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渐行渐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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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不会知道，高良姜和石决明铁到了什么程度。尽管他们看起来是那么不同：一个来自城市，一个来自农村，一个清瘦俊秀，一个肥硕质朴，一个洒脱张扬，一个木讷低调……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大学里最好的哥们儿。两个人一起逃课，一起上网打游戏，一起拼酒，一起打篮球……石决明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大学时的唯一一个女朋友，还是高良姜帮忙泡到手的。尽管到最后也是没能避免劳燕分飞的结局，石决明还是对他心存感激。石决明大学毕业留在了当地，进了一家医药公司。这年头医药的生意很好做，只要有关系，能弄下来批号，把一个价钱很低的药换个名字，价钱就会翻几倍，甚至几十倍，然后再跟医院套好关系，再贵的药也不愁卖不出去。石决明凭着自己的沉实努力，这几年一直混得不错。
两人忘情地拥抱了好久，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石决明扶着高良姜回到座位上，高良姜给两人做了介绍，白薇笑着冲老肖点了下头，说：“你们聊吧，我走了。高良姜，注意点你的腿，再伤着就麻烦了。”说完就离开了。
望着白薇离去的身影，胖子坏坏地说：“这么快又换了一个，不错，有眼光。”高良姜给了他一巴掌：“瞎说什么，小心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胖子哈哈大笑：“别装了，一看你那眼神，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哎呦，什么时候成算命先生，会察言观色啦？还是个半吊子的算命先生，没看出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吗?让人家男朋友听见了，砖头你挨啊。”胖子可不吃他这一套：“行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还会管这个?书上都说了，男老师和女学生、女护士和男病人，是最容易发生恋情的两个群体，不意外，不意外。”石决明索性问道：“呵，士别三日，还知道看书了?愿闻高论。”胖子不管他的调侃，继续说：“男老师和女学生，是因为老师在学生眼里无所不知，符合男人喜欢被崇拜而女人喜欢崇拜的心理；女护士和男病人是因为一向高大坚强的男人终于暴露出脆弱的一面，非常容易激发女人爱护弱小的母性，此时的女人会格外温柔有女人味格外迷人，双方都会因贪恋这种感觉而失去理智堕入爱河。当然了，这个我比不你清楚，你是实践出真知，我只是纸上谈兵……”
“哎，行了，行了。”高良姜情绪不由突然有些低落，冲口问道：“你没觉得她像谁？”
“谁？”胖子一时回不过神来，打趣道：“冰冰、子怡还是志玲？”
“别瞎扯，你不觉得她简直和田萍一模一样吗？”
“田萍？”石决明虽然知道他一直没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不过看他这副样子还是禁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妈的，真是走火入魔了！有些话差点冲口而出，又生生憋了回去，而是做了一个摸他额头的夸张动作：“看来你真是撞傻了，她怎么可能像田萍呢？她们之间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都是女人！”
高良姜看着胖子的表情，不由产生了一丝疑惑，同时后悔自己太浪孟了。石决明看到他脸上的不好意思，便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我们公司在这儿设立了个销售分部，要负责全力开拓北方市场，派我主抓这事。反正你在那个破公司待着也没啥意思，不如干脆出来，跟哥们儿一块干得了。”
听了胖子的话，高良姜心里一动:这倒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可是又有点犹豫:医药销售对他来说是个全新的行业，他能行吗？如果辞了职却发现不适合，那就尴尬了，而且一想到要到当年的马仔手下讨生活，也多少让他有些不舒服。
石决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过多纠缠，反正两个人分开几年，还是第一次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太阳的光芒越来越刺眼，转眼已是中午了。高良姜提议说：“走，出去喝酒去！”胖子笑了：“你这个样子，能行吗？”他大声说：“有什么不行？好长时间没痛快喝酒了，郁闷死我了，去病房把拐给我拿来！”胖子自然高兴：“行，遵命。对了，要不要我替你向那个护士妹妹请个假？”武光给了他一拳：“告诉她干什么？少屁话，走吧。”
本来大晴的天，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来。这可给了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本来白薇还替还没回来的高良姜担心，可看到眼见快下班了，雨却越下越大，如断线的珠子，随风乱溅，不一会儿地上就积水横流了，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自己该怎么回去都不知道了。她今天没带雨具，又和男朋友闹翻，自然也不会来接她了怎么回家呢？
正当她站在门口发愁的时候，突然有两人从密密的雨帘中踉踉跄跄地闯进来，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正是高良姜和那个胖子。他们已经全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高良姜喝得醉醺醺的，嘴里还在不停地胡言乱语。白薇想给他们找两件干爽的衣服，石决明说：“不用了，你回避一下就行。”等到病房的门再次打开，她看到高良姜躺在被窝里，已经睡着了，衣服都拧干了，整整齐齐地挂在一边。白薇有些意外，心想：想不到这样一个看似大老粗的大男人，倒挺会照顾人的。正当她发愣的时候，这个胖子叫她道：“护士妹妹，你男朋友没来接你啊？反正我要打车走，送你一程吧。”白薇正犹豫呢，石决明把自己的外衣罩在了她的头上，拉着她冲进了雨里。在车上，白薇看着前排那宽厚的背影，不由想起了自己那小气的男朋友，心中充满了感慨。想说句感谢话，却正好石决明也回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就没说出来。
『四』
当高良姜被鸟声吵醒的时候，天已大亮，院子里也已经有人在走动了。又过了一会儿，金色的阳光穿过林梢照进了病房里，一天就这样开始了。他感到头疼得很，他昨天喝得太多了，到现在身子还软绵绵的，一动也不想动，干脆静静地躺在那里，想自己的心事。回想起昨天的情景，他发现胖子变了很多，口才变好了，为人处事干练得体，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自信，可他呢？只是一味的低迷颓废，进步在哪里呢？
昨天夜里，他又梦到田萍了。他和胖子两个人从篮球场出来，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从头到脚湿漉漉的，这时对面来了一群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就像一树春风里喧闹的花朵。他在这群女孩子看到了那时还不知道名字的田萍，就像在群星里看到月亮一样，他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了真正的美丽，与这个女孩子相比，以前交往的那些女孩子真如泥土一般寻常。他的眼睛追着那个女孩子，胳膊碰了碰胖子，问道:“哎，那个女孩子太漂亮啦！”胖子茫然地问道:“你说谁啊?都挺漂亮啊！”他非常奇怪，那么明显的事情他怎么就看不到呢？想和他说，却又不知道开口，一着急，醒了。
这是他第一次梦见两个人初次见面的情景，也是这五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想起田萍的相貌——虽然床底下的箱子最深处就有她的照片，但他从来没有勇气看过。这个梦让他意识到正像胖子说的那样，白薇其实和田萍并不像，至少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相像，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别走，我们没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