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比蛇更令我恐惧的吗？

摄影/作者

我平时很少做噩梦，偶尔一两回梦中惊醒，十有八九，跟蛇有关。

对于蛇的恐惧，我的情绪表现是极致的、夸张的。我从来不敢翻看与蛇有关的图片、书籍，不敢触摸孩子们的仿真蛇玩具，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唯一看过的一部与蛇有关的影视作品，是《狂蟒之灾》，还是关掉声音观看的。结果当晚就逃不过惩罚，在梦中被蛇的血盆大口吓醒。

对蛇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我日常也闹了不少惊吓。比如去爬山，我更喜欢走原始山路。我经常一边享受着亲近自然的乐趣，一边时刻警惕着，附近是否有蛇出没。有好几次，偶尔出现的一截绳子，或者类似蛇形的枯枝，伴随着一声“妈呀”的惊叫，我的心跳立马飙到最大频率，想按也按不住。又比如在楼下绿道散步，特别是夜晚，灯光或月影斑驳的时候，最容易被绳子、树枝、小管道类的“蛇”吓个半死。

我妈曾经笑话我，这胆子也太小了，不就是条蛇嘛，看见它绕道走就行，它比你还害怕呢。以前一同事更搞笑，她说蛇多可爱啊，她就怕老鼠类毛茸茸的东西。我只好笑笑不说话，对于我来说，这种能让我七魂丢了六魄的动物，怎么也不会跟“可爱”沾上边。只能说人类对于动物，各有各的喜爱，各有各的恐惧罢了。

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对于蛇的这种巨大恐惧感，究竟是源自天生，还是后天经历所致。最近一个机缘巧合，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努力回想过去，想捕捉跟蛇有关的所有记忆。然后发现，这种记忆还挺多的，而且很糟糕。

关于蛇的最早的记忆，是被蛇群围攻。

这段记忆很模糊，或许是年纪小的缘故，感觉像梦境，却又很真实。大概在我四五岁时的一个午后，乡下外婆家屋前，淘气的表哥把一条草花蛇给打死了。那条蛇死之前一直在拼命摇尾巴。当时有位村民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幕，立刻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说，糟糕了，这蛇在打电话通知它的同伴们呢！原以为是吓唬人的，结果几分钟后，真的有几条草花蛇从不同方向往外婆家门口爬来。依稀记得当时外婆站在门外，手握一条长竹竿，往蛇来的方向的地上拍打着，蛇感到害怕就绕开走了。

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刚刚只是前奏。很快又来了几条，之后十几条，数十条，数量越来越多，感觉那一瞬间全世界的草花蛇都被召唤过来了，看得人头皮发麻。外婆一看形势不对，就搬来一张高凳，让我站在上面，拿着竹竿赶蛇，绝不能让它们爬进屋。她则急忙跑到邻居家，借来几根竹烟筒，把烟筒里的烟屎和烟水沿着屋前倒了一圈，她说蛇害怕这种气味。这招貌似真的有用，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汹涌而来的蛇群终于渐渐消散了。

这段模糊的记忆，很多地方让我思而不解，回忆起来更像一个道听途说的关于蛇的玄幻故事。如果说当时那条死去的蛇，是通过散发气味，或者生物电波等东西来发布求救信号，招来蛇群，这就说得通了。而且当时外婆村的自然生态环境非常好，山林茂密，蛇群大量隐居起来也有可能。倒是当时的我感受如何，这点想不起来了。

之后一段骑单车碾压蛇的记忆，则相对要真实得多。

同样是在外婆村，当时我已上小学。那一次妈妈让我去给外婆送点东西，我踩着单车哼着歌就出发了。进入村口，需穿过一条仅一米多宽的绿篱通道，才到外婆家。当时骑经绿篱那里，突然惊觉前方有一条草花蛇横向通过，想刹车已来不及。在高度害怕又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我当时的反应是，双目紧闭，紧按刹车，实在不敢想象那条蛇是不是已经惨死在我的车轮下，或者还缠绕在车轮子上。等我回过魂来，往后一看，蛇已经爬走了，似乎没事。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蛇是怎样躲过这场危险的，不得而知。只知道到了外婆家后，好大一会我都是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外婆还以为我中邪了。

最噩梦的还在后头。

同样是小学时期，有一天下着小雨，我放学回家，妈妈让我给在一公里外上高中的表哥送伞。去学校有两条路，一条是大马路，一条是穿越田野的捷径，我选择了后者。从踏进田野的那一刻起，注定噩梦开始了。走了大概50米左右，遇到第一条水蛇，它匆忙躲开，我也赶紧绕到另一条田埂上。我以为刚刚只是偶然事件，结果每走几十米，都会看到那种灰溜溜的长长的噩梦般的身影，有时还不止一条。我从不知道下雨天田野里的水蛇会这么活跃。我当时退回去走大路已经不可能了，潜意识告诉我，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冲出这片梦魇地带，我才是安全的。接下来的几分钟，场景是这样的：我拼命往前冲，两旁是水蛇们受到干扰突然改道，与草丛发生摩擦发出的簌簌声。因为太害怕了，我还发生了两次踩滑，摔到沟里，一身泥土。时隔多年，当时的那种恐惧、无奈、委屈、绝望等复杂情绪，依然十分清晰。

当然，后面还有很多细小的记忆。比如，邻居屋前的葡萄树上，抓到了一米多长的黑白蛇。偶遇的小青年，在树林坟地里捕捉的双头蛇。亲姨妈收割稻谷时被竹叶青蛇咬伤，痛得满院子打滚。如此等等。总言之，关于蛇的记忆，大都停留在初中以前，之后因为求学工作等原因，一直待在城市。有时在动物园见到蛇，那种厌恶和恐惧还是自然而生，无法控制。

仔细想来，回到最初的疑问，应该是那些关于蛇的糟糕记忆，让我对这一物种产生了严重的恐惧感。虽然蛇有有毒和无毒之分，但在我看来，它都是不安全的。因此而衍生出的另一种恐惧，来自于跟蛇相似的软体类爬行动物，如蚯蚓、泥鳅、水蛭、黄鳝等等，虽然它们无害或者危害性很小，但我依然很抗拒。

我曾尝试控制和克服这种恐惧感，尤其是在教孩子认识蛇这种动物时，告诉自己，不过是条蛇而已嘛。结果是，对着缩小版的安全无害的蛇的图片，我仅能做到的是用手指去触碰它，而脸上不表现出任何情绪。或许就如我妈所说的，我就适合蜗居在城市这种钢筋水泥丛林里，不用与蛇碰面，少些惊吓，估计能多活不少日子呢。

不过，探索和思考总能让自己成长。在未来的日子里，如果再遇到各种各样令我产生恐惧的事情，我可以跟自己打气说，还有比蛇更令我恐怖的东西吗？没有。那就不是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