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断人肠

文 | 番薯兴

刚出机舱，方晓玫就长吁一口大气，撩了撩耳边被风吹乱的柔发，然后从包中掏出一副硕大的太阳眼镜，将自己的半张脸颊都遮住了，抬起戴着卡地亚腕表的左臂看了看，已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四。

到达出租车载客点，当排队等到自己的时候，她匆忙跳上身前的那一辆，什么都没有说，司机什么也没有问。

出了航站楼，繁星当空，行人几无，七十迈的速度一路飞驰，诡异的是车窗居然紧闭，司机也依旧一声不吭。

方晓玫毫不理会，双臂环抱胸前，眼睛死死盯着星空，隔着太阳眼镜，也不知睡着没睡着。

街道和树木不断地往后退，街道越来越窄，树木却越来越大，慢慢地遮天蔽月，一个个枝丫都成了张牙舞爪的触须，穿透车顶缠绕在方晓玫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不再盯着那些大树看，还有三条街就到自己家了，心里一下子安稳了许多。不经意瞥了一眼司机，那司机也撇过头冲她暖暖地笑，她突然间手脚冰凉，一阵头皮发麻，这……这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苏承曦吗！？

方晓玫突然疯狂了起来，左手用力拍打着车窗，右手握着门把手使劲来回拨动，激动的身体使头发散乱地披在了脸颊上，不时恐惧地回头看着司机，张大嘴呼喊着什么，却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吧嗒一声脆响，车门终于开了，出租车一阵急刹，方晓玫拿起包逃命似地跑了出去，背后传来司机模糊的叫骂声，“真是个疯婆子，晦气！”

她跑过了整整一条街，回头已不见那辆出租车，于是便停了下来，弯腰弓着身子大口喘气。

旁边是一家西餐厅，她以前很喜欢这里的牛排，经常挽着苏承曦的手臂走两条街也要吃上一次。她上前看着玻璃中的自己，披头散发狼狈的一塌糊涂，丝毫没有往日万人迷的风情，取下墨镜，右眼依旧乌青，轻轻地揉了揉，又将墨镜戴上，“苏承曦，你个王八蛋！”，她大骂。

方晓玫不再留恋西餐厅，转身朝家走去，十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敲击着地面，身后居然也传来一阵与之回应似的脚步声，她快那脚步也快，她慢那脚步也慢，猛一回头，却又毫无一人。

她索性脱下高跟鞋将其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赤着脚走路，不一会，便有星星点点的鲜红从脚底冒出，她咬着牙，耳边却又有苏承曦那温柔男嗓的声音似有似无地唤着，“晓玫，晓玫，晓玫……”

她捂着耳朵一路奔跑，到了自家小区门口，保安再三确认她是业主，才把她放了进去。

刚回到家，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方晓玫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墙上的挂钟，竟刚好午夜十二点。她犹豫着拿起电话，“喂，晓玫吗？你到家了没？我好想你……”

方晓玫一下子将电话扔得老远，又是苏承曦的声音！电话那头一阵“喂~喂~喂~”，然后就是嘟嘟嘟的忙线声。她将电话线扯掉，房间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走进卧室，一天没吃饭的她实在撑不住，软软地倒在了床上，一闭眼又想起昨晚自己拿着刀疯狂地刺着苏承曦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整整刺了九下，代表着他们在一起的九年，看着血泊中的苏承曦，她放肆地笑着，他始终还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她将脸埋在枕头上，嘿嘿嘿地笑出了声，打是亲，骂是爱，眼角的乌青就是苏承曦对自己爱的证明，他到死都是爱着自己的，想到此，方晓玫一阵得意。

她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瓶安眠药，整瓶都喝了下去。

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什么苏承曦，什么小三，统统和她没了关系。

第二天，当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房间的时候，她没有像往日般早起做饭，依旧躺在床上，嘴角带着昨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