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第一条红裙子去赴一场道别
1.
我没有刻意去唤醒关于他的记忆。或是一段文字，或是一首歌，又或是一件衣服，即便不再见面，他对于我来说，仿佛都还是昨天的事，没有朦胧和恍惚，真实得美好。
第一次见面，是在社团招新后的第一次社团会议，他副社长的职位，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都令我莫名神往。或许是那种吸引人的领导风范，或许是那种自信的气质，都是当时的我没有却又渴求的东西。我勇敢上前，在申请编辑那栏填上了联系方式，我和他的交集，就此展开。
那是漫长国庆假期后的第一个周末，也是我们第一次社团会议后。作为副社长，他加了所有申请编辑的人，其中包括我。刚加上，他就以需要将人与名字对应起来的理由让我发一张我的照片，当时觉得很奇怪，后来在一起之后，我时常思考他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些喜欢我了呢？我一度在这种有可能是一见钟情的感觉里陷入他的浪漫。
2.
他说他记住了我们十月份的相遇，其实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记住了他在台上的时时刻刻。
是怎么在一起的呢？还需要感谢我高中盲目喜欢过的那位理科基地班的学长。我和他加上联系方式那晚聊了很多，爱看的书籍，喜欢的作家，各自的价值观……文艺青年的话题就那些，我们却莫名投机。我当时兴奋极了，就是那种遇到知己的兴奋感，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会，再加上他是比我大一级的学长，依赖感不受控制的疯涨。人最幸福的时候是什么呢？于我而言，就是对未来的所有构想仿佛正在一一实现。一个成绩很好的暗恋对象，一个谈天说地的知己和一群可以一起疯闹的朋友。
毫无疑问，他当时成了我的知己。在我上课不能去参加文学社组织的讲座时给我发他总结的讲座要点；开解我的学习问题；和我互相分享生活乐趣……当时的我，享受其中。
就在十一月的一个中午，我没忍住给他说了我的暗恋对象，和他同是高二的一个理科基地班的男生，我烦恼与暗恋对象之间成绩的巨大差距。他表面上冷静地开解我，而实际上，据之后某天本人讲述，那天中午他是真的慌神了，也因为他的慌神，我们的记忆里多了一个难忘的下午。
在我向他坦白暗恋对象的那个下午，我们召开了社团会议。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色如秋季惯有的阴沉，我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而他站在门口。他在他的第一条说说下面艾特我，说了好几段话，“太早怕吓着你，太晚我又怕来不及……我想陪你长成一棵大树，然后赞你一声良木……十月八号下午，天气阴沉，你从人群中走过……”脑海中关于这段表白的记忆断断续续，但是我忘不了我看到后惊讶回头时，与他对上的眼神，像星星一样。
我不知道那些文字是他反复斟酌还是随手一写，但的的确确，回想起那些文字时，我还是会内心柔软。
“就像小时候很喜欢一个玩具，去幼儿园之后发现另一个小朋友也在玩，于是和他成为了好朋友。其实哪里是喜欢那件玩具呢？不过是喜欢那个小朋友罢了。”这是表白那天晚上我问他为什么是我，他给出的回答。这是一个，很令人心动的答案，那个时候也包括现在，我都很感谢有一个坚定选择过我的他，是我记忆里关于高中不多的快乐回忆。
3.
有些感情，虽然不显山也不露水，却早已铭刻心间。
在他一个月的不懈追求下，我拒绝过，也矛盾过，最终还是扛不住心动，和他在一起了。那是一月份，已经步入了寒冬。我们一起经历初雪，一起讨论文学，彼此分享灵感。在我文青感最强烈的那段时间，我想象中的未来伴侣就是那种可以与我过上你创作我阅读那样赌书泼茶般的生活的男子，他似乎完美契合。
我记不得是哪次他与我剖析心迹，他说：“妖怪，我以后一定要娶你，家里一定要有一个书房，地上铺上毯子可以席地而坐。我坐在书桌旁写作，你坐在一旁看书，累了我们就躺在地上的毯子上休息，我搂着你，我们说说话，小憩一阵。”我习惯性地抑制自己汹涌的情感，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他曾给我描述的未来，也是我想要的未来。
至于妖怪这个称呼，也是有原因的。他喜欢看《夏目友人帐》，是一个和夏目一样内心温柔的男孩子，或许是把我当作一个属于他的妖怪了吧。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不敢与他直视，因为他望向我的眼神里，就像藏着星星一样。与他对视时，那种赤忱热烈的喜欢扑面而来，常常让习惯压制自己情感的我自惭形秽。他极其真诚地把心捧在手上，或许有时候会有些笨拙，但是也足以让我感到自卑，我这样的人，貌似并不值得他如此慷慨以赴。
4.
我们都还太年轻，在各自的任性里终究沦为了彼此的陌路人。
在第二年的初夏，天气已经开始升温，许多女孩子已经换上了长裙，而我依旧沿袭从前的长裤风格。那个星期天的中午，我正准备返校的衣物，就接到了他打来的分手电话，毫无预兆。
接通这个电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话题，只是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让我有些不安。半分多钟的沉默过后，他说：“我们分手吧。”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我从来学不来挽留，“你想清楚了？”我问他。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后“嗯。”在我眼里，这是他把我抛过去的最后机会给放弃了。“好啊。”简单的两个字脱口而出，我并没有觉得有多难以说出口。
在得到我肯定答复之后的那段长久的沉默中，我率先挂断了电话，然后删掉了所有关于彼此的记录。随后我换上了我第一条红裙子，那一刻，我就是觉得我应该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因为我还要把生日礼物送给他。
那天下午，我再次拨通他的电话，向他表明我还有生日礼物要给他的事情。我的语气控制得非常好，平静、自然、不刻意，在我自认为要完美的结束这通最后的电话时，却在他电话末尾那一句下意识的“媳妇儿，注意安全”里溃不成军。在我及时按下挂机键的下一秒，我靠着墙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其实和一个人说再见真的不难，忘记他才难。
那天晚上，我拒绝了室友的陪伴，独自走向他的教室，穿着我第一条红裙子去赴这场道别。我把礼物递给他，在我转身往外走的那个瞬间，他轻轻地抱住了我。那是和平时紧紧的拥抱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只要我一用力，就能挣脱开他的手臂，那种轻让我的眼底止不住湿润，那种轻像一阵风，微微一吹，我们就散了。
我记得他说：“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敢回头，也不敢开口，我害怕我的眼泪和哽咽出卖我倔强的内心，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往外走。走出那个教室门，我忍不住捂上了嘴，我自认为不能让所有黑暗中路过的人看到我的狼狈。在那个初夏的夜晚，我一个人捂着嘴在寝室阳台哭到了半夜，不敢相信，我和他就此错过。
5.
我骨子里有浪漫的血，写不出浪漫的歌，却也想做一些浪漫的事，比如把我和他写下来。
其实我们后来又复合了，但因为我个人的精神问题，又草草分手。我拒绝了他再见一面的请求，这是我最愧疚的地方，他让我看清了自己，然而我们也在那场年少的热恋后沉寂，沦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很开心能够遇见你，很幸运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往后的人生，我希望你顺遂平安，遇到一个满心满眼是你的姑娘，好好待你，你也好好待她。希望你喜欢我的红裙子，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