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的,是否是你看见的。
文/笙意
武汉天河机场离开武汉那天,是1月18号。我走得迟。
前一天我还在街道口上韩语课,那个时候,有关“疫情”的消息在网络上已隐约有了风声。
二外班的同学给了我两个N95口罩,那时我倒真是没想过,几日后这口罩竟供不应求。
走前的晚上,我仔细整理好衣物,看着新闻里新增确诊人数越来越多的消息,惴惴不安,只盼着能早些到家。
和家人在一起总归是安心的。
18号当天早上叫了一辆出租,在路边等待的时候,有些路人看着我戴着那么严实的口罩,感到有些许奇怪,总朝我这儿望。
我环顾四周,戴口罩的人确实不多。
早起在路边摆摊卖早点的夫妇、用铲子不时翻着豆皮的奶奶、捧着纸碗装的热干面边吃边走的路人。
还是未开春的冬日,武汉依旧是湿冷,他们不时呵出的白雾经久不散,倒是给武汉的清早添足了烟火气。
坐进出租,才稍稍将口罩下拉了些,看向车窗外,希望东湖的湖色可以使我焦虑的心情缓缓平复。
很快到了车站,我在离上车口较近的位置坐下。看着来往的人们,心里满是防备。半数人都未戴口罩,大声讲着电话唾沫飞溅的中年女子、穿着胶鞋许是返乡探亲的老人、涉世未深充满稚气的女童。一大群天南地北各色各样的人在这里相遇,耳边都是嗡嗡嗡的声音。
众生相。
你所看到的即是当下中国社会的人物缩影。
但此时此刻,看到的应不止于此。
在他们中,多数人都对网上的风声知之甚少,既未曾知晓,又何谈防范?想到此,内心担心而又焦虑。看着眼前的人们,他们不知道他们可能会面临的“险境”,他们所想、所念的,即是归家。
归家而已。
时至今日,我仍然常常会想起那一日的见闻。
记忆犹新。
我会在想,那些陌生人怎么样了?
他们是否身体安康?是否无惊无惧?
他们是否在物资紧缺的时候,买到口罩?
他们现在是否都正常复工?
他们的家庭是否能够衣食充足,温饱依旧?
这是我所担心的,也是我所焦虑的。
且,这焦虑不仅限于他们,这焦虑是面向他们背后——中国不在少数的对网络信息普及未深的群众。
这次的疫情将很多东西放大。因为缺少信息,缺少资金,缺少渠道,我们在新闻上看到很多因为买不到口罩而将塑料袋当口罩用的孤寡老人,甚至还有捡水果皮当口罩的流浪汉。
对他们来说,2020年并不是预想中的“全民攻坚脱贫奔小康”,而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病疫”。疫情像是一张灰色的网,撒在各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人们无处可逃。
人文关怀于此,即是疫情期间的人间温度。
然后呢,然后我们又看见了什么?
我们看见了志愿者为社区老人送去蔬菜水果和口罩等物资,但我们也看见老人被困于家内无法呼救,病重而亡。看见的事物有黑白、好坏,就像温度有冷热之分。但正因为这样,才真实,才真切。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看到,生活并不是一层不变的万事胜意,也并非所有人都拥有一样的资源。生存在当代截面上,我们应该抱着同理心,去看见其他的截面,看见那些和我们生活可能有些不一样的人。
因为,我们,和他们都是共生的存在。
有部纪录片叫《人间世》,私以为这次疫情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人间世》的现场直播,而这次的观众,是全世界的所有人。
“当医疗技术的有限、医学的变数和风险被大众了解,当生的挣扎、死的沉痛渐渐浮现···”正是如此。直视这个不那么完美的人间,唤起我们内心更多的感动、信任、理解,用我们的共情力给予他人宽慰和支持。
《白说》里有这样一句话:“等我们学会把陌生人也当作熟人看待时,才算真正走进现代社会中。”
对这句话,我褒贬参半。褒其后,贬其前。固然要共情,要用善良去平视所有人,但社会自是人心难测,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人怀抱善意。
意思就是,我们看见的不一定即是真相。
但话已至此,我不想展开多言。
点到为止。
愿我们在硝烟散尽的世界里重逢。
那些在这个冬天离我们而去的陌生人们,
虽是离别,即向往生。
往心生。
这就是我所看见的。