明媚而温暖，在我的眼中，如此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