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泰国有一个月了
我来泰国已经有一个月了。
周国平先生在《记住回家的路》一文中说:“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的习惯是随便走走,好奇心驱使我去探寻这里热闹的街巷和冷僻的角落。”
我是一个喜欢旅行甚至于独行的人。我和周先生一样,对陌生的事物总有探秘的好奇心。我也会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到处走走,好奇看看,领略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和人情世故。我到泰国的最初几天,每天晚饭后都会在这所服役学校周边的街上走来走去,从这头走到那头,看着那些朴素而低矮昏暗、被经年累月的雨水流成水墨山水画且结满绿苔的房子,看着肤色各异、着装不一的人,觉得一切都很新鲜。
傍晚时分的路上,我看着夜空,看着交通灯,看着商店门头上蝌蚪一样的泰文招牌,看着从我身边走过的人,听着聒噪的摩托车啸叫的嘈杂声,恍惚间,就像是看着五米外的一匹野马,我天天驯顺它,骑着它,却不知道它的脾气,也不知道它要做什么。我站在街道上,观察了它好几个小时,每当它跳累了的时候,我就会守在它的身边,静静的蹲在它的身边,仿佛能看着它,就是一种幸福。
在这里,一切都变得如此的随意,如此的平静,我很喜欢喧嚣渐渐褪去,朦胧笼罩夜空的生活。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又不像是在那里的现实世界一样,甚至我还根本看不到了那里的风景和人情味。
孤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难免会有一种孤寂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喜欢旅行的人,突然听到了一首歌,然后对这个城市产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我刚刚走过的那座天桥,走过的那生了锈的铁扇门,吃过的那顿完全异化的不合味蕾的炒饭,听过的那些听不懂言语却能从讲故事人的面部表情看懂的充满喜怒哀乐的故事,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地震撼人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走过的城市越来越大,似乎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但在这个城市中,我们的生活却越来越疏远,越来越陌生,总感觉在这样的城市,就连最好的朋友也因为时空渐渐会失去了彼此的联系。
每天循规蹈矩的工作和生活,有一种感觉,自己必须要去一个地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在那里,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走着走着,一种孤独的、边缘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跟着我走到了路的尽头。
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孤独是什么:每一件事物,每一件活着的东西,每一件死去的东西,都有它自己的存在。它就像是空气中的幻影,突然出现了,也许它会带着我消失,就像它的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了。
我走了很久很久,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像往常一样,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我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只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茫然,迷茫,绝望,仇恨,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什么也不需要,什么也没有,但我什么都有了。
我不能去想去哪里,如果我去想,我就会问自己,我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有一年,也许只是一秒钟,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片绿油油的原野上,远处有高山,有森林,有草原,有沼泽!
我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每到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在呼唤着我!
我原本以为,除了日月星辰之外,再也找不到什么了!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除了日月星辰外,还有一棵树,那就是我面前的这棵树!这是我常来的地方,我一次又一次地从树下走过,一次又一次地享受着它的清凉,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呢?就在我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的时候,忽然,树冠上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片寂静,路过它人都打了个寒颤。没有人听见它的声音,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抬头看去,只见树荫下的椅子正在沉沦,树也在沉沦,可是我的眼前,却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片光明。
我转头看去,就看到狂风吹过头顶的一根树枝,树冠都在颤抖,似乎有风在吹,但我仔细一看,却感觉不到风的存在。
当我凝视着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心情不仅是愉快的,还有一种奇怪的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只要我一闭上眼睛,眼前的景物就会消失。
我来泰国后不久,在同事的帮助下,找到了新的住所。他们都非常热情,嘘寒问暖——想说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合适的机会。不过,我并不感到有了新的住处而骄傲,因为——虽然我住在这里,但这毕竟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的家。23楼顶层的大多数公寓都应该有人住,他们都是我的邻居,但我和他们素不相识,所以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窗外的星星一样遥远。渐渐地,我也不再主动和他们说话,见面连一句蹩脚的“萨瓦迪卡”都不想说了。我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但有时候看着他们在楼顶花园那里欢声笑语,一起嬉戏,一起聊天,我还是觉得内心挺难过的。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国籍,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但毕竟他们和我应该是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不同,价值观不同,文化习俗不同。我住进公寓,除了同事来过匆匆忙忙的一半次,就再没有人来光顾过。很多时候,我会很想念祖国的那些亲朋好友,还有我至亲的家人。我会想念他们,有时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其实和我一样的他们应该比我更加思念远方的亲人。他们来这里两三年时间,甚至更长时间,都是孤身一人为了祖国交给的神圣使命,在异国他乡打拼,在世界各地讲着中国好故事,传达着中国好声音,还要时时关注自身的人身财产安全,还要完成那么多看似简单却又异常艰难艰辛又无奈的工作。
搬进新公寓,算是真正开始泰国生活的开始吧。公寓和学校之间的距离大约15分钟路程。对我来说不是困难,但是一个难题——我怕热而且特别容易出汗,满头满脸,流成小溪一样纵横交错的流,像许三观买了血以后身体发虚的状态一样流。我前胸后背的衣服也会湿出美丽的中国地图——祖国已经深入我内心深处,时时向世界人民彰显伟大的存在。每天都在重复丈量着这点路途,看着曲曲幽幽的巷道以及巷道里低矮的民房,遥想着中国东南闽越一代的老民居,是陌生而熟悉亲切,但又是熟悉而陌生的遥远。巷道里每天早上都有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再煮花生,很土的土炉子填着满满的木炭,架着一个方形的铁皮涂料桶,装满一桶花生,盖着一个破了洞的脸盆,缝隙里冒着热气。不知道熬多长时间才能熬好,老人就在铁栅栏门里时不时用拐棍捅一下炉子。下午下班回来,那道铁栅栏门已经挂上了锁,炉子里灌透了水,好久没用的样子。第二天早上,老人又开始煮花生。也许在我没有到泰国的时候,老人就日复一日已经煮了好多年的花生吧!后来有一次,我在街边看到用毛巾捂着的煮花生,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老人煮的花生——也许我想多了,很多人都会为了营生而煮花生吧!
