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元年
愿以我命，护你周全
01
孤独的明月下，矗立着一座孤独的城堡，城堡上孤独的士兵们，守望着孤独的明月……
城堡内歌舞升平。
国王喝得脸通红，正把一杯酒递给旁边的贴身卫。
那人没有摘下面具，而是抬起了一点点缝隙，露出嘴巴，把酒饮下。
国王的旁边，坐着自己的亲弟弟——河溯王言诺。
可悲的是，河溯之地在琅幕王国的统治下过度开采，加上人员流失，早已成一片沙海，如今的琅幕国亦只剩下残酷的杀戮和漫天的怨气。
河溯王早有了自己的计划，他要推翻这个国家，不为一己私利，而是为了更崇高的目标——改善民生环境。
事实上，言诺确实有这个资格和能力，民间对他的呼声极高。
他爱民如子，称得上德高望重，更为重要的是他还掌握着国家三分之一的军队，而另外三分之二的军队，早已不堪国王的折磨，几欲倒戈。
只要稍加努力，言诺就能轻而易举地掀翻整个王朝……
但他想更稳妥地处理，最好兵不血刃。
河溯王的马车内，言诺和他的独眼龙侍卫术且对面而坐，术且一再劝阻：“主公，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言诺点点头。
“我了解之夏，早年在武会的时候，我们就是师兄弟，他本性不坏，而且……”言诺端着酒杯，认真地说：“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的！”
术且不敢违拗，只好回应：“术且誓死保卫主公周全！”
“时辰差不多了。”
言诺放下酒杯，就撩起帘子，投进了茫茫夜色。
某花园的凉亭里，那个铠甲披身，戴着面具的武士已经好像已经等待很久了。
他就是当今国王言允的贴身卫——之夏。
贴身卫的这一身装束，也是国王规定的，必须时时刻刻穿在身上。
言诺来到之夏的面前坐定。
刚开始，他并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叙起了旧，但见之夏半天都没有反应，就起了疑心，问道：“怎么都是我在说，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那人终于开口：“你不该来这里！”
说完，那人缓缓打开了面具，借着灯光，言诺看得真切了，他不是之夏！
接下来迎接言诺的，是黑暗潮湿的牢房。
言诺衣着凌乱不堪，头发亦乱作一团，他望着牢房里摇摆不定的灯光，仿佛那束光，就是死亡之神的眷顾……
抓住了造反者的言允对弟弟的作为没有表现出丝毫愤怒，因为他已经轻松化解了这场危机，无需再生气。
并且他也将利用这次机会杀鸡儆猴，震慑朝野。
02
漫天沙尘中，一个面具的人带着两名下属爬上了高高的土坡。
三人穿越一片不毛之地，最终在高山之后，找到了一片水草丰茂的秘境。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牧羊女，这个人，据传就是先知。
“最近坊间传闻不断，说在四月，大王将会被半个瞎子杀死？敢问先知，能否告诉我，这个人会是谁？”
先知笑笑，却只说了八个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两名下属只顾沉迷牧羊女的美貌，却不知危险即将降临。
“知道我的规矩吧？见我真容者，必挖双眼。”牧羊女笑道。
说到这，两名下属面面相觑，心里纷纷打了小鼓！
面具人缓缓摘下面具，却使得牧羊女惊讶不已。
牧羊女极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把目光投向了两名士兵……
“要挖，就挖去我的双眼吧，他们只是随从。”面具人淡定地说。
国王终于要将亲弟弟开刀问斩了，而亲自行刑的，就是之夏。
这一天，国王竟破天荒地让之夏取下了面具。
也许国王也想知道，这位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在手起刀落的那一刻，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可之夏面对跪在断头台上的犯人，却只是一脸木然。
尽管围观的百姓纷纷求情，渴望国王网开一面，但言诺明白，刀下留情是不可能了……
“咔嚓”一声，犯人人头落地，并在脖子上留下一个完美的切口……毕竟之夏杀的人多了，已经杀出了经验……
这是在之夏眨眼的一瞬间，脑海中浮想的画面。
终于，他扬起了刀，但落刀的那一刻，突然一支飞箭向着国王飞去！——
之夏紧忙将手中的刀掷了出去，将那支箭拦截落地，随后有人大喊起来：“有刺客，保护国王！”
骚乱中出现了两队人，一队人劫了法场，另一队人直奔国王而去。
