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25：风刀霜剑

柳青柔注视着林若微，道：“姐姐一直想知道，你清醒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对不对？”

林若微木然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不管是陈彦申，还是林相、林夫人，都对她那场病讳莫如深。她早已猜到，其中必有隐情，却苦于没人能告诉她。

柳青柔道：“表哥告诉我，你有一个意中人，但是不为丞相大人所喜。丞相趁着那人离京，将你许给了表哥，要你们尽快成亲。”

她的语气中有几分怜惜：“你拗不过丞相，竟然跑到梅园跳湖了。被人救起时，已经没有了知觉，所幸一息尚存，保住了性命。”

林若微喃喃道：“后来呢？”

柳青柔别过头，似乎不忍看她，道：“丞相找了很多大夫替你诊治，都说无能为力，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眼看婚期将至，丞相与表哥商议，婚礼如期举行，让你的丫鬟代你拜堂，秘密地把你接到陈府休养。”

林若微像是在听一个荒诞而悲凉的故事，那故事偏偏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嫁进陈府后才病倒的，原来她竟是昏迷中被抬进陈府的。

她想起林相那专横冷漠的面容，他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哪怕她已经没有了生命，还要将她嫁给别人！

她眼中有泪涌出，却没有哭出声，静静道：“那个丫鬟，后来怎么样了？”

柳青柔叹道：“她知道这个秘密，表哥怎么容得下她？丞相府和陈府所有知情的下人，都被卖给胡人，带到蛮荒之地去了。如此一来，即便你的意中人回来，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一股冷风吹来，像刀子般刮着脸。初冬的风原本就是冷的，此刻更是冷到了骨子里。

林若微凄凉地道：“他们大概想不到，我还会醒过来！”虽然她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但自从认识萧晗以后，她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原来的林若微。此刻听到昏迷前的真相，心里实在难以接受。

柳青柔道：“表哥大婚后，我去看过你几次。你睡得很沉，特别安静。我既盼着你醒过来，又怕你醒过来……表哥说，名分给你，他的感情却只属于我。我想，你就是醒了，也不见得稀罕这个名分吧！只是谁也没想到，你真的醒了，还把以前的事全都忘了……”

林若微惘然道：“那些事情，记着做什么呢，还不如忘了！”

柳青柔道：“你的失忆，却让表哥觉得，他有了机会。他娶了你，很快就补了兵部侍郎的缺。我一直不明白，表哥满腹才学，在哪里不能施展，为何要到离国参加科考，为何要入兵部……他无论做什么，从来不会跟我解释。”

林若微在迷惘之中，对她所言并未深思。对于陈彦申这个人，她简直不愿意去想。

柳青柔也未意识到，她的疑惑中，隐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停了停，她继续道：“你醒了，却已忘了你有一个意中人，只知道你是表哥的妻子。表哥若能赢得你的芳心，丞相大人必然会在朝堂上对他大力扶持。”

林若微道：“他与我成亲，不就是看上了丞相府的权势！”

柳青柔道：“表哥自己也预料不到，他不仅没有赢得你的芳心，反而对你动了心。我与他夜夜厮守，眼睁睁地看着他渐行渐远，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姐姐这么善良，对我这般好，我连恨都没法去恨……”

林若微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

柳青柔道：“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得到了，就不屑一顾。我猜，你们至今没有圆房吧？”

林若微一怔，点了点头。

柳青柔凄声道：“他越是得不到你，越想占有你。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看中了什么，绝不会轻易罢手。”

林若微无言地望着远方，她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渴盼知晓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是由柳青柔口中道出。

也许柳青柔是感念自己这半个月的陪伴和照顾，为自己解答心里的谜题；也许她是为了报复陈彦申，让他永远无法得偿所愿。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林若微相信她对自己没有恶意。残忍的是真相本身，无论由谁说出来，都一样惨不忍闻。

沉默了许久，林若微道：“谢谢妹妹告诉我这些事！妹妹此去，务必照顾好自己！”

柳青柔凄然道：“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我若能如崔莺莺那般，早日抽身，与他断绝来往，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一面说，一面取下日日佩戴的凤钗，道：“这支钗，还与姐姐。我本不该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只是这钗锋利得狠，姐姐千万小心，莫要被它伤着。”

林若微接过凤钗，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方道：“妹妹今后有什么打算？”

柳青柔道：“还未想好，姐姐放心，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地。只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踏入离国半步。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