巷道里还有一群人,穿着黄马甲,编了号,专门载客的摩的师傅。他们有自己固定的点位,很遵守营运的规则,谁也不会去抢生意,总是有一个先来后到。但凡有人来坐摩的,排着队的走,很佛系的师傅,不争不抢,天性自然。有人会说,他们也会宰客吧?我不好说他们的人品,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和国人一样是善良的人,不会为了几泰铢去丢那个面子。记得有一次,傍晚时分我出去遛弯,突发大雨,没有地方避雨,只好和摩的师傅挤在一个雨棚下面。倾盘大雨铺天盖地的瞬间淹没了路面,摩的师傅将他坐着的塑料凳子用抹布擦干,比划示意我坐下来,而他站在没过脚脖子的雨水中。虽言语不通,但他善良的举动一直烙在我脑海深处。
……
巷道里的故事很多,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也很多。但可以看出泰国老百姓的日子大多过得不痛不痒,也没有太多的波澜,都很佛系。
一个来月的日子,算在两年的时间里,已经过去了1/24。其实人在哪里生活工作又有什么关系了?这段时间,我一直会打扰我最尊敬的师父,请师父为我点化很多遇到的问题和解不开的烦心事。我和我的师兄弟们以及熟知他的人,一致都觉得他是道门中的高人。师父为人低调耿直,满身浓浓的正能量,为家人朋友、为弱势人群甘愿两肋插刀,治病祛邪、收瘟摄毒、画符点墨,禳灾解难在所不辞。常常三句两句就可以化有形为无形,轻描淡写之间,将心结统统化为乌有。师父的时间非常宝贵,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解决。而师父又特别关心远在异国他乡的我的生活工作,有时候甚至可以话聊到凌晨一两点、两三点,聊中国传统文化,聊文化的经世致用,聊民风民俗的异同,聊生活聊健康聊家庭。小到鸡毛蒜皮,大到道玄之密。开悟着一个老而小的不惑之年的人,其心可敬可佩!感恩师父这一个月的关心关怀与点化!
一个月里,还有我至亲至敬的朋友、同事以及同门师兄弟们,时时挂念我的生活工作,尤其是身体状况。在疫情还没有彻底被征服灭绝的当下,让我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我能向你们汇报的就是好好保重自己,干好国家交给的工作,在异国他乡活出不一样的自己。感恩!
现实生活中,最怕的就是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就像一根唱片放完之后,人的意识突然停止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宿醉一样,我的头和眼睛都被一种微妙的眩晕所控制。寂静中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这种感觉会渗透到我的身体里,把我的宇宙封闭在一个五彩玻璃的穹顶里。我的眼睛所及之处,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有一种窒息和痛苦的感觉,可是水不在我这里,水在另一个世界里,现在他要把这个世界带走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隔绝了一样,虽然这只是一天的时间,但当我回到海面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去了另一个星球一样。
尤其在节假日,我常常有这样的感觉。我是喜欢安静的人。在国内的时候,我常常在深夜泡一壶香茗,额头微微发汗,冥想一些事。我在这里不晓得其他人的日子怎么过,也许就是就像他们说的“我很怂,也很懒,就宅着,那儿也不去!”也许有些人一个人背个包,打开谷歌地图满世界跑。也许还有和家人视频一整天的。林林总总,那我算什么样的人了?趴着桥台看着河水,也会发呆半天的人。在楼顶花园对着空旷的天空,用好久不吹的口琴吹一曲《黄土高坡》《故乡的云》。一个人看一个微信小视频也会泪流满面。一个人做一碗炒意面,也会很仔细很认真。写一个新闻稿也会思索半天下不了手。曾经的风雨雷电,被慢慢的稀释进逐渐顿悟开化的大脑中。做事说话也不再那么着急,可以认真仔细听别人讲完,可以又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请教学习曾经干过一万遍的事,也可以絮絮叨叨问别人说过十遍的话,也可以耐心地察言观色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适时插一句半句话打破尴尬的局面。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就像磨合期的小两口,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脾气,各有各的特点,谁还不能互相谦让一点了。
出国了,我们都叫中国人。
当这种感觉涌上了我们的心头,那是一种新的、疯狂的、梦幻的世界,在那里,一切都可以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