之夏挡在了那一队人前面，无奈地摇摇头，那一队人里为首的，正是术且。
术且出现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民众都沸腾了起来，认为他就是那个将会杀掉国王的人，因为他是个独眼龙，正符合“半个瞎子”的特征。
术且自是无所畏惧，但他的那群手下却一个个吓得不敢近前，因为之夏不是一般的高手。
术且一声令下，手下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
奇怪的是，之夏并没有阻拦，而当一众人来到国王面前，却突然几百支箭从四面八方飞来，将这群人射成了马蜂窝。
术且没想到，国王早已做好埋伏，虽然河溯王被成功解救，但还是遭了暗箭……
行动之前，术且就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但他又怎是之夏的对手，一个回合，就被之夏撂倒在地。
之夏没有杀他，而是透过眼神告诉他：“你们的行为愚蠢至极，为何要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
术且被扼住了喉咙，被迫看着这双自己恨透了的眼睛，于是奋力举剑向这双眼睛挥去。
之夏没有躲避，也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只是黑暗中，血水早已铺满脸颊……
“这么透明澄澈的一双眼睛，你不配拥有！”术且怒吼道。
之夏多么希望术且就此停手啊，这样他还有逃生的希望。
但术且没有这么做，而是如飞蛾扑火那样，向自己奔来……
03
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上，站着一个红衣女孩和两个男孩，他们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
女孩指着草原尽头的一座山，认真地说：“既如是，那座山上有一株苜琴，谁先摘下来送给我，谁就能获得我的心。”
两个男孩摩拳擦掌，彼此对视了一眼，便一同向那座山上跑去……
其中一个男孩回望了一眼，见那红衣女孩在风的吹拂中是如此地美丽多姿。
这男孩就是之夏，他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澄澈之光。
之夏早就知道身边这位竞争者的身份——当今国王的第二个儿子言诺，他极有可能会成为王位的继承者。
之夏不能让未来之王颜面尽失，于是暗自放慢了脚步。
言诺果然先一步到达了山顶，但并没有找到所谓的“苜琴”。
比赛时只顾一路往前冲，却没意识到，世上根本没有“苜琴”这种植物。
两人站在高山之上，却发现草原上的红衣女孩已经消失。
远处一个信使正骑着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这一天，言诺遭受了人生之中最为可怕的三重厄运。
老国王驾鹤西去、王位亦被生性残暴的兄长言允夺去、国王新丧，言允却不顾众臣反对，公然纳妃，且要娶的富商之女尤灵，正是自己的倾慕对象——那个红衣女孩。
言诺没有想到，这一切，竟来的那么突然。
他快马加鞭回到城堡，却得知新王不见客。
而且新王也早给自己下了一道旨意，让他去镇守遥远的河溯之地，美其名曰：河溯王。
言允即位后，随即昭告天下武会，每家武会需抽取至少三名参赛者比武，最终胜出者，将与当今贴身卫比试，挑战成功，将成为新的贴身卫，享受与诸侯同等待遇。
在师父的安排下，之夏进入了比赛名单，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之夏听闻自己心爱的女孩被新的国王夺了去，便已心灰意冷。
只是他不愿面对事实，无论如何，他要走上权力巅峰的跟前，看看这位传说中的恶魔，到底长什么样。
之夏果然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武艺夺得了头筹，迎来了自己最终要挑战的那个人——老一任的贴身卫。
双方激战数百个回合，依然不分胜负……
终于，老一任的贴身卫因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国王大为喜悦，最终却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杀了老贴身卫。
之夏迟迟不肯动手，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老贴身卫，再者败者已败，又何必取人性命。
