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喜悦——读黎巴嫩诗人纪伯伦
题记：黎巴嫩诗人纪伯伦是令人们着迷的一位诗人和先哲，人们深深地迷恋在他如观世音净水瓶拂去尘嚣的杨柳枝 般的灵性中，世间竟有如此的文字如佛如神般超度灵魂。
一
纪伯伦：一生颠沛流离，贫病交迫，终身未婚，一生孤独,，英年早逝。
代表作品：《先知》、《沙与沫》、《泪与笑》、《疯人》、《暴风集》等。
生平：1883年出生于黎巴嫩北部山乡卜舍里。
1895年随母亲去美国，过着清贫的生活。
1898年返回黎巴嫩学习民族历史文化，了解阿拉伯社会。
1902年返美后仅一年多时间，病魔先后夺去他母亲等三位亲人。
1908年到巴黎学画，得罗丹亲授。
1911年重返波土顿，次年迁往纽约长住。
1931年逝世于美国纽约，遗体葬于黎巴嫩 。
影响其作品的重要人物：母亲卡米拉；徳国哲学家尼采（1844--1900）；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1757--1827）。
黎巴嫩：位于亚洲西南部地中海东岸，属于阿拉伯国家。
历史：1883年时为奥斯曼帝国一部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沦为法国委任统治地。
宗教：居民54%信奉伊斯兰教，46%信奉基督教。
1883年前的欧美：17、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
18世纪美国启蒙运动，公正、自由和平等是人的天赋权利。
具有“熔炉”特征的美国。
二
当先知的船从地中海东岸起程，你是否留恋给你庇护的圣城。
当爱与美的圣母携护着纤弱苍白的少年，毅然离开残暴无道的奥斯曼帝国。逆着洋流缓缓驶向地中海西岸，穿过直布罗陀海峡，漂泊在浩瀚无垠的大西洋上。水天茫茫，不计时日，天地悠悠，魂归何处？
倚在船舷边，瞭望深不可测的宇宙，人渺小的不如一滴水。悲怆从少年的胸腔升起，如浪逐的海藻，无根的漂泊。从此，你就是异乡人。
少年的瞳仁是否一次次穿透浩茫的苍穹，向散发出奇异芬芳的东方泥土深情眷顾？你的瞳仁是否像你纤细、温软、净白的小手，在心窝里一遍遍摩挲着故乡婀娜多姿的山川，还有那因枷锁卡在脖子上痛苦失了音扭了形的你最最心爱的同胞？你温润的瞳仁像恒河水一点点洗濯尘世的疮痍，带来心灵的超度。
浪头逐颠着船帆，帆声猎猎。苍白的美少年，你还会回来。深情的眷顾回馈着深情的眷顾，生命的泥土渴慕着生命的起点。
登上奥法利斯城的山冈，眺望大海，先知的船正从彼岸徐徐驶来。啊！你心中是喜悦？是眷顾？
自诩为太阳的尼采，你以个体为中心，以人性为煤，在眩目的太阳底下疯狂地自焚，燃烧自己也燃烧世界。
东方来的少年，超人的力量融入你悲悯的情怀。这宇宙的万事万物，奥法利斯城的大街小巷、草草木木、山山川川，怎不洒满你心灵的神光？
海浪拥簇着先知的船越来越近。
和你在这座“熔炉”里共同生活的手足们，你们匍匐在地，朝夕相处，休戚与共。在漫漫长夜的痛苦与孤寂中思悟着公正、自由和平等的天赋人权。在泪与笑中启蒙着宇宙的深邃。
你灵动的喉结滚动着、柔美的脸庞哲思着、弧形的唇舌微颤着、嘶哑的声音哽咽着。
在东西大地之间，你探视的目光看着拿撒勒的耶稣又望着基督徒的耶稣。虽然他们每次相会长谈后，都会说：“我的朋友，恐怕我们俩人永远永远也不会一致。”但你还是禁不住想张嘴说话，因为你先知未来会有无数张嘴把它说出，因为你是站在超人的肩上眺望星空。
“整个地球都是你的祖国，所有的人类都是你的乡亲。”
先知的船来了，你心怀喜悦，深情馈赠给予你一瓢水一箪食的地球乡亲。
当美丽的艾尔梅特尔拥簇着人群，迎上你。你轻启朱唇，先知般的语言激荡着手足的灵魂。在东西方的天空回旋激荡，撒播着人性的奇彩，焕发出理性的圣光。你是拿撒勒的耶稣和基督徒的耶稣的合体。
爱：“爱别无他求，只求成全自己。”
姻婚：“奉献你们的心，但不要让对方保管。
因为只有生命之手才能接纳你们的心。”
孩子：“你们是弓，你们的孩子是被射出的生命的箭矢。”
劳动：“劳动就是有形可见的爱。”
死亡：“难道死亡不就是在风中裸立，在阳光下融化?难道停止呼吸不就是让呼吸从无休的潮汐中解脱，使它得以升腾，扩展，毫无羁绊地去寻求上帝?”
