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听犬儒
2023-04-02 本文已影响0人
頑亟南秩
我不喜欢可以一眼看穿的东西。这可能是“刻意练习”思维带来的惯性,觉得世间的问题都有迹可循、有功可练,通过正确的努力可以达成什么,似乎是这世间真理,于是我们找寻正确并付出努力。可是很多东西是没有答案的,至少在当下这个层面或者我们生活的这个维度没有,我想,毕竟我们原本也以为围棋是没有答案的,千古无同局,胜负无定法,围棋只给出规则:黑白依次落于交叉点,有气则存,无气会被提走,真眼乃活,占地围垣,势大者胜;不给出结局,好像这个世界一样,只有底层的自然法则如物理定律无法违背,剩下的全凭意识去创造。然后柯洁的高光时刻定格在与神平分秋色一百手,围棋被破解了,这个名为围棋的世界似乎走向了尽头,它从包容无限可能的宇宙,坍缩成代码写就的可以预测的模型。又或许没有,AlphaGo只给出最终奥义,据我所知,它并不通过遍历所有的可能来获胜,那么围棋的宇宙就依然成立,只是那些被判定排除的选择,因其存在的无价值无意义性,永久地被抹杀了,就算它是个千变万化的宇宙,它也到底是有矢量般价值导向的宇宙,可能性或许是无穷的,但基于底层逻辑和法则,有些命运是注定的。这使我想起Eva和碇真嗣来,Eva中大家的命运都是既定的,碇真嗣尝试逃离无果,因为所谓命运其实是人性的必然,人性作为这个宇宙的定法,无法被改变,从而无法被逃避,也几乎没有方式方法可以去避免。
似乎扯远了,不过我也并不喜欢琢磨人性这样没有定法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和存在让我没有安全感,也许通晓人性洞悉世事在成人世界是令人艳羡的技能,但我也并不因这样大众共同认可的评价而对其有所青睐,尽管这也许某种程度上是宇宙定法,但定法之上,可以有选择,反正最差不过是成为没有意义的悲剧,幸好意义本身也许就没有意义,棋子中我们已经算是幸运的那类。
话说回来,我仍保有的那一点好奇心和思维方式让我拥有这样的思维惯性,也许是被包裹在人文这样无解的问题中,但凡有一些往解答问题方向走的东西,就让人忍不住追寻,那些叩问永恒问题的作品也好,反应时代的作品也好,因我无法触及,所以倍感崇拜。于是相反的,对于那些浅薄的东西,我主观上评价就偏低。过誉了,是我初听犬儒乐队作品的感觉,就像那些在人问“有没有神隐那样的作品推荐”时被推上热评的中学生习作那样,我常在草东相关的地方看见犬儒其名,于是闻声(望)而动,结果却有些失望。我想,草东之所以为人称道,一大原因在其精妙:词之精妙在内容直击人心和词曲咬合,曲之精妙我不懂,我只知旋律抓人百听不腻;鼓之精妙我是懂的,贴合乐曲与呼应是其一,细节填充是其二。犬儒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平庸无趣的鼓,理性上来说,我觉得编鼓有点像下棋,有基本的规则,有较为明确的价值导向,剩下的就是怎样更好。犬儒的鼓,初听来总感觉只起节拍器和基本的律动、烘托气氛之用,没有草东那种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尽管打鼓并不讲究完美复刻原谱,但我有这样的价值理念就是,存在一个最精妙最适合的解,这个解可能不是固定的,但是一定存在,现存最优解以后可能会被改进,但不妨碍它是现下的最优解。草东的鼓就是如此,听来让人觉得没有发挥的空间,改哪个音符都觉得不对劲,没内味。犬儒的鼓是如此平常而可以预测,实在无趣,再宏观到曲子的部分,riff远没有草东那般抓人而隽永,彷佛就只是写了一个循环的乐句罢了,编曲上,给人感觉段落间转折生硬,使得节奏或风格即使有转换也没能让人获得新鲜感,词我还未认真读过,听来部分段落词曲咬合及格了,内容还不太好评判,除非高于曲子质量太多,否则可以预见没有什么惊喜。
在我这里,犬儒是一个很大的词,也就“大哉问”之下的那个程度,正如阴阳师电影里安倍晴明所说,名字是最短的咒,任何具备“格”的个体都将被名字束缚,犬儒乐队,不是犬儒的乐队,以此为名是一种表达,也是枷锁。在那些大哉问之下,我仍然期待音乐人们、艺术家们,能以精诚致魂魄,替平庸的我们求一求解答。当然,这不过是深受局限的我理想化的一点点苛求。
晚上在字母站看了点他们的视频,我想,总归是要用眼睛看的,光看歌词的话,可能无法更多地感受这个乐队,毕竟任何言辞都有矫饰之嫌,艺术可以是巧言令色的吗?艺术只是巧言令色吗?林奕含的诘问,我仍无法回答。至于草味一说,我自诩草东狂粉,丑奴儿已然听吐,大部分未发布作品我也都听了很多遍了,不敢说都听过都熟悉,八九成还是有这个自信的,我并不觉得草味有多冲多浓烈,但不得不承认某些旋律和感觉会让人有一些这方面的联想。副歌的部分,比起草味,二手的即视感更强一些,尤其是歌词押韵的方式和唱腔。我觉得犬儒不草的地方在于,草东,或者说巫堵本人,有极强的颓丧感,讲话都有点有气无力的感觉,而犬儒的表演显得有生命力得多,比起草东,我觉得犬儒更像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个,因为它的宣泄从头到尾都像是在叫嚣,而草东总是用低沉去弥漫,然后才炸裂(这或许会被看作草东一贯的套路)。草东的愁苦在弥散沉浸之下是有清晰边缘的,这么说吧,你可能会在遇到某种特定的情境时脑中猛然响起草东的旋律或是巫堵筑筑的演唱,比如漂泊在异乡打拼却过得很艰难时会响起《滔滔》,回想儿时或是回望来路感到理想破灭时响起《山海》,被压迫而反抗不能时响起《大风吹》、内心纠结又没有答案思绪像深陷泥潭时响起《烂泥》、自卑痛苦时响起《鬼》……倒也不是说只有在这些特定的时候会想起这些歌,而是在说他们是如此贴合一种类似的情境,草东的词,朦胧中有一种锐利,口语中兼顾书面的简明,草东的娓娓道来之感,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好像歌只是这种表达最合适的载体,所以被这样唱出来了,而犬儒的歌词给我的感觉是,它是歌词,是明显刻意的命题作文,它的遣词、节奏、韵律,都存在强烈的唯一目的性:放进歌里,草东在歌词表达上所追求的想这么说于是这么唱了,也是我十分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