但国王却没那个耐性，他吩咐手下的弓箭手做好准备，将箭矢对准了前来参赛的那些人。
“杀了他，不然……就杀了他们！”国王慢悠悠地说。
之夏望着台下那些无辜的眼神，痛苦不已。
突然，老贴身卫单膝跪在地上，央求道：“动手吧，孩子！”
之夏瞥见了那副面具，他看不到面具下面的眼睛，但却能体会到那种绝望的心情，于是痛苦地挥开了手中的那把刀！——
弓箭手们最终还是让箭离了弦，造就了一场多达千人的屠杀！
国王面对此景，只是冷淡地说了句：“我不允许有失败者！”
之夏震惊不已，数千个无辜的生命就此陨落，其中就有自己的两个师兄弟。
此后，之夏便背负起了老贴身卫的那副铠甲，成了国王的私人保镖兼杀人机器！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他也成了天下民众的公敌……
之夏一直找寻的尤灵从未现身，四下打听之后，才得知那时国王大张旗鼓地要迎娶尤灵，最终却闹出了乌龙事件，迎亲队伍根本没有接到尤灵。
之夏开始变得迷茫，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同样迷茫的还有言诺。
自从做了河溯王，言诺整日借酒浇愁，城内的百姓，自然是苦不堪言。
国王横征暴敛不说，还大肆砍伐森林，破坏植被，扬言要将原来的城堡规模扩大一倍，给国王将要迎娶的妃子住。
有天言诺让属下去酒肆买酒，到了酒肆，才知酒肆早已关门大吉。
不仅如此，好多家店铺都已经关门。
喝不到酒的言诺十分苦恼，直到走出城堡，才知道城内的景象早已破败不堪，城外也早已一片荒芜……
血水从之夏的脸颊上一滴滴滑落。
他仿佛看到了那一抹红色，红色的夕阳下，红色的衣装，红色的面纱下那个美丽的女郎……女郎翩翩起舞，把台上的国王迷得神魂颠倒。
突然，几根飞针从女郎的手里发出，径直向国王飞去，可能是习惯成反射，之夏迅速拔刀，将几根针拦下。
从眼睛里，之夏看得出，这人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谁。
女郎凭借着高超的武艺轻松脱逃，之夏追到郊外，终于在战斗中扯下了神秘女郎的面纱，但还未及看到真容，却见女子向自己撒了一把无色无味的东西。
之夏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只觉得下一刻，世界已漆黑一片！
回到城堡后的之夏故作镇定，这时候，还没人知道，他已经双目失明……
04
“四月至，国有丧，盲者胜，王者亡！”
这样的声音不断在之夏的耳边回荡着……
开始是儿歌声，而后渐渐演变成浩瀚如海的呼声。
随着白刀刺进身体的那一声清脆的声音，术且应声倒地，并用他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国王的方向。
国王正洋洋得意，却不自觉地感到脊背发凉……
尽管这一切都平息了，最大的隐患河溯王被解决了，瞎子的诅咒似乎也得到了解决。可当之夏转过脸来的那一刻，却令国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之夏一步一步地向国王靠近着，国王却已吓得说不出话。
直到之夏走到近前，他才意识到，瞎子的诅咒并没有被解除，而且马上就要应验了……
“陛下，请不必担心，所有的危险，都已经解除了！”
国王的眼睛直直望着天上，一个伟岸的身影似乎正向远方凝望着。
突然，一滴血水从那人的脸颊上滑落，染红了国王眼里的世界……
弓箭手们都傻了眼，眼见着国王被人取下人头，他们面面相觑，却不知此刻，还有一场足以灭世的灾难正在降临——沙尘暴！
在那片水草丰茂的秘境，之夏让那两名随从脱下铠甲，逃离了这片恶土，自己却静静等待着先知来挖眼睛。
先知早已泪流不止，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可以治好你，只要你愿意！”
“那预言又由谁来完成呢？”之夏似乎已经猜到，这个女孩，就是尤灵。
他的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尽管我已双目失明，但心还没瞎，所以，我算得上是半个瞎子。”
在那片红色的世界里，红衣女孩的身影愈渐清晰了。
之夏静静感受着她的靠近，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温度，随后，她的身体却渐渐化作漫天沙尘……
城堡之内早已乱作一团，没人见过如此大的沙尘暴。
红色世界里的女孩终于平静地说——
“我看到了，那个人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