三
我看见你酗酒的父亲像一只困兽样，在无形的樊笼里踉踉跄跄，傍无所依。你窸窣在圣母的身后，困顿地看着摊在眼前的一切。
穷困，惶恐，凄愁，闷苦的童年阳光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直裸着刀刃般的碎片。
早慧的少年。
黎巴嫩北部奇兀群山与秀美风光是大地母亲送给你少年最沉静优美的礼物。
深沉的山、连绵起伏的雪松静穆地如一位哲者。还有花园里的杏树、沉睡的矮树丛、酿酒的葡萄园、金色的桃金娘、馥香的月桂树；还有那些衣衫褛褴而又善良的乡亲。是不是如耶稣的手一遍遍抚平你奔突的心灵。
终于你如圣子般静美，如洁美的雪松般傲立。你的灵魂融入这片给予你困顿，给予你喜悦的土地。你的根深植这片土壤。你的发际伸入云端，与太阳齐辉，与月亮对话，与宇宙同在。只因为你的爱是那般痛苦和喜悦。你在尘世的喧嚣和辗落中，把阳光的碎片一片片拾捡，捧在手心，放在唇边，唱出先哲般的歌语。
“晨曦把你化作露珠洒向花园，把你变作婴儿置于一个妇人的怀中。”
我还看见你在波土顿唐人街的清贫，听到了你在一年多时间内痛失三位亲人的恸哭。你是那样的不幸，拯救世人灵魂的你，歌唱爱与美赞歌的你。在尘世间，你尝到一丁点儿甜美吗?
你写字卖画，挣扎在社会底层，饱经颠沛流离，痛失亲人，爱情波折，债务缠身，受疾病煎熬之苦，英年早逝。
我真想把你搂在怀中，轻抚着你一缕缕柔软的发丝，亲吻着你静美的脸庞，让你伏在我膝中低低啜泣，让灵魂有一个短促的安息。
但你坚毅而又柔和的目光总是眺望着深邃的夜空，寻找着生命的喜悦和超度。
你在友人的资助下赴巴黎学画，得到罗丹等艺术大师的亲授指点，罗丹奖掖你：“这个阿拉伯青年将成为伟大的艺术家。”
你优美的语言和哲思的睿智结合了东方芬芳的泥土和西方感恩的教义，被誉为“20世纪的布莱克”。
你的老师戴伊一直对你伸出援助之手，细心呵护着东方土地孕育的圣子。
你行走东西大地在泪与笑中，在沙与沫中，在穿行的生命点滴中。悲悯的你看着悲悯的生命，用无限慈悲的情怀和哲思的灵魂，引领着生命的高度。以理性的荣光照耀着东西大地，启迪着民众。你是东方赠给西方最美好的礼物。你以东方的柔美和西方的哲思赢得了整个宇宙。
那浩渺的宇宙里星光点点，是不是你在心灵深处掬起的喜悦，镶在那星空皓若明辰。
沙与沫：“仅仅在昨天，我认为我自己只是一个碎片，无韵律地在生命的穹苍中颤抖。
现在我晓得，我就是那穹苍，一切生命都是在我里面有韵律地转动的碎片。”
“除了通过黑夜的道路，人们不能到达黎明。”
“一个人的意义不在于他的成就，而在于他所企求成就的东西。”
“自然界的竞争不过是混乱渴望秩序。”
泪与笑：“我不想用人们的欢乐将我心中的忧伤换掉，也不愿让我那发自肺腑怆然而下的泪水变成欢笑。我希望我的生活永远是泪与笑：泪会净化我的心灵，让我明白人生的隐秘和它的堂奥；笑使我接近我的人类同胞，它是我赞美主的标志符号。泪使我借以表达我的痛心与悔恨；笑则流露出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幸福和欢欣。”
......
四
如果仅仅把你当作“爱与美”的化身，这对你的描摹是多么的苍白。
你说你是疯人。是的，当你没戴面具，赤裸着脸奔跑着穿过拥挤的街道，你的确是一个疯人。在拴着枷锁套着面具跳舞的世人面前，你赤裸的脸亲吻炽热的阳光，痛彻心扉；你的赤足浸踏咸涩的大海，噬肉蚀髓。
世人皆醒，你独疯。在这个颠倒黑白与是非的世界，在这个混淆视听的人类社会，什么是真?什么是伪?无论你怎样嘶哑地歌唱，都唤不醒世人的愚痴。你怎不癫狂成疯。
你低吟：在我父亲的花园里有两只笼子，一只笼里关着一头狮子，它是父亲的仆人从尼那哇大漠运来的；另一只笼里关着一只久已不能歌唱的小鸟。每日拂晓，那鸟儿总对狮子问候道：“早晨好，囚徒兄弟！”
你嘶喊：“我愿被钉于十字架上！”他们说：“凭什么你要把你的血溅到我们头上?”你回答：“除了把疯人钉在十字架上，还有什么方法能使你们快活呢?”
是啊！除了把疯人钉在十字架上，还有什么能使看客快活呢？还有什么把戏能使民众觉得自己明智呢？
尼采疯了！
浮土德的灵魂卖给了魔鬼！
东方的圣子，当你亲吻阳光后，赤身无羁地行走在大地、海洋和天空，痴狂地低唱：“我爱你们，甚久，甚切”。“我爱你们中任何一人，就如他是你们全体；我爱你们全体，就像你们是一人。值我心之春天，我在你们的花园里吟唱;当我心之夏日,我守望你们的谷场。”
世界为你叹息，你是真正的智者！
你是真正的智者吗？不！你独独是属于黎巴嫩的歌者！你独独是属于阿拉伯民族的儿子！
你的深沉，你的悲愤，你的怒发冲冠化作了一首首一句句：“你们有你们的黎巴嫩，我有我的黎巴嫩”
“你们的黎巴嫩是时日企图解开的政治死结；我的黎巴嫩则是巍峨高耸，直插蓝天的山岳。”
“你们的黎巴嫩是宗教首领和军队司令的棋盘；我的黎巴嫩则是我看厌这运转在轮子上的文明面孔时，带着灵魂进入的圣殿。”
“你们的黎巴嫩与叙利亚时分时合，若即若离；我的黎巴嫩则不合不分，不亢不卑。”
“你的黎巴嫩敢说：如果我死去，我丢下的祖国要比我出生时见到的祖国有点起色。”
“你的黎巴嫩敢说：我的生命曾是黎巴嫩血管里的一滴血，她眼睑间的一滴泪或她嘴角上的一个微笑。”
谁说诗人属于全人类？谁说艺术家没有国界？你满腔的热血为谁喷？你扛起的民主，公平，正义，自由，强盛的大旗难道不是深深地插在黎巴嫩山脉巍巍的雪松旁？
国破的民族没有家，没有家的人类就没有灵魂的安息地。
1931年虽然你病逝在大西洋西岸，但你的同胞把你的灵魂运葬在黎巴嫩的雪松下。
抚过泛黄的纸片，战火纷飞的中东，宗教纷争，党派林立，民族问题，资源争夺，国际势力界入......,是不是惊扰了你的安息！
1943年黎巴嫩宣布独立,成立黎巴嫩共和国。
1946年英、法军全部撤离黎巴嫩。
1975年黎巴嫩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矛盾激发，内战爆发。
1989年达成《塔伊夫协议》。
1990年黎巴嫩内战结束。
渐渐地，黎巴嫩通过对话和选举逐渐走向你的黎巴嫩。
安息吧！黎巴嫩的儿子。
你所期待的：“整个地球都是你的祖国，所有的人类都是你的乡亲。”
人们也将矢志而铭记！
五
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也不是异乡人。
全人类都是你的同胞，你的灵魂栖息在听得懂你心灵话语的人类心窝里，那里是你神秘而又芬芳的故乡。
2016年9月10落笔于鄡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